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七零年代對照組21
林衛宗騎車出了機械廠,繞路來到公園找荊條。找到一叢荊條,挑了幾根折下來,捆成一小把拿在手上。
到了友誼商城,林衛宗將荊條塞到後背的衣服中,他沒帶繩子,不能把荊條綁在背上,只好把它塞進衣服裏面,四捨五入他就是在背荊條。
“負荊請罪,背上就應該背着荊條。”
出來見到他的蘇糖:“......”她說讓他負荊請罪,不是真的讓他把荊條背在身上!該多想的時候他不多想,不該多想的時候,他比誰都想的多。
他難道沒有看到有人在看他們嗎?
蘇糖的臉紅了,太羞恥了。她快步走過去,把荊條從林衛宗的衣服里扯出來,忍不住抓起它對着他打。打了幾下,蘇糖感覺用荊條打人的手感不錯,便又多打了他幾下。
林衛宗苦着臉,小聲說道:“糖糖,別打了。你要打,回去再打。在外面給我留點面子。
蘇糖在心裏翻了個白眼,現在他覺得丟臉了,剛剛她出來見到他的第一眼,她也丟臉死了好嗎。
蘇糖把荊條丟了,坐下吃飯,吃完飯,擦乾淨嘴。
林衛宗想到他衣服口袋裏有一個他找荊條的時候抓到的東西,連忙把手伸進口袋,手攢成拳頭狀伸到她面前,說道:“糖糖,你打開看看。”
蘇糖問道:“裏面是什麼?”
林衛宗不說話,晃了晃手,示意她快點打開。
“神神秘秘的。”蘇糖嘀咕一聲,捧住他的手,一根手指接着一根手指地掰開。等看清楚他掌心的東西后,蘇糖嚇了一跳,快速扔開他的手,“什麼東西?!”
林衛宗哈哈哈笑出來,連忙安慰:“不怕不怕,這蟬不可怕。”
蘇糖倔強地說:“我沒怕。”冷不丁看到一隻蟲,擱誰都得嚇一跳。
“你從哪兒抓的?”
“公園裏抓到的。那會兒我正在公園裏找荊條,聽到有蟬叫聲,叫聲跟其他蟬的叫聲有些不同,我就尋着聲音找過去,從樹上把它抓了下來。糖糖你看,它的身體和翅膀不是常見的黑色,是淡黃色的,還有斑點,看久了是不是有些漂亮?”
漂亮是漂亮,可一想到它是只蟲子,蘇糖便對它退步三舍。
林衛宗拿着蟬的手往她這邊伸。
蘇糖不禁打了個寒顫,身體蹭蹭蹭的後退,如臨大敵般說道:“你不要給我,我是不會養它的。”
林衛宗遺憾:“啊,你不養?”
蘇糖態度堅決:“不養。”養什麼養,讓它晚上叫個不停,打攪她睡覺嗎。
“我看夠了,你拿遠點。”蘇糖保持和他的距離。
“那我把它放了。”林衛宗看了看她,“我以為你會喜歡我才去抓它的。”她不喜歡,他留着它也沒用。
林衛宗把蟬放走,繼續坐着和蘇糖聊天:“糖糖,明天我們廠要在文化宮游泳池進行職工游泳比賽,我也會參加,你要來看嗎?我聽說廠里其他人的媳婦會帶着孩子父母去看。”
蘇糖對上他眼巴巴的眼睛,說:“去,你幾點比。”
“上午十點半左右,到時候我去接你。”林衛宗裂開嘴直笑,他感覺他現在渾身有勁,他可以游上一天的泳!
