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 嬌嬌不怕,朕在
裴鉞話音一落,那纖纖嫩荑還真就着他的方向伸了來,蔥玉手指交錯探抓,待摸到那盞茶杯,飛快擒住,用力的那一下,裴鉞有種似曾相識的緊繃感,目光定了片刻,側首挪開。
舒筠扶住茶盞后,直起腰身,咕咚咕咚一口將茶水飲盡,
她若不抓,不就是出賣自己,告訴裴鉞她知道那腰刀是何物了么?
舒筠臉不紅心不跳,慢騰騰將濕巾掀開,待視線適應片刻,她起身朝裴鉞施禮,
“陛下,時辰不早,臣女要出宮了。”
裴鉞看着刻意維持住鎮定的她,薄唇微抿,換做以前他會讓她留下來用膳,如今嘛,便改口道,“行,來人,將備好的食盒讓舒姑娘捎回去,”
她早就餓壞了,膳食也已擺在側殿,她要離開,他不勉強。
最後定住她的嬌靨,“路上吃。”
舒筠好不容易壓下的躁意又竄了上來,他一如既往了解她,曉得她餓得緊。
“謝陛下。”
那喚作玲玲的小宮女見舒筠額角沾了些水汽,用手帕細細替她擦拭。
等候宮人的片刻,劉奎親自將那修補好的畫卷呈給裴鉞,裴鉞望過去,乍眼瞧不出痕迹,可見姑娘造詣不淺,原本也沒抱太大的希望,不成想給了他一個驚喜。
裴鉞抬目看着亭亭玉立的姑娘,“筠筠,太皇太后十分鐘愛此畫,原先老人家眼神不好,湊近了些,便不小心將畫燒去一角,你今日也算大功一件,朕想賞你,筠兒可有想要之物?”
舒筠任憑小宮女替她打理沾濕的碎發,嗔笑道,“陛下,您賞了我母親那麼多藥丸,與我家不吝救命之恩,我不過回饋零星半點,這您也要賞賜的話,臣女可承受不起。”
“不過....”舒筠依依不捨瞥着那畫卷,“這幅畫算是許義山老先生晚年的得意之作,陛下准許我臨摹一幅回去嗎?”
“可。”年輕的帝王眉目深深,“不過,此畫貴重,朕不能許你捎回去,你若想臨摹,擇日入宮臨摹便是。”
舒筠毫不猶豫應下了。
待擰着食盒,昏昏沉沉出宮時,舒筠揉了揉發燙的面頰。
不對啊,她怎麼糊裏糊塗入了宮,還約了第二次?
舒筠出宮的第二日,裴鉞期待滿滿,她那日轉背就入了宮,今日約莫也是如此,可是朝起霞落,也沒瞧見熟悉的俏影。
興許今日有事,那明日吧。
期待在一日一日的落空中慢慢耗盡。
只當姑娘要爽約了,胸口發堵。
嘴裏說著要放手,做起來卻沒那麼容易。
裴鉞捏着眉心,手執硃筆一動未動。
夜色將落,濃霧聚在天邊,劉奎替他掌好燈,見他面色不虞,輕聲詢問,
“陛下,姑娘家裏約莫有事,您瞧,要不遣藺洵去打聽個明白?”
