第23章 暴君胡亥3
胡亥屬實是白害怕了。
嬴政的劍並不是刺向他,而是在空中揮舞幾下,直直朝趙高殺去。
趙高蠱惑胡亥,奪權篡位,各種算計亂政,神仙的警示猶在嬴政耳旁。
這人,必須死!
不過趙高心眼子多得很,所以早有防備,嬴政才剛剛揮起劍,他就跑開老遠。
一邊跑,一邊喊——
“陛下,您莫動怒,您千萬聽我說啊!我趙高是您親自挑選給公子胡亥當老師的人,您寧願相信神仙的話,也不信您自己的眼光?”
趙高的話讓嬴政腳步微頓。
胡亥也連忙過來抱住嬴政的大腿,“父皇,您不會有事,秦朝也不會滅亡,您不能聽信那個神仙說的啊,您得讓天下人都知道,這人間由您做主,那神仙只不過在聳人聽聞!”
所以,趙高也不能殺。
若是殺了,豈不是昭告天下人——他嬴政慌了,認定神仙所說都會成真?
嬴政握緊手中秦劍,平復幾下呼吸,“來人,將趙高給我關起來,嚴加看管!”
他也不願意承認神仙預言皆會實現,更不願意承認自己的目光如豆。
所以,他暫且不殺趙高,留他一命,像是在與天命抗逆。
然而嬴政聰明狡黠,他也絕不會給趙高半點自由。
甚至比殺了趙高還難受,囚禁得他連呼吸都難受。
趙高鬱悶,早知道自己該跑了。
可他沒有李斯那樣的真才實學,想不到還能去什麼地方。
胡亥就是他可以依傍的最粗的那棵大樹。
被關在木籠子裏,趙高蜷縮成一團,安慰自己,至少.52G,g.d.他還留住了這條小命。
以後的事......繼續籌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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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場驚天動地的神跡並沒有讓這場聲勢浩蕩的巡遊結束。
從會稽山下來,嬴政下令,繼續東巡。
他是始皇帝,一向最有主意,決定的事無人敢勸,也無人敢勸動。
胡亥更是不敢說話,他現在不像是嬴政的兒子,更像是乖孫子。
長這麼大,嬴政都沒見他這麼乖順懂事聽話的樣子。
神仙預言雖然給嬴政帶來各種糟心,但胡亥現在至少也給他帶來一絲舒心。
不過,“舒心”也沒能讓嬴政放鬆對胡亥的警惕。
他只差沒把胡亥拴在褲腰帶上,一路都十分注意胡亥的言行舉止,絕不許胡亥離開自己的視線。
不止是行走坐卧,還是吃喝拉撒,父子倆都得一起。
美其名曰:“父皇對你的關心。”
胡亥很感動,每天上演着各種父慈子孝的畫面,他發誓他絕對不是被逼的。
這日,車駕繼續往東,旭日也正東升。
“咳咳......”嬴政坐在車輦上,卻忽然咳嗽起來。
“父皇,你這是......”胡亥比任何人都要着急,他立刻想起了神仙的預言,脫口而出,“父皇不會真如那神仙所言,要......要......”
“啪——”胡亥直接被嬴政給了一巴掌,“休得胡言!”
胡亥被扇得有些懵,他捂住臉,表情僵硬又有些委屈,“父皇......”
嬴政怒意沖沖,體力不支,卻仍強撐着坐直,“你胡說什麼?朕不過是偶感風寒,算不得什麼大事。”
即便說這話時,嬴政心裏也彷彿無底洞似的,不知神仙所說的“大限將至”會不會就在眼前。
可他不願相信,更不可能承認。
嬴政是不服老的,何況他如今才四十九歲,雖然
在古人平均年齡中算是老人,但在嬴政自己看來,還是如日中天的年紀。
雖然咳一下就會擔心自己會不會背過氣去,周圍的臣子們也都在暗戳戳觀察着。
可嬴政不服輸,他堅持繼續往東行,堅持自己只是一個小風寒。
只不過胡亥和趙高都被他放到眼皮子底下,寸步不離。
並且當晚有一道密詔被嬴政以最信任的心腹手下,在神不知鬼不覺中,送往了邊境上郡。
......
東海的邊陲小鎮,姜姬正冷眼看着她那夫君的幾個兄弟在給他收屍。
她不幫忙,也沒洗去手上的血,就那麼木然地看着。
那幾個兄弟把屍首用草席裹上,痛恨地看着姜姬,一個個破口大罵——
“你這個毒婦!”
“你居然連你的夫君都殺!你簡直比豺狼虎豹還要可怕!”
“毒婦!還我弟弟的命來!”
“他做錯了什麼?他不過就是嫌棄你人老珠黃,去外面另尋一個女人又如何?你竟敢殺了他!”
姜姬被眾人你一句我一句的罵也沒什麼反應,她反而笑了笑。
臉頰上沾着的已經凝固的血,被她彎起的唇角一襯,越發顯得艷麗。
實際上,姜姬並不老,也不醜,她才三十來歲,年輕的時候曾是這附近方圓幾十里出了名的美人。
竟也有被嫌棄“人老珠黃”的一天。
姜姬平靜地說出那條秦律,“夫為寄豭,殺之無罪。”
“好!好你個‘殺之無罪’!我倒要送你去縣衙處,看看縣令會不會叛你無罪!”
