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 6 章
林飄拿着籮筐出門,才走出門檻就看見二柱發愁的坐在門口。
一看見林飄,他馬上站了起來,兩眼發亮的打量他手裏的籮筐:“嫂嫂,又去弄什麼吃?”
“我去河裏撈條魚。”
“魚有什麼好吃的……哪裏比得上肉。”二柱忍不住抱怨。
他們村子靠河有好有壞,雖然每年都要淹死幾個短命鬼,但靠水吃水,沒錢割豬肉了就能去撈條魚打牙祭,或者曬點魚乾。
但魚這種東西細刺毛刺又多,燉出來又腥苦,不是為了補身子填肚子的時候還是雞鴨有滋味。
“魚還不好吃?”林飄想了想,魚比肉類難料理,這邊的土地里頂多種點大蔥,姜蒜都是沒有的,更別說料酒,很多東西都是往鍋里一燉,不願意耗費太多的勞力在這樣的事情上。
說來說去都是太窮了,沒功夫琢磨這些事。
“你和我去網魚不?我有做魚湯的法子,保證燉出來又香又甜。”
“真的假的,我去!”二柱本來就想出去玩,回家找了箇舊竹簍衝出來。
兩人沿着村子一路往外走,路上的閑漢和婆娘都看着他:“林飄,幹什麼去啊?”
“去網魚吃。”
“不宰雞吃了?”大娘大嬸滿臉的笑,林飄也不在意。
“不宰了,再養養下蛋給小叔子吃,晚上我燉魚湯,嬸子們來嘗嘗?”
幾個大娘連連說不了,不是說不愛吃魚,就是說家裏已經煮上飯了。
林飄也不在意真假,到了河邊挽起褲腳跳下淺水,稍微往水深一點的地方看過去,就能看見巴掌長的黑鯉魚。
林飄手裏的竹簍有簸箕那麼大個,一半沉入水裏慢慢靠近,正要往上抬,黑鯉魚一甩尾巴竄了出去,一下游出去老遠。
二柱在旁邊網魚,一面盯着水面一面悄聲說:“嫂子,我不想學寫字了。”
“怎麼了?沈鴻才答應下來,你就反悔怕苦了?”
“不是!寫幾個字苦得死我嗎?只是我娘一聽要買紙筆,打算把家底都掏出來了,雖然她說錢花了值當,以後有的是好處,但我瞧得出來,她肉疼着呢。”
“你知道心疼你親娘是好的,我忘記和你說了,方才我考慮了一下,也覺得紙筆劃不來,和沈鴻商量了一下看能不能用竹簡教學,就是用小刻刀在竹條上刻字,只是這肯定比用毛筆寫更辛苦,竹條也得你自己削,竹簡也得你自己編。”
“我沒問題啊!”二柱一聽心裏鬆快無數倍,都要輕飄飄起來了:“削東西砍東西刻東西多大點事,我平時閑着也玩這些的,這不比寫字還容易?沈鴻都不一定有我做得好!”
說著說著二柱都要得瑟起來了,說話間手一抖,迅速撈住了一條魚,上岸搓了幾根草變成繩,穿過魚鰓掛在岸上。
“那沈家的寡婦!”
林飄正讚歎着二柱的好手藝,就聽見岸上傳來一聲漢子的聲音,像是在叫他。
林飄一回頭,就看見一個年輕的莊稼漢站在河岸上面,正直勾勾的看着他,林飄順着他的目光低頭一看差點麻了。
挽起褲腿的一截小腿踩在清粼粼的水中,修長又白皙,在水裏更顯得嫩生生的。
“捉魚呢?我來幫你捉要不要?!”
媽的。
林飄一聽他興奮的語氣:“滾滾滾,給老子有多遠滾多遠。”
壯年男人拔了根草叼在嘴角:“你這寡婦,哪裏來的這麼大的火氣,早點下下火。”
林飄聽他這個話有點葷話的意思,火氣直冒:“滾,再不滾我給你按河裏,看是你捉魚還是魚吃你!”
男人沒趣的走開了,二柱倒是在旁邊袖子都挽好了,就等林飄一聲令下他就衝上去。
“
這人真不要臉!”竟然調戲他嫂子!
“沒讀過書的就是這樣,等你認字了,早早找個好媳婦,不做這樣的人。”
“就是!”
二柱被林飄潛移默化的洗腦,已經開始覺得學認字是一切美好改變的開端了,提着一大串魚回去的路上忍不住問:“嫂子,沈鴻什麼時候教我識字啊?這回去做了飯天色也快黑了。”
“你回去快快的削竹簡,只要你做得快,明日一早就給你開課。”
“好嘞!”
