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話：二斗屍仙
我不理解玄靈子師姐說的給我扮上是啥意思，等我到了她佈陣的地方，我才發現杜存偉、耗子、小叫花都在了，每人頭上都帶着個道士的那種束髮頭冠，且身披淡藍色的道袍，道袍倆袖口上各有一隻仙鶴嘴裏叼着一支如意的標誌，師姐對我揮了揮手，讓我也穿上，我走到師姐面前低聲對她說道：“為啥要穿成這樣啊？”
玄靈子並沒有理我，只是指了指袖口上的仙鶴圖案道：“我們玄門一脈的標誌，以後出去走江湖別忘了這個標誌，雖然你應該也不會再遇到玄門的傳人了。”，可能她是那種特別注重儀式感的人吧，這從她拔度陳雨露的時候擺出的陣仗就可以看出，今天的陣仗絲毫不比那時的小啊，地上已經讓她用石頭樹枝擺成了各種九宮八卦的樣子，而她正站在那些圖形的正中間，手裏揮着一面小小的杏黃旗，她從包里拿出五件物品來，分別發給我們所有人，耗子手裏握着一根柳樹條、杜存偉手裏握着一把關刀、小叫花分到的個火盆，他將火盆放在他站的位置上，蹲下身開始打火，而我被分到的是一個巨大的雨花石，我將其立在我站的位置放好看着玄靈子師姐下一步要怎麼去做，而那個沒有人站的陣眼的位置，則是通往玄德湖的一個水渠。
“杜存偉，我讓你去搞的東西搞到沒？”玄靈子看向杜存偉道，這是已經是子時了，正是陰氣最盛的時候，杜存偉屁顛顛的跑向玄靈子將一包裝着三四顆指甲的布包遞給玄靈子，然後又回到自己的站位上，後來我才知道今下午杜存偉接到玄靈子來了的消息，就受到了玄靈子的囑咐，一定要搞到儲鑫身上的指甲或者頭髮，主要是用於騙凌風過來，而不是去招待所找儲鑫。
果然十一點剛過，那股子陰氣出現在了陣法之外，那屍身再次被它上空的那團黑氣所操控着一步步靠近過來，嘴裏依舊是唱着那首《定軍山》，此次再聽，我心中的莫名的有些跟着哀愁起來，也為這對師兄弟感到不值，但是對那個時代的仇恨，決不允許他帶到如今這個時代來！這更加堅定了我要讓他再入輪迴的決心！
玄靈子看那屍仙慢慢走了過來，立馬將儲鑫的指甲扔在了他周邊的六個小圓圈的其中一個裏，我後來問過師姐，這六個圓圈分別代表着人間道、修羅道、餓鬼道、畜生道、地獄道、天道這六道，那屍仙既然不在五行中也跳出了六道外，現在這個陣法就是為了用風后大陣改變這個陣法內的位面，讓它回到六道中，這時候馮丹惑就可以拉他去地府了！
那屍仙果然衝進了陣法內！伸手去抓那包着指甲的布包，就在這時玄靈子手中的杏黃旗向天揮了揮，腳下踩了三下！我手中的三清鈴也跟着杏黃旗搖晃的節奏搖了起來，一陣藍芒以玄靈子腳下為中心散發開來，她周邊的六個用粉筆畫的圓圈居然圍繞着她旋轉起來，那屍仙好像知道自己着道了！趕緊轉身想跑，可就在這時，讓我驚呆了的場景出現了，我眼看陣內的山野泥地一會兒變成柏油路面、一會兒變成水泥地面、一會兒變成山水畫的水墨風格、一會兒變成瓷磚地面！
我知道這些是位面的變化造成的，那屍仙猛地撲向小叫花，還沒等小叫花動，小叫花腳下的火盆里火焰猛地飛起形成一道火牆，將那屍仙擋住，那屍仙上方的黑色靈體一打眼看到了我，可能是想到昨晚我打斷了他吸魂的原因，調頭又向我撲了過來！！我正想迎敵，沒想我身前的雨花石轟隆一聲帶動地上的泥土，形成一道堅硬無比的石土牆擋在了屍仙面前，那屍仙喉嚨里發出了嘶啞的聲音：“什麼？我竟然又開始被五行之力所束縛了嗎！？你們這是什麼陣法？”那屍仙看了看耗子手上的柳條喃喃道：“這裏是木位。”又看了看杜存偉手裏的關刀：“這裏是金位。”
