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星獸諦聽
白冰鯉和皇甫茜各自扛着幾架機甲,艱難地往前走。
她倆是在巨大星獸的腹中醒來的,星獸身軀翻天覆地的攪動,不醒都不行。
剛睜眼,皇甫茜就被海浪一般捲起高牆的胃酸粘液拍了滿身,機甲防禦層被腐蝕得發出陣陣警報聲。
她人還有些迷糊:“這什麼玩意兒,我不是在山洞馬上走到洞口了嗎……”
旁邊的飛天一把將她拽起來:“帶上旁邊的隊友,快走!”
腳下的軟地波瀾起伏,機甲都快站立不穩,又一波胃酸粘液浪濤打過來,魔王沉重的身軀居然浮起來了。
皇甫茜很快意識到不對:“這個星獸是不是在縮小?”原本空曠龐大的胃壁此刻已經貼在他們周圍了,所以粘液洶湧成海。
白冰鯉邊到處找隊友的機甲,邊回答她:“對,而且全身痙攣,像是快死了,我們得趕緊出去!”
星獸胃壁變小后,裏面的情況很容易看清,六架機甲零落地飄在粘液里,分別是越橙,顧承星,和越橙帶入空間縫隙的那四位校隊成員。
“老蕭?老蕭!”皇甫茜的聲音在沉悶的獸腹中迴響了好幾圈,沒有任何回應。
星獸的胃袋又縮小了一圈,一些不知名的黑色星蟲從腹腔深處湧出,瘋狂啃咬着兩架站在粘液里的機甲的腿。整頭巨獸痙攣得更厲害了,若不是有主人的精神力操縱着,魔王和飛天都得被卷翻。
白冰鯉的聲音很急促:“先出去!”
胃壁腸道都很窄,腳下泥濘無法疾跑,只能低空飛行,兩人舉着抱着隊友的機甲,一路猛飛,遇到障礙就光劍強行破開,半晌后,終於逃離了翻滾扭曲的星獸腹腔。
皇甫茜把手中的機甲丟在地上,然後立刻開始清理機甲,機甲外面裹了一層濕噠噠的胃酸粘液,難受至極。
被扔出去的機甲摞成一堆,最底部的財神堅硬外殼和地面碰撞,發出刺耳的聲響。
白冰鯉:“……你輕點,裏面還躺着隊友呢。”
皇甫茜納悶:“這都砸地上了,怎麼還不醒。”
白冰鯉環顧四周:“沒見到愷悌院的人,明明落下時還在一塊兒的。”
“聽你這麼一說……好像是,我們校隊被淘汰那幾個傢伙也沒在,都被傳送出去了?等等,那老蕭為什麼不在,找遍了胃袋都沒他,總不能是淘汰了吧?”皇甫茜驚恐。
“你就成天胡說吧你……咦,快看!那是不是掠影?”白冰鯉的聲音帶着猶疑。
飛天的探照大燈打出亮如白晝的光,白光直射上百里。黑暗的環境被剝掉神秘外衣,兩人逃出的地方──一頭身體有多處殘缺的巨大星獸顯露身形。
星獸的四肢不知道被誰削去了,看刀口,這傷已經很久遠了。不止如此,它身上就沒幾塊好肉,處處破敗,看起來空洞可憐。
燈光直照的位置是胸口,那裏的血肉組織已經全部消失,一眼可見森白的肋骨。巨大的長條骨架內,一架黑色的機甲半跪在星獸的胸腔里,看那金色的描紋確實和蕭湛然的機甲很像。
魔王原地跳起,嘴裏喊着老蕭,飛速衝到那排森白的肋骨面前,試圖掰開肋骨進去撈人,卻沒掰動。
“讓開!”白冰鯉也過來了,飛天手中舉着光劍,斬斷了兩根星獸肋骨。
掠影單膝跪在星獸空蕩蕩的左胸口,喚了幾聲都沒動靜,像是沒有意識。
皇甫茜和白冰鯉只好鑽進去,試圖把掠影抬出來。誰知道兩架機甲合力,半跪着的人都紋絲不動。
動作間,整頭星獸又縮小了一圈,胸腔的空間瞬間變得擁堵。
皇甫茜:“隊長,你有沒有覺得,呼吸變得困難了?”