蘇糖搖頭拒絕了:“不用,我自己去,我又不是找不到文化宮的路。”
“好吧。”
林衛宗關心問道,“糖糖,你不要我接你,那你明天豈不是要走着去文化宮,會不會累到你啊。要不我晚上送你回家的時候,我把自行車留下來,你明天騎車去。”
他越想越覺得這是個好主意:“騎車比走路快,還比走路要輕鬆。”
蘇糖心動,她家沒有自行車,不是買不起,而是黃莉認為他們沒有必要買自行車。江國平每天從筒子樓離開,去機械廠工作,他走幾步路就到了,用不着騎車,黃莉在家時間多。要是買了自行車,多半是放在家裏生灰。
蘇糖:“可是我不會騎。”她一直是坐在車後座讓人帶她。
“這有什麼,你不會騎,我教你騎。”林衛宗大手一揮,信誓旦旦做保證,“學車不難,我肯定會把你教會。”
蘇糖提前給他打預防針:“我要是把車子摔了,你不能說我。”
林衛宗關心的不是他的車,他關心的是蘇糖,車摔了事少,她摔了事大。
“我不會讓你摔的。”
蘇糖:“你說的哦,我記住了。”
兩人就近找了個寬敞平坦的地方。蘇糖騎上車,林衛宗雙手抓着車後座,有好幾次要不是有林衛宗在,她就摔了。一開始蘇糖騎的歪歪斜斜,後來她越騎越順,踩着車腳踏往前沖,沒有發現林衛宗已經鬆手了。
林衛宗走到她旁邊,和她并行:“糖糖,怎麼樣,自行車是不是很好學,我就說你能學會。”
蘇糖點點頭,一臉高興:“可不是,我現在騎的可穩當了......”等等,他為什麼會出現在她旁邊,他不是該在她後面嗎?
她猛吸了一口氣,直勾勾盯着林衛宗,說話打結巴,“你你你你把手鬆開了?!”什麼時候鬆開的,鬆了多久?
她以為他在後面扶着車後座,所以她才敢騎的這麼快。現在知道他鬆手了,蘇糖瞬間慌了,車子開始左搖右晃起來。
林衛宗下意識張開手臂護在她身體兩側:“糖糖,你不要慌,你會騎了,放輕鬆。相信我,你真的會騎,騎的可好了,我第一次騎都沒有你騎的穩。糖糖,你好厲害。”他的誇獎稱讚不要錢的一籮筐一籮筐往外撒,成功讓蘇糖脫離了心慌的情緒。
她嘴角剋制不住地翹了起來:“騎車小意思。”她停下來,得意忘形的對他招手,拍了拍車後座,“來,你上來坐,我帶你騎一次。”
林衛宗身體往後仰,這就不用了吧,她剛學會騎,她一個人騎和帶人騎不是一回事。
他緩了緩語氣,言辭含蓄:“糖糖,你是不是該回去工作了,下次有時間你再帶我騎,今天就算了,我不想讓你遲到。”
蘇糖遺憾皺眉,神情可惜,說道:“說好了,下次我帶你騎車。”
“好。”
蘇糖把車騎到商城門口,看見外面停着幾輛自行車,她突發奇想問道:“衛宗,你說我要不要去買一輛自行車?買了我就可以每天騎車過來工作。”
“我這個月的工資馬上就要發了,不過我說過第一個月的工資要給媽買件布拉吉,而且一個月的工資買不到自行車,不如我從小金庫里拿錢買?”她嘴裏提到的小金庫是貨真價實的小金庫,是林衛宗帶她到八道灣衚衕看房子那天,他給她的金條。
不行,她要是買了自行車,她每天騎車上班,她就用不着他送她了。林衛宗在心裏整理措辭,打算讓她打消買車的念頭。
“糖糖,騎車看着輕鬆,其實它是個力氣活,騎它需要力氣,騎久了腿還會長肌肉。你的腿要是長了肌肉,鼓鼓囊囊的,你可能不會喜歡。”他趁機向她表忠心,“但是不管你變成什麼樣子,我都喜歡。”
蘇糖低頭看了看她纖細筆直的小腿:“我不要長肌肉,我不買自信車了。”她瞬間放棄。
林衛宗笑道:“恩,你不買就對了。我有車,你想去哪兒我都能帶你去。”
兩人分開,蘇糖回到商城,走了幾步她忽然停下來:“不對啊,他剛剛教我騎車的時候,他不是說騎車很輕鬆嗎,他還讓我明天騎他的車去文化宮,那會兒他怎麼不說我騎車小腿會長肌肉?”
“我一說我想買輛自行車,每天騎車來商城上班,他就對我說騎車會長肌肉,他真的不是在唬我?”
