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喊聲過後,黃瑤撐着桌子,胸膛劇烈地起伏。
“瑤瑤……算了,你們聊吧。”唐小龍想勸兩句,卻覺得這個場合他實在插不了話,便躲了出去。
唐小虎比他先動,他匆匆上前要扶她。黃瑤卻抬起一隻手,掌心向前,那是一個拒絕的手勢。
“別過來,”她的聲音仍舊在顫抖,“先別過來。”
她比任何時候都渴求虎叔的懷抱,但她也知道,越是有安全感的懷抱越是讓會讓人軟弱。
而現在是她最不能軟弱的時候。
她深深地吸氣,大量的氧氣經過肺泡,又被送進大腦。一瞬間的混亂過去,她漸漸找回了理智,甚至感覺到一種從未有過的清醒。
她抬起頭看唐小虎:“虎叔,你是怎麼想的?”
她的眼中沒有悲痛萬分或怒不可遏,取而代之的是出離的平靜,彷彿已經平靜地接受了自己的命運。
但唐小虎知道,黃瑤絕不會認命,也永遠不會認命。因此,回答她的問題,他必須萬分小心,才能不讓她看出他的真實目的。
“我覺得可以先出去躲躲,最多也就一兩個月——”
話音未落,他從黃瑤臉上看到了一絲笑容,那是嘲弄的笑,譏諷的笑。
他分明什麼都沒有說,但黃瑤好像看透了一切。
她搖了搖頭,不想再聽。
她該知道的,不是嗎?
她早該知道唐小虎會去做什麼。會在她離開后,去和過山峰甚至蔣天決一死戰,他會除掉高啟強最大的威脅和競爭對手,會拔掉他眼中的一根釘子。
他會成為另一把出鞘的刀,而名義甚至是踐行他的誓言——為了黃瑤去死。
在沉重的事實面前,黃瑤甚至先於恐懼而感到了一絲疑惑。
真的需要這麼多人為了她去死嗎?她真的值得這麼多人為了她去死嗎?她這樣問自己。
下一瞬,黃瑤突然感到一陣通體發寒。因為她後知後覺地發現,就連過山峰瘋了一樣想要殺她的這個“事實”,都出自高啟強之口。
那到底什麼是真的?什麼是假的?
她發覺原來自己一向都幼稚得可笑,她自以為聰明的伎倆和算計,在高啟強眼裏或許只是跳樑小丑。他只要動動手指,就可以輕易摧毀他們的世界
——她賴以為生的、烏托邦式的、永生不忘的七天構成的世界。
高啟強不會容忍兩個棋子結成牢不可破的聯盟,她或許該慶幸,在眼下的這場博弈中,她沒有成為率先被拋棄的那枚棋子。
但她笑不出來,而是劇烈地打了一個寒顫。
隨後,她終於還是落入了那個結實的懷抱。
唐小虎抱住了他,他可以將她整個人都擁在懷中。無論什麼時候,他的懷裏都是令人安心的存在。
但黃瑤感受到唐小虎的下頜搭在了她的頭頂,而此前他從不這麼做。
他也在害怕。他是在怕死嗎?不,他不會怕死,那他是在害怕什麼?
“我能收回那句話嗎?”黃瑤一開口,卻聽見自己的聲音哽咽。
他們之間陷入了沉默,但他們彼此都知道,黃瑤指的是哪句話。
【如果真的有非死不可的一天,你就為了我去死。】
她後悔了,她不要她的愛人去死,她要他活着。
黃瑤抹了把臉上的淚水,拍了拍唐小虎的手臂,讓他放開她。
“我跟你走,”她說,“但我要先去打個電話。”
她拿着手機上了樓,走進唐小虎的卧室。先是反鎖上卧室門,又走進衛生間反鎖門,確保唐小虎絕對聽不到她的聲音。
她不能眼睜睜看着虎叔去找過山峰,哪怕虎叔身手再好,但過山峰是個變態的殺手,是個反社會人格的亡命徒。
她不能眼睜睜看着虎叔繼續成為一把刀,像她的父親那樣,墜入深淵,又被深淵吞噬。
她不能眼睜睜看着繼續有人為她而死,哪怕這個人剛剛做出過這樣的誓言。
電話接通,她聽見自己的聲音沙啞卻堅定:“媽,爸爸在家嗎?”
