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翌日怪談(八)
昏黃,黃昏的路燈旁。
少年不安的手胡亂地擺弄着,不知所措。
“合羽,沒事,我也在呢。”一旁的高瘦少年輕聲安慰。
“不,安幸,我知道,但……”合羽畏畏縮縮地說道,用聳起的肩膀擋住了淤青的脖子,彷彿能帶來安全感一樣。
心懷不安。
“滋……”
金屬拖拽的聲音響起。
安幸握緊了拳頭,看着來者。
“喲,這不是我們社的天才後輩嘛。”
青年將鋼管架在肩上,嘲弄着安幸。
“秋山葵……”安幸咬着牙,作為曾經學校里最友善的學長,他無法理解是什麼使得秋山葵變成了這樣的人。
“我只找“河童”,小安幸,這你也要湊熱鬧嗎?”被叫做秋山葵的花臂青年譏諷地看着兩人,“我可是知道你的住址呢~”
“砰!”
鋼管猛的砸在地上。
安幸的腳下意識地後退一步。
“哈哈哈……”秋山葵得意地大笑起來。
安幸的手握了又放,繃緊的手臂砸在牆上。
“抱歉,抱歉……”安幸略帶歉意的看着合羽,“我……做不到讓爸媽因為我而受到騷擾……”
“不,沒關係的,因為我也……”合羽嘆了口氣。
“我……我會打電話報警的……”
在合羽略帶失望的眼神中,安幸退卻,轉身離開。
夜很靜,靜的令人發慌。
“葵……今天就算了吧……”合羽的聲音細若蚊蠅。
“快給我煙!”秋山葵不耐煩地說,強行拿走了合羽的包。
“要是被我爸再抓到我偷拿他的煙,我就完了啊,葵,求你別這樣。”合羽竭力護住自己的包,但在推搡中被一拳打倒在地,包還是被搶走了。
“秋山葵……”合羽握緊了拳頭。
遠處的燈光閃了兩下,最終還是熄滅了。
“呼……”秋山葵深吸了一口,朝合羽的臉上熟練地吐了個煙圈。
“我說“河童”(日語合羽和河童的發音都是kappa),你是不是搞錯了什麼,我現在是黑道,而你,只是一個普通的初中生而已。”秋山葵得意地看着眼前一臉憤然的合羽。
街道的牆角,閃過一絲冷漠的白。
“你以前……不是這樣的……”合羽的話語間帶着哭腔。
“以前那是以前,現在才是現在,”秋山葵將煙掐到合羽衣服上滅掉,留下一個洞。
“我現在是吉田組的成員,明白嗎?”秋山葵用手把合羽摁在牆上,惡狠狠的說,“我知道你家在哪,更知道你爸那個人渣干過什麼事情,要是我把這種東西曝出去,你覺得你會好過嗎?”
被抓到把柄的合羽已經不能從容的脫身而去了,只要秋山葵在被警察逮捕前將自己父親曾是強姦犯的秘密散播出去,那自己的人生就算是毀了。
這個世界總是對曾經犯錯的人沒有寬容的餘地,他們總是將自己站在道德的制高點去審視曾經的罪人,連帶着污衊那些人的親人。
合羽已經走投無路了,除非他人間蒸發。
合羽瞥了一眼在爭搶中掉落的手機,畫面還停留在那個僅僅是看着就令人害怕的網站,奢望着自己能依賴於一個玩笑。
漆黑的夜裏,晦暗的邪神居然也能成為光。
“好了,今天就這樣吧,老子今天心情好,這次就不拿你的錢了,但是每天的一包煙不能斷,然後明天晚上這個時候,2萬日元,一分不少,明白嗎?”秋山葵擺了擺手,準備離開。
望着那熟悉又陌生的背影,合羽咬着唇,溢着血絲。
忽然間,一襲黃衣從一旁穿過,黃色的風衣遮蓋了那個人的臉,只能依稀分辨出是個男性。
一隻手爬上了合羽的肩膀。
“我聆聽到了你的願望,感謝你送來的祭品。”
合羽愣了一下,他不明白為什麼眼前的人要和自己開這樣的玩笑。
也許……不是玩笑呢
