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城市兩邊的想法

“安德魯，考古道具準備好了沒？”莉莉絲毫無形象地蹲在沙地上，之前的碎石灘讓她吃盡了苦頭。

“準備好了，小姐。”安德魯從身後的背包里拿起一筒捲起的羊皮紙，隨意挑了一塊略顯平整的石塊蹲了下來研究。

安德魯手中的羊皮紙是十年前印斯蘭港口的分佈地圖，來自艾比的友情提供。

莉莉絲找到了不遠處的一座瞭望塔，開始尋找他們現在的方位，艾比本人則尷尬地找不到事情做，開始在沙灘上轉圈圈。

不一會，安德魯就收到了來自莉莉絲的手勢訊息，開始在地圖上指指畫畫。

思考了一會，安德魯指了指地圖上的某一點說道：

“我們現在在的地方，位於印斯蘭左下角這處大型船隻的停靠口。”

……沒人回應。

看來莉莉絲還沒回來，只有一旁獃獃的艾比在沙灘上玩着沙子。

聽見安德魯開始研究地圖，一旁無聊的艾比同樣蹲了下來，仔細端詳着這張老地圖，雖然地圖的提供者是她，但也不影響她一次都沒有看過。

“我們此行的目的，有兩個。”聲音從不遠處傳來，是莉莉絲回來了，手上還拎着兩大團揉起來的帆布。

瞟了眼蹲在一旁無事可做的艾比，莉莉絲伸出食指說道：“其一，儘力搜集散落在印斯蘭的媒介。”

這是禁止事項，不過事前莉莉絲已經和艾比說得很清楚了，眾人都沒有異議。

“其二，避開城市裏的野生契約，進入伊芙琳堡，搜集伊芙琳堡儲存的書籍以及資料，挑選的種類由我決定。”莉莉絲伸出她修長的中指。

“當然，來都來了，作為考古學家，調查一下當年契約暴亂的起因也不是不可以。”莉莉絲朝艾比微微笑了一下補充道。

蹲着的艾比嚇得向後退了一步，結果一屁股坐到了沙灘上。

“唔，姑且就把它當做第三個目的吧。”莉莉絲說完，同樣蹲在了地圖旁。

“進入伊芙琳堡的路線，我推薦三條。”安德魯指了指地圖上的某個點。

“這是我們現在的位置，向左進發，從城市的邊緣繞道進入後山，從後山處繞回伊芙琳堡。”

艾比的視線隨着安德魯手指滑動的終點，看到了地圖上標記的城堡，雖然不遠處有薄霧籠罩，但她一抬頭就能看到，建立在“號角山”上的印斯蘭堡，

“那我們為什麼不直接從城市中穿過去呢，非要繞這麼一大圈跑到亞亞山脈那裏去。”艾比好奇道。

“咕！”艾比的頭上突然傳來緊縛感，是莉莉絲一手抓住了她的頭。

“沒事兒，你繼續說”，莉莉絲向安德魯揚了揚下巴。

安德魯眯着眼對錶情痛苦的艾比笑了笑說道：“還有一種，就是穿過印斯蘭的城市街道，上號角山後直接從貨幣廣場前往印斯蘭堡。”

安德魯用手指了指地圖上被標記出來的一大塊地區，那裏也是建立在號角山上的一處地方，地圖上標記着“貨幣廣場”，而後面的區域，就是印斯蘭堡。

“至於，為什麼之前會提到第一條路線……”安德魯抬頭看了眼幾乎被號角山包圍住了的印斯蘭城區說道：“那是因為，城市中的危險不容小覷，畢竟，這裏可是發生過那場暴亂，這裏有多少沒被觸發的無主契約，誰也不知道。”

“最後。”安德魯起身站了起來，目光看向了身後的巨大瞭望塔。

“我們花費一天時間製作三件一次性的滑翔工具，從瞭望塔上出發，根據我的計算，大概能直接飛到這個地方。”安德魯指了指地圖，指尖的位置位於城區的左上角。

“那裏距離號角山下已經很近了，大概只需要徒步走半天的時間就能抵達號角山。”看了眼莉莉絲放在一旁的兩大團帆布，安德魯抬頭正好瞧見了莉莉絲讚賞的眼神。

“不錯，那麼現在我們商量一下，使用哪一條路線進入伊芙琳堡。”

莉莉絲掃了眼兩人，之後示意了一下艾比。

“咕，我覺得第二條路比較好。”艾比發言。

看到其他兩人保持沉默，艾比繼續說道：“我們此行的目的不是還包括搜集媒介嗎，走第二條路線，可以最大程度的在印斯蘭里探索，搜集到的媒介也就更多咕。”

“我的話，推薦第一條路線。”安德魯向莉莉絲說道：“理由是，雖然最小化減少了與印斯蘭的接觸，但卻是最安全的路線，防備之心不可無。”

莉莉絲點了點頭。

“嗯……”