蘇糖想半天也沒有琢磨透林衛宗的心思,她乾脆不琢磨了。原本她是想着她有了自行車,她可以她自己騎車在家裏和友誼商城之間來回跑,不用林衛宗每天接送她,可以讓他輕鬆些。既然他不嫌麻煩,想當她的免費司機,那就讓他當吧。
第二天,因為不用工作,蘇糖睡到了九點,她慢吞吞起床,穿着睡衣伸着懶腰走出房間。
客廳空蕩蕩,沒有人在。桌上放着一杯牛奶和一張紙條,正好她渴了,端起杯子喝牛奶,邊喝邊舉起紙條看上面的內容。
紙條上的字少,信息量卻很大。
“江溪的姥姥來城裏看病了?”蘇糖挑眉。
蘇糖沒有見過江溪姥姥一家,她對他們的印象只有淺淺的一層,那就是他們養出了一個伏娘家魔的女兒。
紙條上除了說明他們去醫院的行蹤,還說了她的早飯放在鍋里熱着的,讓她起來了去鍋里拿。
照着紙條上留的話,蘇糖走進廚房,從鍋里把早飯端出來,放到桌上開始吃。
吃到一半,江國平和黃莉回來了。蘇糖探頭看他們:“爸,媽,你們回來了。”
黃莉冷着臉,扔下江國平,三兩步走到蘇糖身邊,問道:“糖糖,粥和包子還是熱的不?早上出門前我怕它們放在外面冷了,就把它們放在了鍋里。”
“粥是溫的,包子冷了。”蘇糖回道。
聞言,黃莉把裝着包子的盤子拿起來:“包子你就不吃了,你先喝點粥填填肚子,我去給你做油條。”
蘇糖歡快應道:“好呀。”她正好可以試個新吃法,張小娟說把油條泡在牛奶裏面很好吃。她以前吃油條,都是直接拿着吃。
黃莉進廚房揉面做油條,蘇糖從柜子裏把牛奶罐子拿下來:“媽,待會給我熱碗牛奶,我要用它泡油條。”
黃莉:“好,我給你熱。”
江國平安靜坐在椅子上,既不看報紙也不說話,眼睛偷偷摸摸往廚房那邊瞅,神情小心翼翼。
蘇糖眨眼,放低聲音問道:“爸,你惹媽生氣了?媽脾氣那麼好,她會生氣,肯定是你做了錯事。”
江國平摸了摸鼻子:“我沒做錯事。”
黃莉出來聽到江國平的話,冷哼一聲,把做好的油條放在桌子,溫聲讓蘇糖吃油條。她轉頭看着江國平,說話的語氣有些沖:“你當然沒有做錯事,做錯事的人是我,是我擋了你和你前媳婦的媽的路,讓你失去和周老太相親相愛住在一起的機會。”
江國平訕訕道:“我不是沒有同意嗎?”
黃莉:“你沒同意那是因為我拒絕了,幸好我陪你去醫院了,要不然你去一趟,回來還得帶個便宜媽到家。”
蘇糖知道他們說的周老太是江溪的姥姥:“她不是在看病嗎?她看完了不回村子?”
黃莉:“回去什麼回去,周老太她想要留在城裏,還想要住在我們家。”
江國平解釋說:“她上了年紀,夜裏不小心摔了一跤,在地上躺了大半夜,第二天才被家裏人發現。發現她的時候,她的情況有些不好,氣都快喘不上來,周家人找村裏的大夫看了,大夫說是救不了,他們只好花錢坐火車把她送到城裏來。”
“她命也大,在醫院緩過來了,不過醫生說她不能再勞累,得好好調養。所以她就想到了我,畢竟我在城裏有工作有房子,曾經也是她的女婿,溪溪更是她的外孫女,下鄉當知青的那幾年受過她和周家人的照顧。”
聽起來周老太是有些慘,可對於見都沒有見過的人,蘇糖是真的沒有多少同情心。
至少她不願意讓周老太住進來。
蘇糖一點也不想散發善心當一個冤大頭,周老太是江溪的姥姥,又不是她的姥姥,跟她和黃莉兩母女沒有一點關係。
蘇糖知道江國平為難,周老太對江溪有恩,拒絕她不合情理,偏偏黃莉又不准他同意。
蘇糖眯眼想了個好主意:“爸,姐姐受過她的照顧,那就讓她住到姐姐家裏,讓姐姐照顧她好了。”
“爸,你是娶過周家的女兒,只是現在媽和我才是你的家人,周家人不是。你要是覺得對他們有虧欠,周老太這次看病住院,你幫忙付點錢好了,對他們爸你也算是仁至義盡了。”能用錢打發的事,那都不算事。
黃莉一臉驚喜,拍掌說道:“糖糖說的這個主意好,咱們就讓周老太去江溪家裏住。她對周老太比你熟悉,她會比你更盡心儘力的照顧周老太,畢竟你也說了,她受過周家人的照顧。”江溪不敢不照顧。
她笑着進屋拿了幾塊錢出來,交給江國平讓他拿去給周老太付醫藥費,“咱們家裏的錢不是大風刮來的,這錢你拿走吧,想要再多的錢我就沒有了,我還得為咱們這個家着想。”
江國平沉吟片刻,說:“好,那我就聽你們的。”
他對周家人沒有多少情分,即使有,也被江溪娘造作完了。他不太想理周老太,只是他們進城找上他了,又有江溪的緣故,江國平不好對他們視而不見。
蘇糖和黃莉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笑了笑。
她們反正是把周老太這個麻煩丟出去了,至於江溪會怎麼對待周老太,那就跟她們無關了,她們不關心,更不會好奇。
江國平起身往外走:“我去找溪溪。”
等他走了,蘇糖進屋換衣服,白襯衫黑褲子,下面一雙黑皮鞋,把斜挎包垮在身上,一副要出門的模樣。
黃莉趕緊拉住她的手問道:“糖糖,你這是要去哪兒,今天不是周末嗎?”