“瑤瑤,”陳書婷不答,而是說道,“聽話,你先回北城一段時間,等事情過去媽媽親自去接你回來。”
黃瑤卻異常堅持:“我想和爸爸說話。”她幾乎是哀求道:“媽媽,求您了。”
電話那端,陳書婷嘆了口氣,一陣窸窣后,她聽到了高啟強的聲音。
“瑤瑤,你聽爸爸說,你不用太擔心,北城肯定是比較安全的。京海這邊,爸爸會想辦法解決……”
但黃瑤打斷了他:“您要怎麼解決?”
語氣並不咄咄逼人,卻讓高啟強啞口無言。
黃瑤卻不給他思考的時間,而是義無反顧地開口:“爸爸,我知道北城更安全,所以我想着……這次回去后,我就先不回來了,過山峰一段時間找不到我,也就放棄了……如果以後您需要我……我會好好報答您這麼多年的養育之恩。”
她一口氣說完后,看着鏡子裏的自己。眼圈紅得可怕,眼中也有迷茫,她根本沒有自己想像得那麼堅強。
她說得語無倫次,但她知道高啟強應該懂了。
地獄要怎麼撼動呢?地獄是無法撼動的,但由誰來下地獄,可以由她說了算。
她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臉頰,努力露出一個積極的笑容。至少現在來看,由她來下地獄才是更合適的,起碼她不會死在當下。
然後,她聽見高啟強問:“瑤瑤,你真是這麼想的?”
她點了點頭,又意識到高啟強看不見她的動作,便應了一聲是。
“好。”她聽到高啟強的聲音。
電話中忙音傳來,她手指一松,手機滑落進洗手盆,發出清脆的撞擊聲。
在刺耳的聲音中,她蹲了下來,十指用力扣住洗手台的邊緣,臉埋進手臂之間,淚水紛紛砸在腳下的瓷磚上。
她甚至不敢哭出聲音,她知道虎叔就在外面等着她。她也不敢讓他知道她做了什麼,否則她再也不會有勇氣離開。
她覺得尤其荒謬。為什麼兩個人有勇氣為對方做一切的事,卻都沒有勇氣告訴彼此。
她死死咬住嘴唇,無聲地哭着。壓抑的哭讓她的喉嚨劇痛,但她卻不敢發出一點聲音來為情緒找到出口。
是不是只有那些聽天由命的人,才是真正的智者。她為抗爭命運所做的一切,究竟是對是錯。
除了時間,沒有人能回答她。
終於,她站了起來,打開了風暖,讓熾熱的風吹乾她眼中最後一點潮濕。
她對着鏡子端詳自己,確保沒有任何異常后,開門走了出去。
唐小虎就站在衛生間外面等她,黃瑤嚇了一跳,但又反應過來,他才是這個房子的主人,他有鑰匙也是理所當然的,而他沒有打開衛生間的門,也是給她留了空間。
“行李到了嗎?”她問。
唐小虎沉默地點頭。
“走吧。”黃瑤走在他前面,她怕唐小虎看到她瞬間又紅了的眼眶。
*
黃瑤的行李不多,和來時一樣,一個箱子一個背包,送她離開的人和接她回家的人也是同一個。
唐小虎將她的背包甩到肩上,拖着她的行李,默默地跟在她身邊。
走到車庫時,唐小龍已經坐在駕駛位,黃瑤和唐小虎並排坐在後座。
車子啟動,開往機場。
分明坐了三個人,但車裏安靜得令人窒息。
唐小龍先受不了這樣的氣氛,他問:“聽會歌呢?”