皺着眉頭，莉莉絲做出標誌性的單手抱胸單手托下巴。

“其實從效率來講，我個人傾向於第三條，不過……”莉莉絲說到這裏停頓了一下。

“不過有一個問題，從燈塔滑翔進入印斯蘭，其實並不安全，如果我們在空中受到了契約的攻擊，幾乎沒法進行防禦和抵抗。”

“而且還有最重要的一點……”莉莉絲起身。

“……嗚嗚嗚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一聲綿延的巨大聲響突然回蕩在印斯蘭上空，狂風驟起，莉莉絲身上的衣服被吹得獵獵作響。

“什麼情況咕！”蹲在沙灘上的艾比猛地跳起來，又趕忙縮向了安德魯和莉莉絲的身旁。

艾比嚇了一跳，她沒能反應過來這巨大的類似於野獸的嘶吼聲是怎麼回事。

如果這是某隻野獸的吼叫聲，那它該有多大，艾比根本不敢想。

安德魯也露出戒備和疑惑的神情，只有莉莉絲平靜地看向前方的號角島，嘴角微微上揚。

“我聽說印斯蘭這裏的地形會產生一個有趣的自然現象。”莉莉絲的手指向了身後的大海說道。

手指的方向除了一望無垠的海洋和海面上漂浮着的浮冰，什麼都沒有，只有大海的盡頭有一處凸起的綠點。

“海上的氣流吹向大陸時，會被印斯蘭身後的半環形山脈阻礙並形成迴流。”莉莉絲雙手抱胸，衣服震動的聲音小了一點，狂風的勢頭卻一點不減。

“兩處迴流的風會在印斯蘭附近的這座……”指了指海平面上幾乎看不見的小點，莉莉絲繼續說道：“就是那個看不見的那個小點處碰撞，產生這種類似於巨獸吼叫的聲音，當地人甚至還傳出了那座小島是愛爾特斯亞異生物的傳聞。”

兩人看向莉莉絲指着的小島。

“十年前我來這裏的時候為什麼沒有聽見咕？”艾比歪頭。

“那是因為當時並沒有在迎冬月到念冬月這段時間。”莉莉絲瞥了瞥身旁獃獃的小艾比。

“海洋氣流又不是一年十五個月都存在的，有點地理常識好不好。”女人的聲音傳來。（註：這個世界一年有十五個月）

“咕！你這老……！”艾比氣急，作勢就想咬人。

“嗯？！”

瞪了眼準備起身的小矮子，“老太婆”不怒自威。

“咕咕……”艾比還沒站直的腿又彎了下去。

“總之，因為風的關係，乘坐滑翔裝置其實並不安全。”莉莉絲說話聲音開始提高，因為周圍的風聲實在太大了。

“我們不確定這些風會把我們吹到哪個地方去，要是把我們吹一圈又吹回來就那可就好笑了。”幾乎是喊了出了來，兩人也只能勉強聽見莉莉絲說了什麼。

“這樣的話，只有兩條路線了可以選擇了吧。”等到風勢稍減，莉莉絲才重新開口說道。

“其實我個人傾向於小艾比推薦的那條。”莉莉絲緊了緊袖口。別忘了，現在冬天剛過，氣溫還很低，再加上風勢很大，怕冷是很正常的事情。

“雖然要耗費更多的時間，而且可能危險一點，不過只要我們穩妥一點，應該也不會出現其他岔子。”

“還有。”莉莉絲在這裏停頓了一下，望了眼安德魯說道：“我們並不清楚號角山的地形，貿然前往後山可能會存在問題，安德魯，你還有其他意見嗎？”

“沒有意見，遵從小姐的安排。”安德魯躬身做出了標準的紳士禮。

“嗯。”莉莉絲點了點頭。

“既然路線已經確定了，每人準備好自己的工具和行李，休息五分鐘后我們出發！”

…………

……

同時，印斯蘭的另一邊。

印斯蘭堡的地下，某間儲物室。

意識再次從黑暗中醒來。

如同做噩夢被驚醒一般，木箱箱蓋猛的打開，撞到了後面的磚牆上。

“啊！……嗚……好疼……”

意識感覺腦袋像是撞到牆了一樣，抬起手準備揉一揉自己的頭。

不過手臂處空落落的感覺一下子讓迷迷糊糊的意識驚醒了過來，她向右方看去，根本就沒有什麼手掛在那裏。

“怎麼回事？……我現在到底……這裏又是什麼地方？”意識的精神狀態有點萎靡，她現在很迷糊。

“我……我這是……”

腦袋處傳來陣痛。

意識對於自己的記憶完全是空白。

唯一還記得的東西只有一個沒有什麼印象的名字。

“赫莉安？……我的名字是……赫莉安……嗎？”只對這個名字有記憶的她自然把它代入到了自己的名字上。

“可……”看了眼自己的情況，赫莉安更加迷糊了。

“我不應該是……人類嗎？”