蘇糖回答:“肉聯廠今天要在文化宮的游泳場裏舉行遊戲比賽,衛宗參加了,我要去看他比賽。”她抬手編辮子,頭髮尖用紅繩繫上,兩根漂亮的辮子落在胸前,盤靚條順。在鏡子前仔細看了看,挑不出錯,樂滋滋的自誇她自己是人群中最靚的那個崽。
黃莉捧場:“我閨女好看,打小就是美人胚子,沒長歪。”
“媽也好看。”蘇糖反誇回去,問道,“你要跟我一塊去文化宮嗎?”
黃莉:“不去,我怕周家人會上門,他們來了,我得留在家裏應付他們。你爸那人抹不開臉,留他一個我不放心。你跟衛宗好好玩,不用擔心家裏,有我在,他們別想佔到一絲便宜。”
蘇糖:“那我走了。”
蘇糖一路騎車騎的很小心,到了文化宮把自行車停好,游泳場是在文化宮的東邊。肉聯廠要在游泳場舉行比賽,來看熱鬧的人很多,人聲鼎沸,泳池裏有大人和小孩在游泳。
蘇糖找了半天也沒有在一堆穿着白背心的人里找到林衛宗。她摸了摸臉,不是她不想找,是他不顯眼,丟到人堆里找不到。
“糖糖,這邊,這邊!你快過來,我這裏有位置。”胡秀秀高興地衝著蘇糖揮手,“我就知道你會來,所以特意多佔了一個位置。”
胡秀秀嫁給周海后,很少回娘家,蘇糖好久沒有見過她了。
從人群里擠過去,蘇糖拉着胡秀秀的手:“秀秀,你也來看比賽啊。”
“對啊,周海今天要下去游泳。”
“你和周海最近過的怎麼樣?”蘇糖坐下來閑聊。
胡秀秀:“還行。他是家裏的頂樑柱,他爸媽對我雖然不如我爸媽對我那麼好,但還算體貼。他的兩個弟弟對我也尊敬,他們要是不尊敬我這個大嫂,我就敢讓周海不給他們學費和生活費,讓他們念不成書。”
蘇糖心想胡秀秀長本事了,她以前怎麼沒有看出來她還有威脅人的潛質。
“周海會聽你的?”
胡秀秀摸了摸肚子:“聽啊,我肚子裏面可是懷着他的孩子。”
好吧,蘇糖懂了,胡秀秀懷孕了,肚子是她的護身符。
蘇糖高興地抱着胡秀秀:“太好了,秀秀,你要當媽媽了。”
胡秀秀回抱她:“我也沒想到我這麼快就要當媽了,不知道到時候我生的是兒子還是女兒。”
“兒子女兒都可愛。”蘇糖說,“你不要告訴我,你重男輕女。”
“屁呢,我自己就是女兒,我重男輕女幹什麼。我是在愁孩子出生前,我該給孩子做什麼款式的衣服,是女款還是男款。”
蘇糖不明白:“剛生下來的孩子用得着穿衣服嗎,不是可以用襁褓把孩子裹住嗎?”