說著他盤膝掐訣竟在陣法中打起坐來，隨後邪笑着看向了耗子所在的方位，玄靈子忙喊道：“快阻止他！他在借用陣法的力量改變他自己的五行命格！！！”說罷，那屍仙果然一踏步沖向了耗子所站的方位，耗子急的舉起手中柳條，隨着師姐手中的杏黃旗一揮，柳條處猛地長出數十根藤蔓！束縛在了屍仙身上，可誰想那屍仙不僅沒有驚訝反而那種邪笑愈加猖狂了起來！下一秒屍仙渾身竟燃起火焰來，順着藤蔓火勢直逼耗子，耗子手上逐漸發燙，顯然是快要忍受不住了，這傢伙居然能短短的時間裏，將自己的五行命格從木命改成火命，這道行究竟有多深？中宮位上的玄靈子師姐再一踏步，手上杏黃旗揮舞，向耗子方向一指口念：“巽風起！木漲！”竟然從耗子木位身後的巽位猛地颳起一陣大風，將那屍仙身上燃燒的烈火吹滅，隨着風勢的大漲，藤條瞬間生長的額更加粗壯，將屍仙再次束縛了起來！
“凌風！別掙扎了！回頭吧！我知道你內心並不壞，只是御屍之術的負面情緒在影響你的內心！”我向凌風大喊着，凌風嘴裏罵罵咧咧的回應着我：“你懂個屁！別以為你目睹了我的過去就是真正的了解我！！”
“行了！宏虓，別廢話了，動手！他悔不悔改的，讓地府來決定！！”喊出這句話的是玄靈子師姐，我聽了師姐的話也不再勸他，立馬將雨花石往陣眼裏推，雨花石接觸地面的部分，泥土立馬緊縮，泥土拽動藤條把屍仙往代表着六道的六個小圓圈裏拉拽，那屍仙竟然面露恐懼，身後的六個不停轉動的圓圈，他不斷掙扎，可玄靈子師姐已經借用風后大陣的力量強行將他火命改回了土命！他身上的火焰完全的熄滅了，凌風的靈魂透過壘起來的土牆縫隙里看到了我身穿的那身淡藍色道袍，又看了看我們其他人都穿着一樣的道袍，他彷彿認出了我們道袍袖口上的那個標誌，竟然操控屍身大罵道：“又是你們！！魏龍華！！！你不讓我復仇！你的後人也不讓我復仇！我今天非要殺光你們玄門的人不可！！！！”
“不好！他又在改命！”玄靈子叫了一聲！就在這時！看不清是什麼東西突兀的切開了綁在屍仙身上的藤蔓！！！定睛再看，這凌風竟然將自身命格改為了金命，化自身道行做刀刃，硬生生切開了藤蔓，現在的他立在陣中手裏握着兩把以黑色氣流形成的刀刃，端的是陰邪萬分！
那凌風自然是不會給眾人反應的機會的，揮舞着雙刃再次向耗子的方向砍去，金也克木他倒是還知道自己該攻擊哪裏，玄靈子心說不妙，隨即手上不停掐訣指着杜存偉所佔方位一指，杏黃旗一揮！杜存偉手中的關刀竟然不受控的，帯着杜存偉的手向下一劈，一陣金光般的刀氣飛向那屍仙，那屍仙不敢大意，忙舉起手中雙刃格擋，兩金相交發出噹啷的巨響，震的人耳膜直顫！！！
“小叫花！就是現在！”玄靈子對着小叫花指揮道，小叫花聽了師姐的呼喊，一腳將那火盆踢翻，一股火焰傾盆而出，玄靈子師姐手上掐訣不停，杏黃旗指向小叫花的方位，一揮一指！那股火焰竟化身為一隻火紅的朱雀奔向了屍仙！
“休要焚我法身！！”屍仙大叫一聲！可能是在上空操控着屍體的靈體，看出了這個大陣的特殊性，這當年風后救下黃帝的陣法，流傳至今，會使用的人本就不多，即使現在這個陣法，跟風后當年的那個大陣比，是完全沒有可比性，但即使這個簡化后的陣法，通過離火位借法所借來的火也是天火，正好克這種御屍之術煉化的屍仙，畢竟當年在鬼王宗時，凌風他們用於熔掉背叛師門的鬼門宗邪道的屍身的熔屍塔！裏面所燃燒的就是這種點火，他自然是認得的，而且他目前命格為金命，火克金，正好着了玄靈子師姐的道！
此時的屍仙已經被熔化了整條左臂，他雖五感盡失，不可能感覺到疼痛，但也深知不能讓屍身再繼續熔化下去，趕緊再次打坐，嘴裏念念有詞，果然他再次利用這大陣的位面變化，將自己的命格改變了，嘩啦一聲，他身體如乳膠漆一樣散成一灘，化成了液體！離火見水便滅，我看他想往沒有人鎮守的陣眼跑去，那正是五行陣眼的水位，看樣子他想利用水遁遁走，我正想要動身阻止，玄靈子師姐再次掐訣，那水位陣眼是個水渠，而那水渠后的正是玄德湖，此刻的湖中哪裏還是個水池一樣的人工湖啊，簡直如同大浪翻天一般，竟泛起一股水牆！驚濤拍岸般的拍了下來，我在水位漲起前發現，水渠前的陣眼上放的竟然是玄靈子師姐常帶着的一把拂塵，後來我才想明白，玄靈子師姐自身就是水命！用自身貼身之物代表自己站再陣眼上，也能形成陣法！