裴鉞極少為什麼人牽腸掛肚,這是頭一遭,哪怕上幾回與舒筠分離也不像今日這般,心中的渴望越來越強烈,這意味什麼,他心知肚明。
裴鉞重新開始批閱奏摺,筆下鐵畫銀鉤,沒有立即搭話。
舒筠已將這樁事忘了個一乾二淨。
當夜回到府中,家裏出了些事,原來上回長姐舒靈在行宮與柳家世子見了面,柳世子回去便與家裏提了定婚期的事,這一日柳家上了門來,將接親日子定在兩月後,還給府上的少爺姑娘都捎帶了禮物。
舒筠也有一份,老太太喚她過去,舒筠接了禮,客套了幾句,老太太,二夫人與舒芝等人趁機奚落她,笑話她嫁不出去,舒筠沒放在心上,蘇氏卻有些慪氣,當夜便吐了一口血。
吐血的事,蘇氏瞞着舒筠。
恰恰次日,舒瀾風回來告訴蘇氏,那位新晉的儒學宗子回絕了其他高門的婚請,向舒瀾風表明了結親的意願。
原來那日他對舒筠一見鍾情。
舒瀾風心裏頭高興,回來便與蘇氏商議,蘇氏本還有些踟躕,念着自己身子不太好,萬一有個好歹也好早早將女兒託付出去,便答應見陳文舟一面。
就在裴鉞為舒筠嘔心的這一天,陳文舟風度翩翩上了門。
晨起朝陽還算絢麗,到了午後濃霧不散,舒瀾風將陳文舟迎進了三房的待客廳,說是待客廳,卻不算敞亮,只有一間屋子,東面是舒瀾風的書房,西面便是廂房,蘇氏身子不好時,便讓丈夫宿在此處。
外男不能進后寢,舒瀾風費了些功夫將蘇氏抱至廂房坐着。
舒筠被蘇氏安置在屏風后,她清晨起來采了些秋露打算做糯米糰子吃,卻被蘇氏逼着拾掇一番,穿了件新做的海棠紅厚襖子,兔毛鑲邊,將那杏眼雪膚襯得不似凡人。
舒筠再笨也猜了個七七八八,害躁地央求,
“娘,您要女兒說多少次,女兒是真的不想嫁人,您這是要逼着女兒剪了頭髮去做姑子!”
蘇氏聞言一陣氣結,捂着嘴險些喘不過氣來,單嬤嬤一面替蘇氏順背,一面苦口婆心勸舒筠,“好姑娘,您就依了夫人這一回。”
單嬤嬤頻頻朝舒筠使眼色,讓她別跟蘇氏對着干。
舒筠見母親咳得轉不過氣來,也不敢再逞強,提着裙擺在屏風後轉圈,急得要哭,“可是我....”
她不能嫁人,她那廂拒絕了皇帝,轉背卻嫁給旁人,皇帝一旦惱羞成怒,彈指間便可捏死她。
“沒有什麼可是!”蘇氏罕見露出厲色,顫着手指指了指錦杌,看着淚水盈眶的女兒,心頭一痛,語氣慢慢放緩,“孩兒,你就坐一坐,什麼話都不說,若你不樂意,娘還能將你塞上花轎?”
舒筠心裏想,瞧這情形對方大約已到了府上,鬧得難堪只會氣壞了母親,且不如先應付過去。
她於是規規矩矩坐在屏風后不動。
片刻,廊廡外傳來腳步聲,有說有笑,舒筠側耳細聽,那嗓音略有幾分熟悉,她眨了眨眼,這莫不是那日在行宮打過照面的男子?
單嬤嬤在一旁觀察她臉色,朝蘇氏擠了擠眼,蘇氏掩了掩嘴,心裏鬆快幾分。
門口光芒被擋,兩道身影一前一後踏了進來。
陳文舟望見端坐在屏風下的蘇氏,連忙上前磕頭,
“學生給師母請安。”
餘光不着痕迹瞥了一眼屏風,微有光影浮動,猜到舒筠在那裏。
蘇氏第一眼瞧見陳文舟,說不出的歡喜,極少有男子能令她賞心悅目,溫和而不失稜角,
“快些起來。”
舒瀾風坐在主位,陳文舟坐在他下手。
蘇氏先與他寒暄幾句,問起他在國子監讀書的情景,
“接下來是繼續在國子監讀書呢,還是跟着秦老太傅單獨進學?”
陳文舟拱手道,“回師母的話,太傅吩咐學生白日在國子監就讀,夜裏住在秦家聽他老人家教誨,且學生今年過了秋闈,需全力備考明年的春闈,暫時還不敢鬆懈。”
說到這裏,陳文舟語氣一頓,微微躬身,“說來慚愧,學生本欲等高中再來府上求親,實在是擔心....”輕輕往屏風處瞥了一眼,“擔心老師與師母將師妹嫁與旁人,故而厚着臉皮上了門。”
蘇氏和舒瀾風聽了這話,相視一眼。
這話有些謙虛。
陳文舟原是打算等高中再定親,這樣也是對人家姑娘負責,怎奈他名聲大噪,近來說親者踏破門檻,與其日日煩擾,還不如早早定了親,絕了其他人的路子。
此事舒瀾風與蘇氏門兒清,陳文舟並未半分拿喬,反而將姿態放得極低,可見霽月風光。
蘇氏越發滿意了。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可問過家裏爹娘了?”