白冰鯉:“……原來不只
我有這個感覺……這頭星獸的身體有古怪,我們速戰速決。”
“明白!”皇甫茜精神力全出驅動機甲,魔王大喝一聲,一把抱住掠影,然後使出了力拔山兮氣蓋世的勁兒,成功將黑色機甲抬起了一點。
“快,開門!”皇甫茜的聲音都快變形了,不知道為什麼,一架掠影比三架隊友機甲加一起還要重。
白冰鯉光劍開路,幾下破開了由於身體縮小而再度合攏的胸腔肋骨,然後迴轉和皇甫茜一塊兒拖掠影。兩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將黑色機甲拖出星獸的身體。
結果下一秒,一聲長嘯響徹黑暗──
原本奄奄一息痙攣痛苦的星獸居然扭過頭,一口將三架機甲吞進去。
“搞什麼啊啊啊──”皇甫茜驚得聲音都飄起來了。
原以為,最不濟落進食道然後再次破星獸的身體而出。結果不知怎的,被黑暗籠罩后,他們猛然下墜,並且一如第一次被吞下時那般,沒有盡頭。
魔王一手拽着掠影,一手拽着飛天,生怕掉着掉着就失散了。
直到天空漸漸亮起,皇甫茜被光線刺得眼睛微眯,剛要出聲。“砰”地一聲巨響,三架機甲一起砸在了厚厚的落葉上,上百枚金色的葉片被震得飛起,再輕飄飄落下。
……
楓林空間內,軍校生們個個被錘得鼻青臉腫。
今天的訓練內容是對戰,五名軍校生分別和五位軍長對招。
軍長閣下們打架絕不放一滴水,他們在軍中度過了幾十年,戰鬥風格和軍校時期早已不同,沒有半個多餘的動作。五個學生里,除了蕭湛然,沒人能撐過五分鐘。
偏偏長官們還十分冷酷:“站起來,繼續!”
顧承星不要面子地抱着琪·唐納德的腿開始嚎,被唐納德閣下一個膝撞頂飛。軍校生們見怪不怪,搖頭嘆息。
這時,鳳矜玦偏過頭看天空:“強烈波動,又有軍校生送上門了?”
下一瞬,他臉色驟變:什麼東西?!
一片巨大的黑影從天而降,帶着濃重的腐蝕氣味,幾乎覆蓋整片漂亮的楓林,陽光被遮蔽住,天昏地暗,驚鳥亂飛。
五個軍長立刻閃身入機甲,飛向上空。
從天上掉下來的龐大身軀被緊急截停,鳳矜玦以最快的速度構建出一個封閉的空間井,把它隔離在楓林上空。
看清黑影是什麼后,五人愣了。
……
地面,恭喜發財隊重聚首,各自眼中充滿疑惑。
越橙看着三架機甲,不由摸摸自己的機甲項鏈,皇甫茜和白冰鯉是以機甲形態過來的,而他的浮光卻召喚不了。
蕭湛然面對半跪形態的黑色機甲,心中莫名悸動,忍不住走上前觸碰它。
皇甫茜:“老蕭的眼睛怎麼變色了……卧槽!”
話語間,掠影迸發出一道青色光華,蕭湛然不知受了什麼衝擊,直挺挺倒地。
隊友們急急圍過去,卻被一個身影從天而降擋住,皇甫厲:“你們幾個等等。”
“爺……爺爺?”皇甫茜條件反射的站了個軍姿,下一秒反應過來這人過分年輕,於是把長槍對準他:“你誰啊?”
皇甫厲:……
見面之前他對自己的孫女充滿了好奇,但是現在卻顧不上了,他推開皇甫茜的長槍,走過去把暈倒的蕭湛然掄到背上:“人我先帶走,你們和新同學解釋完畢就去會議室吧,其他閣下在那裏等你們。”
說完不等學生們回應,伸手在空中比劃了一段指令,楓林空間的出口通道被打開,皇甫厲背着蕭湛然消失不見,通道迅速合攏。
楓林安靜了一瞬,一片落葉直線墜下,發出輕微的聲音。越橙抬頭看了一眼上方的黑影,將
疑團壓在眼底:“走吧。”
回小院的路上,越橙向白冰鯉和皇甫茜共享了信息,告知他們錯空沙漏逆轉時空的事,他們已經在楓林空間度過了三天,還有十一天就能重返賽場。
兩人消化了幾秒,才接受了自己穿越到一百多年前的事實。皇甫茜想起剛才自己拿槍指着爺爺的樣子,莫名脊背發涼。
會議室,四位長官坐在長桌的一側,軍校生們進去行軍禮,琪·唐納德指指長桌對面的位置:“請坐。”
眾人乖乖坐成一排。
鳳矜玦:“別緊張,二位就是新來的軍校生嗎?楓林上方那頭星獸,是和你們一起掉下來的。可否請你們告知你們來之前的事,所有和星獸有關的部分?”