還沒到家門口,二嬸子遠遠已經站在家門口等着了,看見他倆回來了快步迎上來:“我說這一會你倆跑哪裏去了,原來是抓魚去了。”
說著他看向林飄:“飄兒,紙筆的事二柱給我說了,你容我些日子,我湊湊錢就買上了。”
二柱急忙把竹簡的事說給她,二嬸子一聽,發緊的氣息都平順了,母子兩個歡天喜地的把魚拎進廚房料理。
林飄趕緊把人攔下來:“二嬸子,這魚不能直接煮,二柱先把魚剖了,拿點水洗乾淨泡着,我家裏還有點辦席剩下的酒,我去倒一茶杯來。”
二嬸子忙拉住他:“飄兒,吃魚怎麼還喝上酒了?你心裏愁也不能,喝醉了傳出去,村裡能把你脊梁骨戳爛了。”
要說抿一口倒也沒什麼,她就把林飄心情不好總想喝點,可不能開這個頭,不然傳出去也太難聽了一點。
“二嬸子我不喝,我拿點酒來腌魚,這樣魚煮出來才好吃。”
“哦,原來還有這樣的講究,我是從沒聽過的。”二嬸子這才鬆開手。
林飄回到家裏,找到屋裏結婚辦席剩下的小酒罈子,舀了一點出來,他雖然不是什麼美食專家,但大致該怎麼做心裏是有輪廓的。
才把酒打上來端在手中,沈鴻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嫂嫂,別喝酒。”
林飄轉頭又解釋了一遍:“不喝酒,燉濃濃的魚湯給你喝呢。”
沈鴻看着林飄好聲好氣的模樣,連神色都是溫和的,輕輕咬着魚湯兩個字,有種別樣的溫暖感,他想說句辛苦嫂嫂了一時也沒說出來,片刻后只能垂下眼認真道。
“鴻會好好讀書的。”
酒香從身旁飄過,林飄的手輕輕拍了拍他肩頭:“出去晒晒太陽,等身體好了多走動走動,讀書再重要也越不過你的身子康健去。”
林飄真怕他讀成個書獃子了,小叔子沒功名不算事,但要是成了個獃子那就太難帶了。
端着酒進到二嬸子家裏,魚都已經剖好了,沖了一遍血水,泡在涼涼的井水裏。
“嫂子,怎麼樣?是這樣弄的沒錯吧?”
“沒錯,這樣泡着出出血水。”林飄指了指魚上的幾個地方:“你再搓搓,把那層膜和粘液搓掉。”
“還洗啊?”二柱一聽還要繼續洗,都這麼乾淨了,他搞不懂還有哪裏需要洗的。
二嬸子拍開他:“不洗走開,你嫂子是講究人,這活細緻着呢,讓你搓一下要你命了。”
不過二嬸子心裏也納悶了,林飄娘家聽說還不如小沈家,他怎麼吃得這麼講究,頭頭是道的。
“飄兒,你哪兒學的這些啊?我們村就沒這麼講究這些的人。”
“嫂子我打小嘴饞,就愛研究這些,都是自己想出來的。”
“飄兒真聰明,這要在縣裏不成大廚子了?!”二嬸子嘖嘖稱奇,這麼小的哥兒,自己都能琢磨出這麼多東西了,腦袋得多靈光啊,他小叔子真是有福了。
“哈哈哪裏,我還差得遠呢。”
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偷電瓶車也不可能打工。
把魚搓洗乾淨,用一點鹽和酒腌漬上一大盆。
“待會用些油來煎……”
“不是燉
嗎?怎麼還用油,這不省省嗎?”
“不用多,薄薄一層就行,把魚兩面煎得酥脆金黃焦焦的就倒水下去,剩下煮着就行,今天就當是二柱的拜師宴。”
這下二嬸子什麼話都沒了,人家拜先生什麼花費?她家拜先生什麼花費?連魚都有一半是林飄撈來的,她家就出點油出根木柴。
她一想,林飄這人心實誠,不說虛話,確實在是心疼她的。
“行,你回去歇着,燉好了我過去叫你們吃飯。”
林飄把晚上的菜安排好了,回到自家院子裏,就看見二柱也坐在自家院子裏,正在下勁的削劈竹簡。
沈鴻搬了個小凳,坐在外面曬太陽,下午溫吞的陽光落在他臉上,把睫羽投得像把小扇子,他拿了把家裏的小柴刀,正在削着竹簡的邊角,將二柱劈開的竹條修得像樣子一些。
二柱劈了一會,按捺不住:“你先教我寫幾個字,讓我見識見識,不然我怎麼知道你的厲害。”
二柱這樣說,沈鴻也並沒有生氣,略一點頭拿着手裏的竹簡,在腳邊的地上劃了幾道。
二柱伸長了頭來看:“這什麼字?”
“柱。”
林飄也湊過去看,發現這邊文字的寫法自己還是認識的,只是筆畫和組合的形態有點差異,心裏高興了不少,看來自己在古代也不算目不識丁。
沈鴻淡淡道:“一邊木,一邊主,木頭成了材,就成了主心骨,支撐家裏房梁的大木頭,就叫柱。”
“我娘說取個賤名好養活,原來還有這麼多說法。”二柱頓時受益匪淺,感受到了知識的洗禮。
林飄附和:“可見你娘用心良苦,你一定要好好進步。”
“當然!”二柱頓時充滿了力氣,一口氣連劈了三條竹簡,攔住沈鴻想要拾起的手:“不用你幫忙,我今晚就能全部削好。”
林飄看把這小孩哄得差不多了,正打算回房間,轉頭看見沈鴻正在看着自己,但也就一眼,一帶而過的垂下頭繼續削竹簡邊角了。
“鴻兒,要是餓了和我說,屋裏還有糕餅,你想吃自己進屋取也行。”
林飄想到柜子裏那幾塊吃一口就能噎三天的麵粉坨坨,他都有點不好意思稱他它們為糕餅。
難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