陳文舟立即掀起蔽膝,跪了下來,“師母海涵,並非文舟有意失禮,實在是家中父母亡故,自小被一遠親姑母養大,姑母三年前隨兒女避居鄉下,已不問世事。”
“文舟已請得太傅准許,只消師母與老師點頭,不日便可請老人家替文舟做主。”
貿然請太傅上門,無異於施壓,舒家先前經歷了兩門不快的婚事,陳文舟不敢莽撞,故而先私下與舒瀾風表明心意,恰恰蘇氏也想提前見陳文舟一面,才有了今日之事。
待十拿九穩了,再請媒妁登門,便皆大歡喜。
蘇氏何嘗沒看出裏面的門道,暗道這孩子行事穩妥,自小無父無母,全靠自己一人爬摸,定是個擔得住事的人,再論這般相貌才情,實在是女婿不二人選。
蘇氏笑着看了一眼舒瀾風,舒瀾風便知她滿意了。
舒瀾風借口與陳文舟論畫,帶着他先行去了書房。
這廂蘇氏心情通泰,拉着舒筠順着耳房的甬道往後院去了。
風跟刀子似的往面頰灌來,蘇氏受不住費勁地咳了幾聲,舒筠與單嬤嬤一左一右護着她,替她遮擋寒風,蘇氏身子難受,心裏卻高興,忍不住勸着舒筠,
“孩子,你也親眼見了,還有比他更好的人嗎,人家明明可以選高門之女,為何非要來咱們家裏提親,他是真心喜歡你呀。”
舒筠抬着寬長的袖擋風,迎着她上了抄手游廊,眼底也含着淚,“娘,你們別胡來,女兒已定了主意,天王老子都不嫁。”
蘇氏氣得胸口疼,一口氣沒緩上來,扶着旁邊的圍欄坐下,虛弱地搖頭,“那你前段時日魂不守舍,不是因為他,又是因為誰?”
舒筠一呆,話堵在喉嚨口,無可申辯。
原來母親與父親誤會她看上了陳文舟。
恰在這時,一婢女顧不上細飄的風雨,自濕漉漉的院中跑來,望着蘇氏與舒筠大喊,
“夫人不好了,陳公子上門的事被老太太那頭知道了,老太太遣劉嬤嬤將陳公子請去了上房。”
蘇氏心口一窒,險些噴出一口血來。
老太太這麼做,絕對沒安好心。
她急得推着單嬤嬤去上房,
“你快些去瞧瞧,萬不能讓那老虔婆壞筠兒的婚事。”
單嬤嬤哎了一聲,匆匆往上房奔。
舒筠倒是沒放在心上,她扶着蘇氏回房。
蘇氏心中記掛着這樁事,一口血嘔在那裏不上不下。
她見舒筠反而老神在在的,頗有幾分心力交瘁,“你個傻筠筠,什麼時候能為自己着想。”
舒筠嘟起嘴,坐在她對面將手帕絞成了一團,“女兒意思很明白,就是要招婿。”
她只能用“招婿”做擋箭牌,待回頭時機成熟,再將她與裴鉞的事告訴父母。
一盞茶功夫,去打探消息的小婢女回來了,這回她雙眼發紅,急得要哭,
“夫人,老太太看上了陳公子,說什麼回頭定親交換庚帖,得從上房走,陳公子當著面兒不好拒絕,便應下了。”
蘇氏猛地抓一把衣襟,“她這是什麼意思?”
小婢女看了一眼舒筠,哭道,“老太太的意思是咱們三房沒有兒子,得留姑娘在家裏招婿,這門婚事便給四小姐,大約是想趁着交換庚帖時李代桃僵換了四小姐的去。”
蘇氏一口血湧上來,嗆在喉嚨里,直接昏了過去。
舒筠瞧見蘇氏兩眼發白,心頭猛墜,
“快,快些去請大夫來!”