沒人回答他,他就自顧自撳下按鍵播放音樂。
清澈又悲傷的男聲流淌而出——
「有些人,匆匆一面,再也不見,如同每一天中的每一天
任隨掠影在浮光中,擱淺」[1]
一瞬間,氣氛好像比之前更安靜了。
黃瑤想笑一下,卻無論如何也擠不出笑容,她問:“蓓蓓的歌單吧?”
唐小龍手忙腳亂切歌:“啊是……她那天不知道怎麼弄的……”
“算了,”黃瑤說,“聽聽吧。”
唐小龍尷尬地收回了手,只聽男聲繼續吟唱着。
「有些人,久久不見,卻在眼前,如同那一天就是這一天
且讓未來在過去中,纏綿」
「有些人,漫漫一日,轉瞬平生,如同某一天錯過某一天
空教天長在地久中,化煙」
唐小龍從後視鏡看過去,只見黃瑤緩緩躺下了,她躺在唐小虎的腿上,臉朝向內,緊貼着唐小虎的身體。
唐小虎的手搭在她的後腦上,保護着她,不讓她被突然的啟動或剎車傷到。
黃瑤抱住唐小虎的腰,抱得很緊,他們的皮膚就要融化到一起,形成一個完整的人。
他們分明肌膚相貼,但沒有親昵,沒有慾望。
他們就像兩個被封進棺木中的活人,共享生命最後的一點氧氣。
他們一同屏着氣,都想把少得可憐的氧氣留給對方,每一口迫不得已的呼吸間都傳遞着濃重的悲哀。
「似曾相惜,未曾相遇,似曾相知,未曾相識
我為何只能是你夢中的人,我為何只能叫你把假當真,當真」
歌詞就像是為他們寫的,他們匆匆一面,掰着手指頭數下去,這一面也不過只有七天。
七日過後,他打算為她死,而她打算讓他生。
殊途同歸的是,他們都知道這是最後一面。
*
到機場的路很遠,但再長的路也有盡頭。
停車后,唐小龍等在車上,唐小虎送黃瑤進機場,至此他不能再往前了。
航班起飛還有一個半小時,還要領登機牌、託運行李、安檢,但黃瑤卻遲遲不動。
兩人相對站着,不像是分別,倒像是對峙。誰先轉身離開,誰就是贏家。
“你會去看我嗎?”黃瑤明知故問。
“我會。”唐小虎信口雌黃。
撒謊。
黃瑤皺起了眉,但又不想兩人最後一面留下的是這麼難看的表情,便嘆了口氣,又舒展了眉頭。
要是唐小虎知道黃瑤心中所想,他可能會覺得冤枉。
他不是個純粹的唯物主義者,他相信地獄,相信來生,相信鬼魂。
死後他就可以永遠陪在瑤瑤身邊,那又怎麼不算去看她。
“該進去了。”唐小虎說。
“你先走吧。”黃瑤執拗道。
他們都無法做那個先轉身的人。
時間在他們耳邊吹過,像風一樣。
黃瑤似乎聽見了時間行走的聲音,秒針滴答響起,分針拖着沉重的腳步,它們是如此着急奔赴結局。
並不出乎意料,最後妥協的依然是唐小虎。
他深深地望了一眼黃瑤,然後決絕地轉身,走出了機場大廳。
京海的機場很大,他似乎走了很久很久才走出黃瑤的視線。京海的機場又很小,黃瑤抬眼就能看到外面起了霧,唐小虎的身影步步隱入霧氣,像是在變得透明。
告別比黃瑤想得要短,不過她們好像用了整整七天來告別。
她久久地佇立着,同時也是在和京海告別。
這裏也是她的故鄉,她生在這裏長在這裏,但下次回來又是什麼時候呢?
她突然想到古代那些離京趕赴封地的王公貴族,一去三千里,無詔不得回京,否則就以謀反論處。
而她再回來是什麼時候?高啟強什麼時候會需要她?