幾人本就有備而來,他們的親兄弟,怎能被這女人白白殺了。
他們將姜姬扭綁起來,直接送去縣衙。
姜姬臉色發白,她跪在堂下,將她那夫君如何背叛、羞辱她的來龍去脈全交代一番,再次重複秦律的那八個字。
夫為寄豭,殺之無罪。
“啪!”縣令的驚堂木一拍,捋着鬍鬚道,“姜姬,你可知罪?!”
姜姬一愣,反問道:“敢問大人,我何罪之有?”
縣令眯起眼睛,“你殺了人,便是死罪!”
“可秦律——”
“沒有秦律,如今我說你有罪,便是有罪!”
姜姬徹底僵住,她再回頭一看,見那畜生的幾個兄弟正朝縣令拱手、使眼色。
她渾身顫抖,終於明白過來,他們早就串通好,因為她殺了出軌的夫君,便要叫她償命。
“連當今陛下定的秦律都說我無罪,你們憑什麼?!”
縣令叫人把姜姬抓起來,銬上枷鎖,慢吞吞走到她面前,表情不屑輕慢。
“就憑你是一個低賤的女人,你敢對你男人動手?簡直反了天了!”
“別說什麼陛下的秦律,陛下活不了幾天,秦律也很快就要失效,他已經自顧不暇,又怎還會管我們這偏僻東海的事?”
“要怪只能怪你的命不好,誰讓你正好趕上這天機泄露呢?”
“來人,把她關起來!”
姜姬不敢置信地看着這些人,陛下還好生生的,他們竟就已經開始各謀其事,視秦律為無物。
她渾身血液倒流,卻也只能任由自己被拖走。
被扔進漆黑、發霉、骯髒的大牢裏,姜姬再也看不到任何陽光。
她閉上眼,如同落水老鼠,縮在牆角,在心裏默默祈禱。
祈禱陛下安康長壽,活得更久一些。
......
嬴政的病好了。
他虛驚一場,每天表面不動聲色,實際上卻提心弔膽,想好了所有後事,卻發現這真的只是一場小風寒。
並不是他嘴硬,這小小風寒確實不足掛齒。
可嬴政的心情大起大落之後卻發現,他已經不是當年那橫掃六國無所畏懼的時候了。
那時他年輕氣盛,如今卻瞻前顧後。
他求長生不老葯已多年而未得,所以他明面上說不信神仙的話,相信天命在他自身。
可實際上他真的不信嗎?他敢不信嗎?
答案在他心中,不告訴任何人,卻也能猜到。
嬴政本來還咳着的時候,下令往東走,那是他與神仙預言反抗的執拗。
可如今小病已大愈,他整個人神清氣爽了,反而望着那遙遠東方,陷入沉默。
嬴政腳下的大道一路往東,他卻是有些踟躕,竟不敢往前了。
“父皇......”胡亥低着頭,倒是難得見他膽大,“您不能就這樣回咸陽啊。”
“怎麼?”嬴政挑眉。
“父皇,人人都知道您要巡遊至東海,若您就這般回去,豈不是讓天下人都知道您怕了?”
胡亥又說:“何況,那東海之外是神仙居所,您若是去求到長生不老葯,不就能徹底打破這次神仙的預言?”
“......”嬴政再次因為胡亥的話而久久沉默。
不得不說,胡亥平日腦子不靈光,只知道吃喝玩樂。
最近不知道是被他打得腦袋開竅了,還是經歷大風大浪後有所成長,顯然他每天想的事都多了不少。
胡亥是最不願意神仙預言靈驗的那一個。
他可不想當暴君,不想讓秦朝毀在他手上而背負千古罵名。
更不想他父皇出事,那對他來說,簡直比天塌地裂還難受。
要知道,他現在當他的秦國小公子要多舒服有多舒服,什麼金銀珠寶、美味珍饈,想要多少有多少,還不用想他兄長那樣忙碌勞累,輔佐國事,更不用像他父皇那樣每天為整個天下操碎了心。
所以,胡亥也是最懷疑神仙預言真實性的那一個。
要他篡位?怎麼可能!
......
嬴政猶豫過後,被胡亥說動,吩咐車駕繼續往東行。
一路百姓跪迎,目睹帝王威駕,都埋首匍匐。
臣子們順從地圍繞在兩旁,有從咸陽就跟着他出發,一路服侍、恭順至極的,也有當地官員,特意殷勤來迎,笑靨如花,宛若始皇帝過來便受寵若驚的。
實際上,人人心中又藏了多少心思各異,各謀後路,就不得而知了。
嬴政看着這些人,心中也十分清楚這些人經過神跡之後,恐怕對他忠心者難有一二。
可這時候也無法一一懲治,以免動蕩大亂。
嬴政只要活得好好的,比任何人看上去都康健,就是最好的敲山震虎,能讓這些人全都老實聽話,乖巧溫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