鳳閣下態度溫和,語調卻莫名比平時冷了幾分,帶着讓人無法抗拒的上位者威懾。
白冰鯉和皇甫茜對視一眼,站起身,詳細講述了她們從星獸腹中逃出的歷程。講完后忐忑地看着四位大佬,不知哪裏有問題。
曲江清端着熱茶走過來,放在她們面前:“沒事,坐吧,謝謝你們告知信息。”
白冰鯉和皇甫茜連道不敢。
“這頭星獸,名叫諦聽,鳳矜玦起的,一聽就是第三星系的風格。”琪·唐納德舉手在空中一劃,眾人面前出現了一張圖片,上面是一頭年幼的星獸,眼睛很大,看起來水靈靈的。
雖然和楓林上方那頭奄奄一息的殘破星獸看起來差別很大,但是仍然能辨認出,它們是同一頭。
半空中的圖片開始滾動,一連播放了十張,全是幼態星獸和五人互動的畫面,幼獸眼中有靈,憨態可掬。
“諦聽是我們五人出任務時,在星系外發現的,不屬於五個星系中的任何品種。我們願意養它的原因是,它是我們見過的,唯一一隻對人類抱有善意的星獸。”琪·唐納德介紹道。
“原本抓它是準備送去研究所記錄完特徵,然後就處理掉的,畢竟星獸會威脅星系安全。但是飛到第三星系時候它突然跑了。”
長官們顯然很喜歡諦聽,講這些事時候個個都帶上了笑意。
“它跑出去救了一顆星球,那顆星球被碎隕石碰撞,偏離了軌道,撞向了比星球大十倍的恆星。諦聽的異化方向是巨大化,它變大攀附在那顆星球上,拖住了星球飛行的速度。幫軍隊救援增加了時間,最終那顆居民星無損。”
“於是我們破例了,沒送它去研究所,而是留了下來。它也沒讓我們失望,諦聽從未對人類展現過攻擊性,反而很親近人類。鳳乾脆讓它在第三星系軍方掛了名,當搜救犬用。”
“剛才檢查諦聽的傷時,我們發現,這隻諦聽顯然被人為做過很多次實驗,遍體鱗傷,滿目瘡痍,精神力十分不穩。最重要的是,它多了十數種異化方向,這些,必定是人類的實驗造成的。”琪·唐納德語氣轉冷,比剛才鳳矜玦提問時還要冰上幾度。
女軍官話鋒一轉:“蕭同學失憶的事,我們一開始都沒有頭緒,直到剛才見到了一百多年後的諦聽。我們懷疑,蕭同學之所以變成這樣,是因為和諦聽對戰後受傷的緣故。皇甫已經帶他去醫療星了,等結果吧。”
這時,鳳矜玦悠悠站起,向對面的軍校生們行了個軍禮:“謝謝你們帶諦聽回家。
這些天我也挺好奇,為什麼未來的我會用錯空沙漏構建聯賽賽場,看見諦聽后明白了,至少有一半是為了它。諦聽瀕死,傳達出的感知意念倒是很強,它想葬在我們五人都在的時候。”
軍校生們神色肅穆,安靜等他往下說。
“錯空沙漏只是愷悌院首任院長做的失敗品,不可能回溯一百五十年時間,未來的我也做不到。但是結合諦聽的新異能【夢境】和【異維】就可以……
這孩子不知道接受了多
少虐待,才異化出這麼多新的方向,而且全是精神力相關。”鳳矜玦閉了閉眼才把話說完。
坐在旁邊的藍·莫利亞給他遞水,鳳矜玦接過來,示意自己沒事。
嘀嘀──四人的光腦響起,皇甫厲把蕭湛然的身體報告傳回來了。
【對象體內融入了強大的能量無法吸收,腦神經被壓迫。經檢測,能量與您方提供的樣本(諦聽)一致,最大可能為樣本星獸的心液。】
【經治療,機動抽取出部分冗餘能量,對象已蘇醒。】