胡秀秀一愣,看着蘇糖:“是哦,我怎麼沒有想到有襁褓。”
蘇糖咯咯咯地笑:“你說是為什麼,當然是因為你一孕傻三年唄。”
胡秀秀羞紅了臉:“糖糖,你別笑我了。等你懷了孩子,你就會明白我的心情。”
胡秀秀坐了一會兒內急要去解手,回來坐了沒多久,她又要去解手,來來回回折騰。蘇檀親眼目睹了胡秀秀懷孕的辛苦,她臉一苦,要是林衛宗能懷孕就好了。
胡秀秀不見外地說:“糖糖,你要不要摸摸我的肚子?”她肚子顯懷了,冒出一個小尖。
蘇糖不敢摸,開始說傻話:“可以摸嗎,摸壞了怎麼辦?”話一說出口,蘇糖就想捂臉。
胡秀秀吭哧吭哧地笑,笑的眼睛都出來了:“糖糖,你還說我傻,我看傻的人是你才對。怎麼可能會摸壞,不會摸壞的,我經常摸都沒有出事。”
蘇糖大着膽子伸手摸:“那我摸了?”
“摸吧。”胡秀秀挪動身體,把肚子遞到蘇糖手下。
蘇糖驚呼:“哇!”
林衛宗游泳得了第一,靠在泳池邊大喘氣,目光不斷往看台上打望。不看還好,一看他就被氣到了。蘇糖沒有看他比賽,她歪着腦袋不知道在和胡秀秀在說什麼,兩人有說有笑,開心極了。
林衛宗捧起水潑了他自己一臉,水涼,他的心比它更涼。
糖糖、糖糖怎麼能不看他?她不看他,那他在比賽里顯擺的驍勇身姿以及勇奪冠軍的氣勢不就白折騰了嗎?
林衛宗身體沒動,他陷入了沉思。
下一輪該周海比賽了,他走過來把林衛宗從泳池裏拉起來。
沒等周海詢問林衛宗剛剛出神是在想什麼,林衛宗就對他說:“你該好好管管你家那口子。”
周海滿頭問號:“???”他媳婦怎麼了?
林衛宗徑直去找蘇糖,留下一臉茫然的周海。周海摸了摸頭:“他今天又沒有見到我媳婦,我媳婦怎麼惹到他了?真是奇怪。”
旁邊有人在喊:“周海,你一個人在那裏嘀嘀咕咕什麼呢,快點準備,馬上該你遊了。”
林衛宗找到蘇糖,坐在她身邊,把贏來的獎品遞給她,是一個印着主席語錄的大紅色搪瓷杯子。
蘇糖拿起杯子看:“給我的?”她家裏有同款杯子,是廠里發給江國平的。
林衛宗強行裝出一副嚴肅的模樣,正襟危坐,看也不看她,悶悶應道:“恩,給你了,它是第一名的獎品,我贏回來的。”
“糖糖,我比賽的時候,你都沒有看我。”最後他還是沒有忍住,語氣委屈。
蘇糖知道是她做錯了,她理虧。她清了清嗓子,發揮她巧舌如簧的本事,開口哄他:“誰說我沒有看你,我一到游泳池,我就在這麼多的人里把你找到了,你不知道你在人群中有多顯眼,當時我看你都看呆了呢。”
林衛宗聽了這番話可高興了。
蘇糖再接再厲,從斜挎包里掏出一條幹毛巾遞給他:“我想着你游泳頭髮會濕,專門從家裏給你帶了一條毛巾過來,你看我對你好吧。”呼——幸好她有先見之明把毛巾帶上了。
林衛宗接過毛巾擦頭髮,臉上表情越來越舒坦。見狀,蘇糖鬆了一口氣,她的馬屁沒有白拍。
“現在知道你男人有多優秀了吧。”他驕傲說道。
“知道,你最優秀了,優秀得我都有些自慚形穢。”蘇糖乾巴巴的捧他臭腳。
林衛宗覺得他現在可以下場游上十幾回,把那些搪瓷杯子都給贏回來:“你在我眼裏也是最好的。”他不知道蘇糖是在拍他馬屁嗎?不,他知道。
要換了別人拍他馬屁,林衛宗聽都不想聽,蘇糖來拍他的馬屁,他聽一輩子都不會聽煩。
甚至林衛宗還會在心裏想,蘇糖說不定不是在拍他馬屁,她是在說真心話。這也不是沒有可能。
蘇糖看到下面又要開始比賽,還看到了一個熟人:“我看到周海了。”她碰了碰林衛宗的胳臂,“哇,你快看,周海他游的好快。他游過去了,他又要往回遊了,他是不是要得第一了?”