單嬤嬤不在,屋子裏只幾個不經事的小丫頭,舒筠催着芍藥去請舒瀾風,又吩咐婢女去尋藥丸,自己扶着蘇氏,哭成了淚人兒,
“娘,娘....”
主母突然昏厥,屋子裏亂成一團。
那頭舒瀾風剛送走陳文舟,聽聞此事,急得如熱鍋螞蟻,親自翻身上馬往平日看診的醫館奔去,而單嬤嬤得了小丫鬟稟報,也嚇得魂飛魄散,臨走時瞥了一眼二夫人得意的模樣,恨道,
“一個個沒良心的,搶了一回還想搶第二回,做了這麼多虧心事,也不怕閻王尋上門!”
二夫人本就因鋪子的事而嘔着一口氣,得了單嬤嬤這句話,追着跑了出來,
“你個不要臉的混賬婆子,這裏是老太太的院子,哪有你說話的地兒,你怎麼有臉說閻王,我看閻王正在尋你們三房的晦氣。”
這話着實戳了單嬤嬤的痛處,她熱淚一涌,“你們小心遭報應!”腳一跺,急着往三房奔。
二夫人還不解氣,掄起袖子站在廊蕪下,指着三房的方向,“誰現在在遭罪,就是在報應誰。”
原來那藥丸被單嬤嬤鎖着,鑰匙在她手裏,舒筠親自來尋單嬤嬤,奔至上房前面的穿堂,正聽到這句話。
她的母親命懸一線,楊氏卻如此詛咒她。
這無異於捅人心窩子。
舒筠胸口那股邪火竄至眉心,整個人彷彿被燒了起來,她什麼都聽不見,也什麼都看不見,眼裏只有廊蕪下那個趾高氣揚的婦人。
舒筠推開芍藥扶她的手,飛快奔向廊廡,她來勢太猛,二夫人楊氏猝不及防,見舒筠一雙眼紅彤彤的跟被咬急了的兔子似的,她雙手叉腰,擺出長輩的架勢,喝道,
“你幹什麼?你瞪着我作甚?”
舒筠咬緊了牙關,胸脯起伏不定,被氣昏的頭腦里只有一個念頭,
撕了那張嘴,撕了那張嘴。
她是這麼想的,也是這麼做的。
等到人回過神來時,她已經抽了二夫人七八個巴掌,嘴角都給摳破了,血流了半臉。
所有驚懼與憤怒都發泄在這些巴掌里,她顧不上長幼有序,她顧不上倫理綱常,她要讓楊氏將那些詛咒一字字吞回去。
屋子裏的人沖了出來,一張張可憎的臉在她面前晃,無數根手指指着她喋喋不休地罵,有人將她扯開,芍藥推開人群將她扶住。
小丫頭也是個悍性子,掄起拳頭將困住舒筠的僕婦都給揮開,攙着舒筠往三房走。
濃濃的霧凝在舒家上方化不開,天黑沉沉的,忽然轟隆一聲響,大雨瓢潑。
“娘.....”
也不知是淚水還是汗水,舒筠雨里奔波,風裏來去,渾渾噩噩回到三房的月洞門口,
只聽得燈火通明的正屋裏傳來一道又一道哭聲。
“夫人吐血了,快來人哪。”
舒筠雙腿一軟,整個人跌在地上。
一道身影從後面將她撞開,舒瀾風背着一位老大夫衝上了廊廡。
舒筠猛地吸了一口氣,追了上去,路過窗口,瞥見她的母親面無血色倒在單嬤嬤懷裏,嘴裏的烏血一陣陣往外冒。
記憶里母親吐出幾次血,卻從來沒有像今日這般嚴重。
心口彷彿被洞穿似的,舒筠嚇得魂飛魄散,極致的恐懼淹沒了她的意識,她心口墜墜的,惶惶無處安放。
她的娘快不行了。
她不能沒有娘....
猛然間,一絲靈光閃過腦門,
華太醫!