需要她頂包坐牢,需要她當誘餌,需要她去挨槍子,需要她去聯姻,甚至需要她去獻祭?
她的人生會在什麼時候戛然而止?她又該用什麼心態度過以後的每一天?
不過已經不重要了。
愛在倒數七天化為烏有,愛在倒數七天天長地久,她可以帶着這七天的回憶永遠地生存下去。
*
唐小虎回到車上,唐小龍正在打電話。
他的語氣有點不耐煩:“你去送什麼啊,差你一個送機的嗎?你今天沒課嗎,瞎跑什麼?不是說了不讓你去唱歌,活膩了是吧?”
唐小虎拉開車門,唐小龍連忙心虛地掛斷電話。
“送走了?”他問。
唐小虎不答,而是說:“哥,回舊廠街看看吧。”
“行,回去看看。”
舊廠街早已改建,唐小龍把車停在一棟高層建築下,這裏曾是他們的家,前面不遠處的大型商超就是曾經他們當管理員的市場。
兄弟倆誰都沒有下車,而是各自點起了一根煙。
唐小虎看着那棟陌生的建築,沉默地抽煙,不知在想些什麼。
“人找到了?”唐小龍問。
“還沒,”唐小虎搖頭,“哪有那麼好找。”
他已經派出去很多人尋找過山峰的行蹤,只是目前還沒有消息。
過山峰是個徹底的殺手,是隱藏在黑暗中的鬼魂。如果說他們曾經犯下的暴力行為更多是達到目的的手段,那過山峰就純粹是出於殘忍弒殺的本性,鮮血和殺戮使他感到興奮。
唐小虎知道,但他義無反顧,他也沒有選擇。
唐小龍也清楚,他卻不能眼睜睜看着弟弟去送死。
“找到人,你告訴我吧。”唐小龍抽完了一支煙,把煙頭隨意地彈出車窗。
唐小虎搖搖頭:“和你沒關係,哥你別摻和。”
“但我就你這一個弟弟。”唐小龍轉身看着他,他的雙眼通紅,幾乎要滴出血來。
“你告訴我,我要怎麼跟爹媽交待,”他近乎崩潰地吼道,“告訴他們我眼睜睜看着你去死嗎!”
唐小虎故作輕鬆一笑:“你們怎麼都覺得,我就非得死在過山峰手上啊?”
“靠。”唐小龍罵了句,轉過頭看向窗外。
“哥,”唐小虎在唐小龍手臂上砸下一拳,笑着說,“你什麼時候成家,再生個孩子,也好給唐家傳宗接代。”
“你tm少管我。”唐小龍還在跟他賭氣。
看着他的後腦勺,唐小虎的神色逐漸落寞。
這個時間,瑤瑤應該已經上飛機了。雖然那邊安排了人接她,但大過年的她能去哪呢?
他沒去過北城,對這個兩千公裡外的城市所有的了解都來自於新聞和瑤瑤的描述。
新聞里,這是一座歷經滄桑的巍峨城市,歷史的厚重和新潮的時尚並存,是所有人都心嚮往之的地方。
但在瑤瑤的敘述中,那裏冬天很冷很乾,夏天很熱很潮,秋天狂風大作的時候,她總是會想念京海。
沒有了他,還有誰能用命去保護她呢。
但如果沒有他,瑤瑤也不會遇到這件事,更不會慌亂地逃離京海。
一切命運都是上天寫好的劇本,人從出生的那一刻起,就在馬不停蹄地跌入自己的命運之中。
但他是始作俑者,他務必逆天改命。
“哥……”
唐小虎想交待兩句身後的事,卻被來電打斷,是高啟強的電話。
“強哥,”他接起來,“我還在查……”
“小虎,你手頭的事先停下,回來一下。”
高啟強說完就掛了電話,剩下兄弟倆面面相覷。
雖然行動被叫下暫停,但唐小虎心中的不安感卻越來越盛。
高家別墅,唐小虎剛一進門就聽見高啟蘭憤怒的聲音。
高啟蘭什麼時候都是穩重的,波瀾不驚的,何曾有過這麼失控的時候。
唐小虎三步並做兩步跑了進去,只見高啟強坐在沙發上,臉色陰沉,高啟蘭站在他面前,抱着手臂。陳書婷站在遠端的落地窗前,似乎不願插手兄妹的爭執。
一切都顯得那麼異樣。
“哥,我真的對你很失望。”高啟蘭搖了搖頭,不想再說,走到了客廳的另一端。
“小龍小虎回來了,”高啟強招了招手,“進來吧。”
唐小虎走了進去,問:“強哥,您交待的事,怎麼突然停了?”