聽到蘇糖在誇別人,林衛宗心裏泛酸。在周海即將抵達終點得第一時,他咬了咬牙,把毛巾扔到她的頭上,遮住她的眼睛,不讓她看別人。
林衛宗:“有什麼好看的,我得第一的時候,你都沒有看我。”
“周海是第幾名?”蘇糖追問道,她想知道答案。
“他贏了,是第一。”林衛宗告訴她結果,“獎品你知道是什麼,就是你手上正拿着的搪瓷杯子。”
“你不用看了,這輪比賽已經結束了,下一輪該別人比了,都是你不認識的人。”
蘇糖默默的把腦袋上的毛巾拿下來:“......”
他是不是以為她是傻子,聞不出來他話里的酸味?
蘇糖說:“下回你再來游泳,我會把眼睛瞪大了看你游泳。”
林衛宗這次是真的被她哄好了:“不用等下回,你現在就可以看。”
“我去找領導說我再游一次,這次我不要獎品只比賽。”走了幾步,他不放心留下她,讓她和胡秀秀待一塊。不然她要是又和胡秀秀說話去了,不看他比賽,他哭都沒有地方哭。
林衛宗把她從看台帶下來,讓她站在泳池的終點等他,不忘叮囑她:“糖糖,你站在這裏別動了哦。”
“我很快就會游回來,要是見不到你,我、我就......”
蘇糖瞪他:“你就什麼?”膽子大了啊,都敢來威脅她了。他以為她會怕他的威脅?太小看她了。
林衛宗氣勢洶洶地說:“我就沉到水裏不起來,憋死我自己!”怎麼樣,怕了吧?
蘇糖微微張開嘴,強忍住笑意:“怕了怕了。”這個威脅好可怕,嚇死她了,噗......
“要吹哨了,你不要說話了,趕緊比賽,我等你贏第一。”
“你是不是煩我了,我還有話沒有和你說。”林衛宗慢騰騰站起來活動身體,等哨子的期間他一點也不認真,他的眼睛在一分鐘裏會往蘇糖身上瞥個幾十次。
蘇糖扶額,低聲說道:“你給我認真點!”別再看她了,“旁邊已經有人注意到我們了。你認真比賽,比賽完了,我陪你在文化宮裏多逛逛。”
“你說的啊。”
“我說的我說的。”
哨子一響,林衛宗身姿敏捷跳進水裏,他游的很快,和其他人拉開了一大截。他沒有游泳前,蘇糖還有空在想,要是哨子響了,他人沒有跳下去,她就一腳把他踢下去,然而當她看到林衛宗在泳池裏的風姿后,蘇糖這回是真的看入迷了,沒有摻假。
蘇糖看的目不轉睛,喃喃道:“他這不是挺厲害的嘛。”
林衛宗是第一,說好的他只比賽沒有獎品,獎品給了第二名。第二名拿着搪瓷杯子笑開了花。
在游泳池逗留了一陣,林衛宗和蘇糖悠哉悠哉的在文化宮到處逛。
路過文化宮廣場,廣場裏有人在滑旱滑。蘇糖沒有太過關注,林衛宗看到有人不會滑旱滑,摔到了另一個人身上。他心念一動,他和蘇糖是對象,要是蘇糖滑不穩,他可以助人為樂,秉承雷鋒精神扶她一把、兩把、許多把。
於是林衛宗拉着蘇糖去滑旱滑。
“糖糖,滑這個很有趣,你來試試。”
他會滑旱滑,穿着特製的鞋子在地上熟稔滑動。蘇糖站起來,身體歪歪扭扭,眼看她要摔倒,林衛宗立即張開手臂,做好了扶她的準備。蘇糖哦呼兩聲站穩,然後風一般的從他身邊滑走。
林衛宗傻眼了,這、這不對啊!
他整個人都懵了,他是想要教蘇糖滑旱滑,沒有想過蘇糖會滑的跟他一樣好。
蘇糖不知道林衛宗心裏打的主意,她自由自在的在地上滑來滑去,直到滑到額頭出汗了,她才停下。
林衛宗問道:“糖糖,你會滑?”