合羽腿有點抖,但不是害怕,而是,興奮
男子繼續向前走去,袖口中伸出幾根觸手,纏繞成手的模樣。
“嗯‘河童’,你個垃圾還敢湊……”秋山葵轉過身了正想破口大罵,卻看到了一個陌生的傢伙站在眼前。
一排的路燈一個接一個的熄滅,最後只剩下渾濁的黑。
眼前的男子露出滲人的微笑,那張麵皮下似乎有着無數蛆蟲在蠕動:“我能感覺到,你身上的恐懼。”
“我,我我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秋山葵強裝鎮定,身子卻止不住地後退,“‘河童’,不合羽,你人呢,合羽”
合羽就站在男子身後,但秋山葵卻完全看不見他。
“把生命獻給邪神吧。”
地磚破裂,暗紅的血肉包裹了驚恐的男子,在無盡的漆黑中猶如一顆詭異的心臟。
在血肉中依稀能看到掙扎的四肢的輪廓。
“不……”
掙扎的聲音逐漸消失。
先前被毆打的小腹還在隱隱作痛,合羽心裏卻油生一種別樣的快感。
“呼,呼,呼。”合羽面容扭曲,掛着猙獰的笑容。
良久,合羽才緩過神來,摸了摸臉上結的痂,直接跪在了男人面前。
“我實在拿不出什麼東西來,我只能是,謝謝,謝謝……”
“你不害怕嗎不害怕自己會成為下一個祭品嗎?”男子輕聲問。
“為什麼要對拯救了自己的恩人感到害怕。”
“你很有趣,”男人笑了起來,“我本來以為你會滿臉恐懼的落荒而逃的。”
“那樣我也有理由把你也獻……”
笑聲戛然而止。
合羽的頭被一道平整的切口與自己的身子分離開來。
男人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胸口,蠕動的血肉正在癒合胸口的創傷。
“從圖書館出來我就感覺到有人在跟着我,你終於肯現身了。”
一身白色巫女服的女生走了出來,冷漠地對着男人說:“我來拔除你了,怪談。”
“拔除”男人大笑起來,他摘下了兜帽,赫然是吳殤。
“你對一個普通男生的救命恩人的稱呼就是怪談”吳殤戲謔地看着少女。
“你身上已經纏繞着怨力了。”少女依然是冷漠地回答道,言語間沒有一絲起伏。
“我殺了個罪有應得的人,我是怪談,而你呢你把這個我剛剛覺得有趣的傢伙給殺了,你就是正義”吳殤反問。
“他已經被你污染了,遲早會死。”
“那可是我所看上的演員啊,可容不得你肆意妄為。”吳殤的表情冷了下來。
“我真的很好奇啊,我前腳剛離開學校,你後腳就跟了過來,你們的目的到底是什麼呢?”吳殤的話耐人尋味。
少女依舊臉色不變。
“你為了防止其他怪談奪走那份怨力,所以並沒有把他們帶在身上,現在的你無疑是最弱的時間。”
少女眯起了眼睛,醒目的白色上身如同死神的風衣。
無形之間,一種如芒在背的感覺扎在吳殤身上。
“我知道我打不過你,”吳殤突然笑了笑,“所以……”
吳殤舉起自己禁音的手機,上面有着尚未接通的電話。
“雖然這幾天晚上沒從貞子那裏獲得什麼值得一提的情報,但是我可是一直都和他有所聯繫啊!”
“三天之……”
“我親愛的貞子女士,您忠實的男僕、禁臠吳殤快要被砍死了,我獻上我所搜尋的您曾經的一部分來換取您的垂憐。”吳殤忽然一變臉色,帶着哭腔快速的說到。
電話的那頭沉默了一會兒。
“我……馬上……就來。”
“額,您怎麼過來”
一支被水泡的發白的手臂從手機里伸了出來,給了吳殤一巴掌。
“這樣……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