舒筠彷彿溺水之人,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扭頭逆着人群往自己閨房跑,她衝進內室,尋到藏在梳妝奩里的令牌,隨意扯落掛在屏風處的披風,大步往外跑。
只要能救回娘,別說是做他女人,給他做牛做馬她都應下來。
雨紛紛揚揚而落,澆了她一身,一線線在昏暗的燈芒里清晰可辨。
冷風跟刀子似的砸在她面頰,繡花鞋被水漫灌,寒意侵入四肢五骸。
她在漫天的雨雪裏奔。
身後傳來芍藥隔風隔雨的哭聲,
“姑娘,夫人嘴裏喃喃念叨着您...”
舒筠僵硬的腳步猛地一滯,猩紅的眼角被血淚摩挲着,視線有那麼一瞬的渾濁。
渾濁的光影里忽然洞開一線火光。
緊接着一道玄色的身影破風而來,他撐着一把碩大的油紙傘,胳膊處攜着一白髮蒼蒼的老先生,目不斜視跨入舒家的門庭。
在他身後,跟着三五名錦衣衛,人人手裏或擰或扶各色品階的太醫。
舒筠腦子裏彷彿有什麼炸開,一股熱流燙過心口,她喉嚨艱難地滾動,說不出話來。
藺洵看了她一眼,腳步未停,只頷首示意便快步往裏去。
那華老太醫身後更是跟着三名葯童,有男有女,個個神色鎮定,彷彿見慣了這樣的場面。
一行十多人,匆匆越過舒筠而去。
.......
銅漏已指向子時初刻。
離着太醫院四名太醫進去已過去了兩個時辰。
舒瀾風挺直腰背,坐在屏風后,一動不動,至今難以想像妻子剛剛在鬼門關走過一遭,那血呀大口大口吐出來,他慌得四神無主,只知道握着那枯瘦的手腕,無力地祈禱。
在他身後擱着一炭盆子,舒筠坐在炭盆旁,芍藥替她絞乾了凌亂的發梢,她身上濕透的衣裳也已被烘乾,人也被火光灼得尋到一線知覺。
芍藥見她驚魂未定,不緊不慢將那墨發給梳齊整,寬慰道,
“姑娘,您鬆口氣吧,華太醫不是說夫人已渡過危險了嗎?”
舒筠明珠般的眸子緩慢轉動了下,裏頭仿若有一撮烈焰在慢慢綻開。
是啊,母親被救回來了。
是那個人,救回來的。
少頃,華老太醫一面凈手一面邁出屏風,老人家神色波瀾不驚,這樣的神情,瞧着也能讓人安心。
舒瀾風連忙起身,待要行禮,卻因起得太快,差點栽下去,華老太醫先扶了他一把,隨後來到舒筠跟前,笑融融看着她,
“夫人已無大礙,留下其餘人侯在這裏,老夫要去復命。”
他將復命二字着重咬了下,舒筠眼睫微的一顫,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湧上。
他來了嗎?
舒瀾風壓根不明白二人之間的官司,心中驚懼猶在,略有些手忙腳亂道,“下官送老先生....”
“誒....”老太醫緩緩搖了搖頭,“舒先生客氣。”
舒瀾風待要堅持,舒筠已回過神來,連忙接過話茬,“爹爹,您在這裏守着娘,女兒去送老先生。”
換作平日,舒瀾風便知這極其不合禮節,但今夜他情緒大起大落,精神萎鈍,腦子銹住了似的轉不過彎來。
舒筠親自攙着老太醫出門,藺洵已不在,只留下一名錦衣衛候在門口。
雨停了下來,月明在漆黑的蒼穹撐開一片極小的天地。
舒筠攙着老太醫上了馬車,芍藥與錦衣衛隨車步行。
馬車停在舒家附近那間茶樓外,老太醫並未下車,只朝她擺擺手,示意她上去。
來到熟悉的雅間,推開那扇雕花門。
抬眸看到那挺拔清雋的身影,他目光明湛地投來。
所有的驚惶與后怕皆在這一刻得到支撐。
“陛下....”她鼻頭一酸,飛鳥投林般朝他撲去,淚水盈眶眼巴巴望着他,“謝陛下救命之恩。”
裴鉞見她穿得單薄,將身上的大氅解下,從她頭頂罩下去將她整個人兜緊,
“嬌嬌不怕,朕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