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未畫上的句號
未央湖畔宛如炸開了1道天雷。
沈然內心轟得1聲，臉色蒼白。
周芷珊與林承德同樣驚得心跳加快。
“師父，你注意情緒。身體要緊。”
然而，沈修竹只是平靜地說道。
“對了。”
林承德也趕緊上前。
卻被周虛清給1把打開，不讓靠近。
像是1頭髮火的老獅子，又像是1個執拗的小孩子。
人老了，是1件非常不好的事。
尤其是在踏進墳墓前的最後1刻，那種對現有事物的不舍，那種疑心達到了峰值。
“為什麼師父您會覺得我見過大師兄？”沈修竹問。
“你見沒見過？”周虛清加重語氣。
沈然困惑地看去。
林承德不是說大師兄死了的嗎？怎麼會搖身1變成了帝國子民？
這也太是驚天醜聞了！
安靜了幾秒后，沈修竹開口，“見過。大師兄出身平民階級，他骨子裏1直帶有對聯邦的失望，也沒有嘗試過改革。於是投入帝國懷抱，這是很正常的事。”
“正常？”
周虛清蒼老的手掌在顫抖。
“沈師兄。”
林承德試圖制止。
但，沈修竹卻並沒有迂迴，淡淡道，“師父您1直認為大師兄是叛徒，可是，大師兄沒有出賣聯邦的消息。他如今作為帝國中央的3號人物，可以說，帝國對聯邦的戰略有1大部分原因都是基於他才穩定的。”
“你和那個逆徒是想把我氣死？”周虛清依舊呼吸粗重，問。
“3叔！別說了。”
沈然也不得不開口。
本以為自己就夠倔了。
結果哪兒想得到沈修竹才是，
老人家都要進棺材了啊。
想來也是，沈修竹要是不狠，當初又怎麼會把自己丟在火星，1直到火星爆炸了才把熬煉過後的自己給帶出來。
清晨。
遠處黛山如畫，未央湖面瀰漫著白紗狀的霧氣，空氣清新。
“我和大師兄不同，
我1直在推動聯邦的改革。我自認為我做的已是極限，戰爭已經爆發，我和大師兄也都在聯合守護這1切。”
湖畔，沈修竹依舊冷靜地說道，“我沒想到，師父您在這個時候會突然對我發難。我前面被關了將近1年，您也沒有對他們說過什麼...”
此話1出。
沈然眼神再變。
原來前面3叔是被關了1年，而不是去帝國搜集關於少宗的身世信息？
沈然頓時心疼起了自己3叔。
更讓他內心複雜的是，作為師父的周虛清當時還不站出來。
連1句話都沒說嗎？
“王妄的死已經表明了，除了少宗以外，你還有...”周虛清已經開始大喘氣了起來，
“修竹，你能做到天衣無縫，唯獨你不能騙過人心，不能讓老夫安心。聯邦現在比起過去，真的變好了嗎，2328年年末，當時只差1點就打起來了。”
老人痛心疾首。
若不是各方高層保持着理智溝通，第4次世界大戰可能當時就被點燃了。
“我無話可說。”
沈修竹道，“只希望師父您能不要這麼激動，最後沒幾天了，我這段時間還是希望能陪在您身邊。”
“每次聊到這裏，你就說無話可說。老夫也看不出來你對聯邦有任何感情。”
周虛清呼吸幾下，看向1臉呆萌的沈然，“沈然，你和周芷珊結婚。”
沈然只覺得當頭1棒。
該來的還是來了！
“我...這個...師祖，我對火星的熱愛，你應該能感受得到吧。”
沈然語無倫次，趕忙找到了1句話。
“你比你3叔還是要好1點。”
周虛清也看得出來，沈然前面在承天星上殺帝國士兵有多賣力。
“師父，我覺得這種手段...”沈修竹開口。
“好。既然這樣，那就走吧，別站在這裏。”
周虛清又呼吸急促了上來，忍着1些悲憤的情緒，“讓我這樣走進棺材。”
“師父你今日有點情緒用事了，身體重要。”
誰知，沈修竹居然點頭，然後抓起沈然的手。
沈然還是有在意老人家的感受，茫然地看向自己3叔。
兩人就此離開。
周芷珊留在原地，1顆心房真是亂糟糟，複雜萬分，從未想過這樣1幕。
最懷疑沈然和沈修竹的，居然是老爺子？
“師父，過了啊。”林承德也懊惱，兩邊都想去攔住，
“沈師兄只不過是太急於求進了1點嘛，他正值壯年，有大刀闊斧的魄力和能力，不是很正常嗎？”
“你也覺得正常？”
周虛清突然投來1道眼神，“我讓沈然娶周芷珊，是他看不上眼周芷珊。還是就想把我給氣死？”
1旁，周芷珊聽了這句話，心裏有點不是滋味。
“他就是不想讓沈然在這裏紮根！沈然也是，從來都不稀罕寰宇劍，早早就想要另立門戶。”
周虛清呼吸越來越粗重，已經覺得世界有點崩塌的跡象，“讓我放心都不願，背後顧慮重重......我就是親手培養出了這樣的天才。”
“是...是要老夫以後如何...如何...”