琪·唐納德把報告公開給軍校生們看,見到蕭湛然已醒,越橙懸着的心放下了一部分。
“心液?”藍·莫利亞驚異道,“蕭同學融合了星獸的心液還只是失憶,可真是福大命大,普通人接受這麼強的能量,怕是會爆體而亡。”
“難怪諦聽會把她們的機甲吞了送過來,心臟都被人抱着跑了,它一定很着急。”曲江清失笑。
部分星獸能夠把心臟液化,心液是星獸能量的精髓。
也不知道蕭湛然是怎麼做到的,居然能把諦聽的心液融進體內。皇甫茜和白冰鯉把掠影從諦聽的左胸腔給搬走,諦聽一看心臟沒了,可不是急了就把三架機甲一起吞了傳過來了。
皇甫厲把蕭湛然留在醫療星繼續治療,自己拿試管裝着諦聽的部分心液先回來──把心液給諦聽倒回去,爭取讓它多活幾天。
軍校生們回到舊時楓林的橋樑是諦聽構建的,它要是現在死了,憑現在的鳳矜玦的能力,軍校生們可不一定回得去。
會議結束,軍校生的訓練繼續,只不過計劃稍稍變了變。學生多了倆,教官只剩四位,軍長們輪流出一人進入空間井照顧和陪伴瀕死的諦聽。
鳳矜玦甚至跑了趟軍區,把幼獸諦聽給接過來,放在瀕死諦聽的旁邊,兩隻一起摸摸順毛。
蕭湛然很快出院,回來一同接受教官們的暴風洗禮。
大概是因為諦聽身體狀況的原因,軍長們的心情明顯不是很好,訓練起來分外嚴酷,對戰揍人毫不留情。幾天下來,七位軍校生別的不說,閃避速度全都提升了一大截。
心液被抽離后,蕭湛然的異瞳漸漸淡化成原來的樣子,淺金色像琥珀一樣溫潤。只是在視線對上越橙時,突然凝結了一瞬。
他是記得失憶時自己的舉動的,甚至在清醒后,時不時在心底貪戀唇間柔軟的觸感。蕭湛然突然想到一句話,野獸出籠后,就很難再關回去了。
此刻面對少年生氣又柔軟的譴責目光,蕭湛然坦然地道歉,而後微微俯身靠近他。
越橙整個人被驚得後退一步,卻看到對方只是從自己肩膀上撿走了一片落葉。越橙對自己的反應有些氣惱,朝蕭湛然做了個“回去算賬”的口型,然後轉身就走,邊走邊暗自平復自己加速的心跳。
怪蕭湛然那幾天的冒犯,他現在看見對方靠近,不僅會不由自主後退,還有些心跳臉紅。
少年走得倉促,沒看見身後,黑髮青年把指尖的楓葉輕輕湊到唇邊,吻了一下。
時間一天天過去,錯空沙漏的十四日很快期滿。
昏暗的楓林,軍校生們齊刷刷向五位軍長敬禮。
鳳矜玦往前一步,遞給為首的越橙一張紙:“這是一個不確定是否會生效的委託,你們回去再看。”
“是。”越橙雙手接過。
少年頸間的七彩沙漏逆轉,七名軍校生只感覺天旋地轉,世界顛倒,失重感比軍校里的風車大轉輪還要強烈。
學生們的身影很快消失,楓林空間只留下殘喘的諦聽和原有的軍官們。
鳳矜玦抬手撤了空間井,諦聽的龐大身體失去禁錮,繼續往下掉,在落到楓林樹梢時,化為金色的光點灑下,一寸寸融進了整片楓林
,沉進泥土。
金色能量中,一道不起眼的青色光華閃了一下。
楓林中哀悼的五人齊齊一怔,片刻后,皇甫厲最先回神,問了句:“咦,誰把小諦聽從軍區帶回來了?諦聽乖崽,有沒有想我啊?”說著就抱着幼獸諦聽一頓擼。
楓林空間恢復了百年安謐,五人一獸,歡聲笑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