蘇糖:“會啊,我在文化宮這邊學會的,我媽也會,她跟我一塊學的。”
當時筒子樓有個來找親戚打秋風的鄉下女同志跳舞跳的好,去了一趟文化宮被文工團的人挑中了,從此鯉魚躍龍門當上城裏人,惹得筒子樓里沒有城市戶口的女同志羨慕不已,掀起了在文化宮學東西的熱潮。
那段時間黃莉被這熱烈的氣氛感染了,她帶着蘇糖來文化宮學東西。
讓她學跳舞,蘇糖受不了拉伸韌帶的苦,黃莉也見不得蘇糖哭,於是她們放棄學跳舞了。讓她學吹口琴拉小提琴和鋼琴,蘇糖五音不全,樂器在她手裏發出的聲音就跟彈棉花似的,她不是當文藝工作者的料。
到後面黃莉放棄讓蘇糖學東西了,兩人直接在文化宮裏到處逛。期間看到有人在教滑旱滑,黃莉和蘇糖都覺得這個有意思,好玩。兩人心隨意動,花時間學會了滑旱滑。
林衛宗可惜了一會兒,唉,她要是不會滑就好了。她不會滑,他可以手把手的教她。她要是學不會,他打她手掌心,不,打手心太疼,打她屁股好了,屁股的肉多,嘿嘿嘿。
蘇糖敏銳盯着他看:“你是不是在想一些不好的事?”
林衛宗被口水嗆了一下,擺手說道:“......沒有。”
蘇糖哼了哼:“你最好沒有。”
林衛宗騎車把蘇糖送回家,蘇糖不給他膩歪的時間,跳下車就跑進樓里,他沒有不高興,樂呵呵地說:“我知道糖糖是害羞了。”
離他上她家門見爸媽的日子沒有幾天了。
林衛宗一天一天地數着日子,很快,日期來到他要上門的這一天。
這天,他精神抖擻,衣服熨平沒有一絲褶皺。他照了照鏡子,覺得臉上少了點什麼,轉身走進林國棟和向紅霞睡的房間,找到向紅霞平時擦臉用的雪花膏蛤蜊油,挑了盒蛤蜊油,手指從裏面摳了一坨抹到臉上。
林國棟和向紅霞面面相覷。
把臉捯飭好了,林衛宗拎着宣威火腿、麥乳精和雜七雜八的一些東西出門了。他把東西掛在自行車上,輪胎肉眼可見的往下沉了沉。
他人一走,向紅霞推了推林國棟的手,幽幽道:“看到沒有,衛宗還往臉上抹了蛤蜊油。我記得小時候一入冬,他臉上就會起皮,我讓他抹蛤蜊油,他非不抹,嫌蛤蜊油是女同志用的。這會兒他怎麼不嫌了?”
林國棟慢條斯理說道:“此一時彼一時,具體情況具體分析。”
向紅霞沒好氣看他:“說人話。”
林國棟嘆氣:“他要臭美,咱們又有什麼法。”
到了筒子樓的樓下,林衛宗停下車,把東西從車子上拿下來提在手裏,左顧右盼,心情美的不行:“再等半小時,糖糖就會下來,我就能跟着她上去見爸媽了。”
他帶着這麼多的東西,還能比約好的時間早了半個小時,可想而知他心裏有多激動。
這時,江國平提着一個袋子走過來,袋子裏裝着兩件衣服,是他和黃莉的,特意買了布找老裁縫做的。
隔了老遠看到林衛宗,江國平自言自語:“嚯,那兩根火腿肉哪來的?顏色熏的太漂亮了。”
“這不過年不過節的,他大包小包帶着這麼多的東西是要去見誰?”江國平把筒子樓里的人想了一遍,納悶不已,“我沒聽說過樓里誰家有富親戚啊。”大家在一棟樓里住了這麼多年,誰家情況如何,是好是壞,大家多多少少知道些。
江國平把目光從火腿上移開,落到林衛宗另一隻手拎着的麥乳精、白糖、紅糖和糕點上面。
他倒吸一口涼氣:“他這是從哪裏跑出來的大傻子,難不成他是什麼東西貴他就買什麼不成。他家裏人也不知道是怎麼教的,財不外露的道路不知道嗎?”要是有人眼紅他,一封舉報信把他告到革.委.會去,他沒事也會脫層皮。
江國平又哪裏知道,林衛宗的舅舅就是革.委.會的人,他背後有人,是真的有人。