說到最後，
周虛清突然兩眼1黑，林承德頭皮炸裂，趕緊接住老人。
......
“你不用在意今天的事。”沈修竹帶沈然走在未央湖的另1處，聲音平靜。
沈然內心困頓，翻來覆去，最終還是嘆息。
“3叔，帝國是我們的敵人對吧？”沈然只有看着沈修竹，像是幼童看着父母。
恰是日出，
清晨的陽光透過霧氣照來，
沈修竹露出1個和煦的笑容，“質疑是少不了的，哪怕親人也1樣。習慣就好。”
他拍了拍沈然的肩膀。
沈然放下心來，並未注意到這個回答相當的似是而非。
不1會兒，林承德發來消息。
沈然趕緊跑回到別墅里，看到了躺在病床上，被氣得像是大病1場的老人家。
旁邊，周芷珊亭亭玉立，雙手擺放在小腹處。
精緻的俏臉上看不出有什麼表情。
周虛清勉強睜開1絲眼縫，
看到沈然的第1時間，那張橘子皮似的蒼老面龐就流露出了各種混合的情緒。
“師祖，都24世紀了，為什麼還要用婚姻這種方式來約束我。”
沈然蹲在床邊，握住老人的手，真誠地說，“我原本都是想留在承天星上，1直殺帝國士兵，1直保衛我們的邊疆...我到底要殺多少帝國士兵才足夠。”
說到這時，自己也是內心泛起酸楚。
“你不懂，你3叔他平常表現得任何事都聽從元老會，但只要動作就是大事。我進崑崙台後，你3叔必定會徹底放開手腳，沈然你是唯1可能會約束住他的。”周虛清目不轉睛地看着沈然。
沈然1怔。
“你和周芷珊結婚，留在聽雨竹院。若是未來有1天，你大師兄來了，還有他沈修竹敢出賣聯邦，老夫必定會從崑崙台中走出，親手殺了他們兩個！洗刷未央湖的所有污名，你老老實實留在這裏，證明，證明我周虛清不會是聯邦歷史罪人......”周虛清艱難地開口。
這樣的話實在是叫沈然難以入耳
沈然咬破嘴皮，突然閉上眼睛，道，“師祖你多慮了。如果...如果...如果說真有那1天...我會清理師門。”
此言1出。
林承德心裏也是糾結矛盾到了極點。
何必啊！
就因為疑心，就因為名聲，居然把沈然1個孩子逼到說出這種大逆不道的話來。
“我帶走家裏的寰宇劍...我...我培養出了1個帝國的大敵...那個孽徒遲早有天會出現在聯邦，我1定要被喚醒，親手處理掉他......”
接下來，周虛清躺在床上，雙眼望着天花板，該是腦子渾噩，渾濁的眼窩裏浸滿了淚水。
沈然又安慰了老人家幾句，然後心事重重地起身。
離開前，他餘光瞥到了周芷珊。
周芷珊勉強露出笑容，“...多謝師侄了。”
......
......
越是想要抓住某種事物，無論是名聲也好、利益、理想還是信任也罷，或許也就越趨向於極端。
4天後。
天氣晴朗，萬里無雲。
未央湖前，人滿為患。
除了那些個聯邦大佬以外，李不思、李冠、李不2等人皆到場，還包括許飛、盧斯這樣的聽雨竹院成員們。
另外的季天、王鵬他們則去了3峽的周家。
不過，沈修竹並未露面。
這給了外人1個可解讀的不好的信息。
1支車隊行駛到了未央湖前，看似低調普通，實則莊嚴肅穆。
在眾人尊敬有加的目光中，
在未央湖居住了上百年的那個老人緩緩走出，由沈然和周芷珊攙扶着。
林承德把露臉的機會給了兩個年輕人。
“該走了。”周虛清最後望了1眼這片熟悉的場園，最終目光停留在沈然的身上，
“希望，也不希望......下次再見時，你能讓我驕傲地徹底閉上雙眼。”
沈然只覺得這句話有千斤重量。
言罷。
老人坐上了那輛黑車。
車裏，1道熟悉的聲音響起，“好久不見。”
“是啊，好久不見。”周虛清說道，“陪你1起，這下以後總不會怪罪哥哥了吧。”
“不會了。”
“那就好......”
......
車隊已經開遠了。因為崑崙台關繫着聯邦數百年來的最強底蘊，接下來誰也無法更進1步。
陽光下。
沈然停留在原地，依舊望着那輛車離去的方向。
他忽然想到1句話，
自己已經6階了，可以輕易追上那輛車的速度，可是卻怎麼也不可能追得上倒流的時光。
並沒有好好贍養老人。甚至於在最後那段時間，雙方的矛盾反而是爆發了。
沈然眼睛出現1些濕潤。
他拭乾眼淚，只有寄望於，“等師祖你睜開眼時，1切也就有了圓滿的句號。我們會讓聯邦變得更好，1定！”
“沈然。”
就在這時，有腳步聲臨近。
沈然看去，是1個戴着兜帽的衛衣少女，還有1個樣貌平平、面癱臉的黑衣青年。
“李不思，你接下來的隊友。”
李不思伸出手，“周虛清前輩1直以來都是我所敬仰的1位聯邦老人，希望你別讓人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