赫莉安的潛意識裏一直覺得自己應該是一個人類，應該說，在這個世界上，擁有知性的生物難道不應該覺得自己是人類嗎？

赫莉安有點自我懷疑，就算她隱約感覺到自己的記憶出現了空白，但某些基本的常識應該不會變吧。

“冷靜下來！赫莉安。”意識開始為自己打氣，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會這麼做。

“赫莉安，赫莉安……”只有這個名字的她，逐漸感到有些無助，無助到只能重複這個不知道是誰的名字。

是的，雖然她直接把名字套在了自己身上，但這個名字到底屬不屬於她，她並不知道。

或許只是別人的呢？

那我究竟是誰？我該叫什麼？這裏又是哪裏？

赫莉安環顧了眼四周，這裏應該是一間……廢棄的房間？

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這間房間，它給人的感覺只有臟……還有亂。

房間空氣中灰塵遍佈，雖然左邊的牆壁上開了一個足夠小孩穿過的長方形空洞，但是上面有幾根固定鐵棍欄杆。

陽光能直接照射進房間裏，這也是為什麼地上長滿了青苔的緣故。

微弱的陽光通過空洞撒在了寶箱上，也照亮了赫莉安的視野。

她的右邊是一個半人高書桌，在赫莉安的視野里書桌比她還要高上一頭，不過好在是在右邊，並沒有把陽光遮住。

兩座並排的書櫃矗立在赫莉安眼前，上面的書有些還放在了書架上，但有些就直接掉到了地上，裸露的書頁明顯泛黃。

除此之外，便是一堆雜物，比如拖把掃帚和水盆什麼的。

赫莉安初步認識到了她目前的形態。

應該說，她初步理解了自己的狀態。

她變成了一個……箱子？

可是為什麼會是一個箱子？為什麼箱子可以思考，我是怎麼思考的？我是怎麼看見東西的？我的眼睛呢？？

……還是自己本來就應該是一個箱子？

赫莉安腦海中僅剩的常識讓她現在的某些想法顯得混亂而又荒誕。

“箱子怎麼可能會思考？”，一個箱子對自己發起了靈魂拷問。

“那我為什麼……我不應該是人類嗎？”

“嗚……我怎麼是一個箱子……”

，小赫莉安垂下了頭，她為自己是一個箱子而感到難過。

“嘎吱”，箱蓋隨之關上。

聽到頭頂傳來關箱子聲音，赫莉安更加難過了。

“先想辦法出去吧。”赫莉安吸了口氣，出奇的是，她還能感覺到自己的味覺，這裏實在是太難聞了。

和昨晚記憶混亂和無助迷茫的她不一樣，這次醒來后，赫莉安已經冷靜了許多。

至少她敢於嘗試如何去移動了！

努力地挪動身體。

“哧——”箱子移動了幾厘米。

可行！

自己的身體，也就是箱子，它居然真的可以移動！雖然幅度有點小。

箱體摩擦着地磚，不過因為有防撞貼片護着，赫莉安並沒有感到疼痛。

“我的身體，居然還有感覺。”赫莉安驚呆了，這裏的感覺是指觸覺。

這顯然連她的常識都違背了。

小赫莉安腦子一團亂麻，甚至有點麻木。

僅僅挪動了半步左右，幾乎就耗盡了赫莉安的力氣。

她現在的移動方式無異於和地面進行親切的摩擦，前進效率低下不說，也很費力，要是箱子下面裝四個輪子，可能會方便很多。

其實這時候滿腦子只想走出房間的赫莉安還沒有意識到一件事。

她……其實……

根本沒法開門！

是的，失去雙手的她根本無法做出開門的動作。

寶箱怪如果能哭的話，赫莉安早就破防了，她第一次意識到，有一雙手是多麼美好的事情。

哪像她現在的狀況。

無手無腳。

甚至身體還是個長方體！還是空心的！

赫莉安突然有點生氣，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氣什麼，身體猛地向前一撲，箱子整個翻了過來。

“啊！好痛！”赫莉安痛呼。

但是她一下子往前沖了好多！

好像是想到了辦法一樣，赫莉安興奮得準備再次翻滾！

“砰……砰……砰……”

奮力的繼續向前滾着，赫莉安的行動速度變快了許多，她甚至可以向左向右翻滾變道。

小房間裏的場景變得有點滑稽——一個木製寶箱正在房間裏歡快地滾來滾去。

“嗚，有點暈……”實際上，她的視野伴隨着翻滾而天旋地轉，好在她也有些習慣了。

逐漸熟悉了新的移動方式，赫莉安把目光看向窗外照射進來的陽光。

她，想出去！

她想看看外面的世界是什麼樣子的！

她想知道自己的身體發生了什麼事情！

這些念頭讓小箱子堅定起來！她熟練地翻滾到房間門口。

赫莉安抬頭看向了眼前的木門，她一下子傻眼了。

“怎麼辦，我……我沒有手……嗚……”門栓牢固得卡住這扇比她高出幾倍的木門，赫莉安突然有點崩潰。

“……”

房間裏安靜了幾秒。

“嘭！”

印斯蘭堡的某個地下室里，傳來了一聲鐵塊撞擊木板的聲音，回聲傳遍了整個無人的城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