當大浪泛起時，玄靈子師姐明顯臉色一變！察覺到了不妥，這種不詳的感覺，我也很熟悉，不是來自凌風的屍仙，而是湖裏的什麼東西，我突然才想起來今天中午在這裏見到師姐前，我就在湖邊，察覺到了這種不適的感覺，因為當時被剛上山的師姐和小叫花一打斷，我給忘了湖裏這茬了，現在再次感覺到心裏不斷地叫苦啊，因為當時以為那屍仙的屍身是藏在玄德湖附近，所以沒想過這湖底還有什麼東西。
再說現在，那浪花拍下之後，不僅是我們沒想到，而就連凌風本人也沒想到！出現在眾人面前的是竟然是一隻黑漆漆的大鯢，足足有卡車那麼大，身軀下半身還是靈體，上半身卻已是實體，嘴裏含着被咬住一半屍身的凌風，每每往下咽一點，它身上的血肉就多長出一點，開過眼的眾人發現，除了被正在被慢慢吞下的凌風的屍身，半空中凌風的靈魂也在一點一點變淡！看樣子凌風這種不人不鬼的存在，正好是這大鯢修出肉身最好的養料！！！
“這是！！雨菩薩....”玄靈子的聲音竟然有些發顫，聽家裏人講的故事中王宏虓早就得知，這是殺死玄靈子的師爺白慧道人的那種妖物！
“現在怎麼辦？”我說著看了看玄靈子師姐，師姐搖搖頭，準備收掉陣法：“沒用了，凌風被雨菩薩吃掉只會魂飛魄散，不論是靈體還是肉身，對於雨菩薩來說都是照單全收的。”
“師姐！先別收陣法！我看書上說這種只有一半肉身的雨菩薩還沒成氣候！我們一起想辦法對付它！我說過要讓凌風去地府去服刑的！不能讓他魂飛魄散！”我不知道怎麼的，這種執念突然讓我無法接受，讓凌風魂飛魄散的結果！！或許是我感受過他的痛苦？對他有一種莫名的同情心？你們就當我婦人之仁得了，我將那雨花石複位放在陣眼上，然後直奔水位陣眼跑去！
“九虎！你瘋啦！！別管他了！！快回來！！！”喊這話的是杜存偉，隨後耗子和小叫花的驚呼聲！！！
我翻身跳過玄德湖湖邊的欄杆，落下去后，剛好掉到了那個大鯢的背上，一股負面情緒直奔我的內心，此時空中開始下起了暴雨，這是雨菩薩現世的徵兆，雨菩薩就是通過這種操控暴雨的方式破壞莊稼的，我趕緊一邊扶住大鯢的頭，不讓自己摔下去，一邊搖着三清鈴嘴裏念着《凈心神咒》，直到我內心中那種負面情緒完全被清乾淨了，我才開始觀察屁股下的這個大鯢，想找到對付它的方法！
我彷彿記得玄門術法上記載過雨菩薩有個軟肋，他的咽喉處有個共鳴腔，一叫喚就能起風起雨，書上還說這個共鳴腔如果給它堵住，它就無法進行吞咽和鳴叫，問題是我手上沒有傢伙能用來堵住它的共鳴腔啊，那雨菩薩在湖底一陣翻騰彷彿是我騎在它背上很不開心，想要轉身咬我，卻不捨得嘴上含着的凌風，雖然浪花四起，將我渾身都打濕了，我還是一眼望向了杜存偉，忙喊道：“老杜！你把關刀扔給我！！！其他人！！都回到自己的陣眼上！”
玄靈子師姐還是信任我的，並沒有收起陣法，但還是無奈的看着我，杜存偉舉起那關刀，一使勁扔了出來，可是扔了三四次高度都不夠！第五次關刀扔出的時候，玄靈子師姐手中杏黃旗一揮，一陣風竟然將那刀帶到了我手上，接過那關刀，我全身用力，將刀從那大鯢鰓部一刀灌了進去，從另一邊插出，果然！那傢伙無法吞咽了，不過，這東西一旦咬着東西是不鬆口的，即使吞咽不了也不吐，看着一點點彎曲的刀柄，我知道這東西撐不住多久的，於是跳下雨菩薩的背部，玄德湖的已經從人工湖變成兒童淺水泳池了，我趟浪着水走到大鯢身邊，趕緊從包里掏出之前師姐給我的火符，往大鯢身上貼，那東西如鯁在喉，想用它的尾巴和四個蒲扇大的腳扒拉我，可因為這玩意兒太大，反而行動速度不夠打着我的。
