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忍辱負重
子時已到,梅婷婷的表演時間便結束退場了。
今晚由於是梅婷婷的表演時間,不是在包廂接待客人的時間,所以表演時間一結束,她就回到後院自己獨居的那棟小樓,不再見客。
接下來的時間就是小香園那些商女們接待客人的時間了。
小香園的這種安排真是匠心獨運,無縫銜接,既保持了梅婷婷的新鮮感吊足客人的胃口又可以留住一部分玩樂的客人,真是一箭雙鵰。
那些想要銷金帳溫柔鄉的脂粉客各找自己看上的姑娘到包房裏推杯換盞,變換着花式玩樂,掀風起浪。
沒有包房的脂粉客則帶上姑娘到停泊在後院小碼頭的小紅船,夜遊秦淮河,在船里做一對戲水鴛鴦。
正所謂鹹魚豆腐,蘿蔔青菜,各有所好,吃不上珍貴的山珍海味,難道還吃不起普通的麵粉米飯嗎?
船上的艄公都是小香園的人,這些人個個精通水性,負責客人和船上姑娘的安全,他們對這些香艷的場面早就司空見慣,根本無動於衷,不為所誘,老老實實等他們約會時間結束,送回岸上就是。
河面上滿是掛上紅燈籠的小紅船,岸邊則停滿了畫舫,映紅了河水,船舫里是春宵良辰,河水中是流光溢彩,交織出一幅俗世繁華的太平夜景。
小香園的老闆是不是胡一塵沒有人知道,但掌管這裏的老鴇是個五十外開中等身材的女人,大家都叫她為紅姑。
她是個有人情味的老鴇,除了做錯事的人要懲罰之外,一般的小事她都不計較,不扣罰工錢,不打人罵人,譬如說不小心打爛東西,不像別家青樓的老鴇那樣凶神惡煞,重打重罰,所以在小香園打工的人包括廚師雜役護院都很尊重她。
青樓的生活很奢糜,但只局限於那些有地位有恩客的紅牌姑娘,一旦人老色衰,無人問津,下場就很凄慘,病死都沒人知道。
風月場所,賣笑生涯,吃的就是青春飯,可人的青春有限,若然在有限的青春積蓄不下幾個錢,沒有恩客替她們贖身從良,被青樓掃地出門,就等於是無家可歸流落街頭,晚景凄涼都是最好的了,因為這樣至少能活到老,暴死橫死餓死才是她們最怕的收場。
青樓女子從不指望有恩客替她們贖身,因為她們都明白歡場無真愛,到風月場所的男人只是貪圖她們的美麗而已,這些來風流的男人從不憐香惜玉,來一場狂風暴雨打嬌花,驚濤巨浪淹浮萍,得到滿足后就離開,留下的只是金錢,碰上出手闊綽的豪客多些賞金,僅此而已。
儘管並不是每一個男人都是這樣,可她們不敢賭,一旦賭錯,被騙后就人財兩空,這樣的例子可不少,不如趁青春年華尚在多接一些客,多積蓄幾個錢,然後自己贖身出去,買一所房舍,好死不如賴活,卸下紅妝脫凈脂粉洗盡鉛華,歸於平淡做一個普通人,多活幾年命,孤獨終老。
青樓女子由賣身那一刻開始,就被做了手腳,註定她們這一生都做不了母親,享受不了天倫之樂,即使能從良嫁人,也沒有什麼好臉色看,始終矮人一截,低人一等的。
差奴譴婢大富大貴的富足舒適無憂無慮的生活有誰不想過上,但殘酷的社會現實卻告訴她們,這只是一種奢想,哄騙自己空歡喜一下倒還可以的奢想。
人始終要現實一點好,要有自知之明,起碼這樣不會想入非非,做那些不切實際與現實不相符的黃粱美夢。
梅婷婷洗完澡,換上睡覺的衣服,這是一件用絲綢做的睡袍,價值不菲,把她苗條傲人的身材透現出來。
她吩咐伺候她的四個小丫鬟去休息,但是她卻沒有上床睡覺,坐在梳妝枱前,對着鏡子看着自己。
二樓的窗戶全部用窗帘遮住,從外面看只能看到人影,看不到裏面的情景。
明亮的燭光把她的卧室照得一片通明。
鏡子中的她有些朦朧,但顯得更漂亮,更迷人。
她突然站起來,跳起舞來,那舞姿十分優美,然後對着鏡子自我欣賞起來:“梅婷婷,你真是迷人,艷如桃花,美若天仙,難怪有人說你是狐狸精轉世,是來迷惑禍害男人的,今晚我少穿一點而已,就把滿場的男人迷了個半死,哈哈,哈哈哈。”
她想起那些男人露出來的貪婪目光,開心地笑了,笑着笑着,卻變成了苦笑,她為什麼笑得這麼苦?
因為她今晚這樣做,是故意而為之,報復胡一塵對她的不理睬。
她眼裏有了一點淚光。
她看着鏡中的自己低聲說道:“梅婷婷呀梅婷婷,你這是在自己騙自己,如果你真是那麼迷人,為何迷不倒胡一塵?俘虜不了他?人家對你就是視而不見不動凡心,你有才華又如何,還不是人家手中的一顆棋子!”
她痛苦地閉上眼睛,兩行清澈的淚順着臉頰滑落下來。
“胡一塵,你的心難道是鐵打的嗎?真的對我一點感覺都沒有嗎?你把我照顧得這麼好,難道就為了把我獻給別的男人來成就你的事業嗎?”她睜開眼睛,凝視着鏡子中的自己。
她咧嘴一笑:“看來你真是將我當成一顆任你操控的棋子,我知道結果一定會是這樣的,可我就是愛上你,想把我給了你,報答你這些年來對我一家的照顧,沒有你的暗中幫助,我一家早就家破人亡,根本不可能活得下來。”
她哭了起來:“胡一塵,你不說當年下達命令到我家抄沒我家產的將領是誰,是不想我丟掉性沒命,可是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不是他下令,我一家不會貧窮潦倒,受盡欺凌,還不如把我一家砍頭了事,至少不會痛苦活着,但我現在已經知道是誰,個仇我一定會報,但在報仇之前,我會完成你要我去做的事,以此報答你的恩情。”
她深吸一口氣,自言自語:“既然你不領我的情,那我就作罷,只好做一些對不起你的事了,不過請你放心,我的犧牲是有底線的,超越底線的事我是決不會做的。爹,娘,你們一定要保重,恕女兒不孝,不能承歡在你們膝下了。”
她打開抽屜,從暗格里掏出一支發簪,發簪用鋼做的,堅硬尖銳,在燭光的映照下閃動着寒光,這根本不是發簪,只是打造成像發簪的殺人武器。
她要作出什麼犧牲?她口中的底線又是什麼?
當年下令抄沒她一家家產的將領又是誰?
她似乎是在等這個人的出現,然後伺機刺殺,完成報仇。
難道她就不怕被當場擊殺香消玉殞嗎?
如果是這樣,她豈不是在忍辱負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