“嗯,先不用了,”高啟強摸了摸鼻子,“先讓瑤瑤在外面待一段。”
“什麼叫在外面待一段?”高啟蘭冷笑一聲,“她說她永遠不回來了,這叫流放!”
陳書婷終於出來打起了圓場:“小蘭,也別說的那麼難聽。北城是遠了點,但起碼也是首都。”
“大嫂,”高啟蘭深吸了一口氣平復情緒,“你們有沒有想過,她已經沒有家了,你們把她趕走——”
“什麼叫我們把她趕走!”高啟強忍耐至此也終於爆發,他重重一拍茶几,站起來怒道,“你搞清楚,是她自己要走,你還以為她是那個小姑娘嗎?她比你想的有主見多了!”
“那是誰逼她走的?”高啟蘭眼中滿是失望,“哥,你總是這樣,你總是覺得錯都是別人的,而你是無辜的。但你真的無辜嗎?”
說完,她一甩手往外走去,一刻也不想多待。
直到現在,唐小虎才從她們破碎的爭吵中還原了事情的真相。
為什麼瑤瑤走的時候那麼絕望,為什麼針對過山峰的行動突然被叫停,為什麼高啟蘭憤怒得幾乎失態。
一切都有了解釋。
黃瑤早就猜到了一切,並且用她不再回來的承諾,換他的平安。
為什麼?為什麼?他在心裏不斷發問,究竟為什麼?
他感到濃重的恐懼,對生離的恐懼遠勝於死別。
死亡並不是終點,只是帶着對來世的祈盼走出了時間。但生卻是無窮,是在回憶築成的牢籠中的無期徒刑。
她怎麼能這麼殘忍?
他想要說什麼,但無論說什麼都是對她的辜負或背叛。他能做的只有接受,沉默地接受她的一切安排,像他一直做的那樣。
突然響起的門鈴救了他一命,因為家中阿姨不在,剛走到門前的高啟蘭便順手開門,又拿着快遞走了回來。
“嫂子,哥的快遞。”
“小蘭你拆了吧。”陳書婷掐着眉心,甚至沒有抬頭。
高啟蘭徒手撕開了快遞盒,裏面掉出了一個輕飄飄的紙包。
她的眼皮先是重重地跳了兩下,但因為還帶着氣,甚至沒多想便直接拆開了紙包。
“啊————”
高啟蘭發出一聲變了形的尖叫,捂着嘴向後跳了一大步。
“怎麼了?”唐小虎沖了過去,只見高啟蘭的臉色像見了鬼一樣,顫抖着指着地上的東西。
地上躺着一張米黃的紙和一片紅色的碎片。
唐小虎從沒覺得自己如此僵硬過,他也從沒覺得自己的視線如此好過。
他想緩緩蹲下,肌肉卻在瞬間失去力量,重重地跪了下來。
他伸出手想去觸碰紅色的東西,卻像是被無形的繩索捆住了手腳動彈不得。
那是一片指甲,一片還連着血肉的,被生生拔下來的,右手食指的指甲。
指甲做了紅色的新年款美甲,顏色已經和血肉融為了一體。指甲前面並不圓潤,那是兩天前剛剛斷裂過的緣故。
這是瑤瑤的指甲。
一旁的紙上,赫然是七個鮮血寫成的字——
這是女人的優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