“小叫花，再點一次火盆，師姐，繼續調用五行火位上的天火燒這玩意兒！不過，得等我把人先救出來！”我向身後的大家喊道，用天火的辦法，其實是從大舅爺的師父白慧道人殉道的故事裏，得到的靈感，當然，當年的白慧道人沒人手做陣眼擺出風后大陣，只能靠離火位和巽風位燃燒自身陽壽來克制那隻已經成為成體的雨菩薩，而現在我們有現成的沒用完的風后大陣，直接調用天上的離火，不用燃燒自己，再加上這隻雨菩薩還是個未成年，可謂說是佔着便宜呢。
“救人？我這種半屍半鬼的東西，還算是人嗎？”那嘶啞的聲音緩緩說道
“凌風！你想想你師兄！鶴鳴絕不希望看到現在的你！！”我雖然對他說著但是手上也沒有停，不斷的貼着火符！
“少拿我師兄來壓我！他是蠢是傻！那樣的世界能容得下好人存身嗎？我只可惜沒有徹底毀掉這個世界！”說罷他的靈魂又看了看身後的大鯢怒道：“好你個魏龍華，你們玄門一脈是真的毒辣啊，竟養了個這玩意兒在我的埋屍地！”
“魏龍華究竟是誰？是把你靈魂封印在富樂閣塔下的人嗎？”
“哈哈哈，少裝好心了！可不就是你們這些玄門鼠輩嗎？要不是你們，我早就徹底毀掉了這個世界！”
“你所恨得那個世界早就沒了。”
“你在說什麼瘋話！！！”
“那個迂腐，迫害百姓、充滿着飢荒、戰亂、邪惡的世界，早就被一代代先輩毀掉了！”
“你說你們玄門....”
“不！不是我們玄門，而是那些為了百姓能過上自己當家做主的生活而付出生命的那些人！現在早就不是咸豐年間了，你被喚醒這兩天，還沒下過這富樂山吧？你真該看看外面是多麼國泰民安的景象。”我低聲的跟他講着，把符繼續往雨菩薩身上貼着，那凌風的靈魂低聲的自言自語的說：“那就是說我的仇早就報了？我御屍修真、我的仇恨都是沒有意義的事情？”
我沒有回答他，站起身來，已經差不多了，我轉身背對他，面向我的朋友們揮手示意他們準備，但是身後卻傳來凌風聲音：“直接燒掉吧，如果真的如你所說，我也沒必要繼續以這樣的方式活下去了，這太痛苦了，我的罪孽太深，去了地府也不會有好結.....”
“放開你的法身吧，不管以什麼方式，活着，才是最重要的。”我背對着他對他說道，半空中的黑色靈體看了看下面，自己一點一點被吞噬的法身，那根關刀的刀柄已經塊斷了，一旦斷掉，那雨菩薩就會繼續吞咽，可凌風彷彿還在猶豫
我轉頭對他說道：“凌風，我昨晚經歷了你的痛苦，不然我也不會衝進池子裏來救你，舍掉這個法身吧，跟你御屍后犯下的罪孽說再見，跟自己凄慘的人生說再見，跟鶴鳴、跟林雪晴說再見，至少你讓我知道了九幽陰山派的鬼王宗並非全是邪道士，放手吧！你還有機會！”
凌風滿眼淚花的看着自己的屍身，解除了自己的御屍法術！逐漸的靈體向上飄去脫離屍身，那雨菩薩嘴中的刀柄也同時斷掉，直接吞下了凌風的法身，顯然那大鯢還不滿足，想要躍起一口吞掉凌風的靈體！說時遲那時快，在它躍起的一瞬！我的手就揮了下去！看到我手勢的玄靈子站在中宮位，掏出一條紅繩往空中一拋，那紅繩竟然裹住了並非實體的凌風的靈魂，玄靈子師姐一加力度，往回一拉，將紅繩收回，那雨菩薩咬空后再次落入池中，我趕緊順着池邊的小階梯爬上岸，對着小叫花喊着：“踹火盆！！！”小叫花又是一腳，火盆飛出，師姐杏黃旗跟上，那火鳳凰再次出現！直奔那池中的雨菩薩！！！火焰裹挾着雨菩薩身上的火符！噼噼啪啪的炸開來！
再往池中望去，那雨菩薩果然已經沒了呼吸，烤成了焦黑的一坨，我累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雖然凌風的屍身已毀，那突然不知道從哪兒殺出的雨菩薩也被我們消滅，但是我還有心事沒有放下，想到這裏，我看向被裹在紅繩里的凌風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