江國平收回目光,他正打算從林衛宗身邊走過,耳朵聽到撕拉一聲脆響,一包用油紙包着的糕點從袋子裏掉出來落到地上,就落在了他的腳邊。
江國平彎腰撿起糕點,輕輕拍了拍,遞給林衛宗:“裏面的糕點沒弄髒,外面油紙上沾到的灰也拍掉了。”
林衛宗看了看他,移開視線,默不作聲把糕點接過來。
江國平盯着林衛宗看了幾秒,認出他是肉聯廠的幹事,來過機械廠幾次。每次他一來,機械廠不是會給廠里工人發福利,就是食堂會加餐。
江國平熱情的跟他打招呼:“大兄弟,你又來咱們廠啊。”
“你是要找廠里的幹部嗎,他們不住這裏,你要到最前面的那棟筒子樓里才能找到他們。”
林衛宗認識江國平,自家對象的父母是誰,叫什麼名字,長什麼樣子,他還是知道的。只是他認識江國平,江國平不認識他。
林衛宗裝作不認識他,努力壓制心裏的心虛,沒有應下江國平喊他大兄弟的稱呼,謙虛地說:“你比我大,是長輩,叫我兄弟亂輩分了。”
“我不找機械廠的幹部,今天沒有公事,只有私事。”
江國平擺擺手,隨意說道:“亂輩分就亂吧,你一個青年才俊和我當兄弟,我說出去臉上也有光。咱們能遇到說明咱們有緣分,能談得攏,聊天聊的投機。”
林衛宗心說他是想當他的女婿,當兄弟就算了。
江國平熱情地說:“你是來看親戚的嗎?要不要我帶你進去?”
林衛宗趕緊搖頭拒絕了:“不用不用,我在等人。”等你閨女。
江國平很欣賞他,沒聽到林衛宗否認他是來看親戚的,他便認定林衛宗是來探親的。探親帶了這麼重的禮,是個厚道人。
他提醒道:“你下次來看親戚,別帶這麼多的東西了,人多眼雜。就算你非要帶,你帶不行,那你最好是在晚上人少的時候帶,那會兒不會有人注意到你都帶了些什麼。”
林衛宗老實點頭:“是,我下次改進。”
江國平笑了笑,他就說小兄弟人不錯。很少有年輕人會像林衛宗這般不嫌他話多,待人尊敬,不眼高手低,一臉老實誠懇地聽他說話。
要不是蘇糖有對象了,江國平都想把蘇糖介紹給他。
江國平沒忍住多問了一句:“你有對象嗎?”
林衛宗果斷說道:“有了。”
江國平目露遺憾,好吧,他們沒戲。
林衛宗眨了眨眼,舔着臉說道:“叔,其實我今天是去我對象家見父母,你有女兒嗎?你女兒的對象要是上門了,你對他有什麼要求沒有?”他裝的好像他真的不知道江國平和蘇糖是什麼關係。
江國平:“要求?我能有什麼要求,我唯一的要求就是他能對我女兒好,不求多富貴,只求能平安度日。”
這麼簡單,只是保平安?林衛宗驚喜過望,他不用擔心了,他不光會讓蘇糖平安,他還能讓蘇糖過好日子,江國平可以放心的把蘇糖交給他了。
江國平問道:“你會不會認為我的要求低?”
林衛宗暗戳戳的拍馬屁:“不會,我反而覺得你是真心疼愛女兒,又通情達理,誰要是當了你的女婿,那是他的福氣。”
江國平被他逗笑了,手指在空中虛虛點了點林衛宗:“好聽的話你拿到你對象父母的面前說,記得要真誠,娶人家的女兒不拿出真心是不行的,記住了啊。”
林衛宗口頭應承道:“好勒,叔。”
江國平抬腳走了,臨走前看了看林衛宗鋥亮的大背頭,轉過身低聲嘀咕:“他頭髮這麼亮,是太久沒洗,油了吧。也不知道他這幅樣子上門,會不會被他對象的家人認為他不愛乾淨。唉,他來之前怎麼不在家裏洗洗。”
林衛宗胸口一痛:“......”他頭髮不油,他是往頭髮上抹了髮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