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虛實之間(六)
儘管味道和吳殤描述的有着些許不同,但滑膩的舌尖觸感卻分毫不差。
鄭康強忍着失態,在宛如窒息的感覺下,顫顫巍巍地把口中豆粒倒在盤中。
另一邊就沒這麼好過了,溫荷雖然面容扭曲,但還能遏制住進一步的失態,李思誠則是一口噴了出來。
老舊的野餐桌子上,遍佈着在灰白黴菌點綴下的青綠。
蔡伊箐獃獃地拿着叉子,驚愕的臉上,還留着劫後餘生的后怕。
“抱,抱歉,可能食材壞了吧……”蔡伊箐道歉道。
“沒……沒事這樣荒無人煙的旅館,食物過期了很正常。”鄭康道,但僵住的表情難以再擺出奉承的姿態。
慢條斯理地舉起叉子,裹挾着灰白的明黃奶酪隨着叉子的翻轉而捲起。
“這是什麼地獄廚房產物……”
李思誠瘋狂的錘着胸口,任何一點吞咽都將成為進一步的折磨。
馬芬里拉奶酪拉起些許酪絲,伴着叉子的抬起而一根根地崩斷。
“確實不好吃。”溫荷小聲嘀咕,但還是勉強咽下。
餐盤一空,只留下些許黃絲拉成角峰。
“味道還行,多謝款待。”
抽了張餐巾紙,吳殤無視幾人的囧樣,細細擦拭嘴角。
吳殤站起來,伸了個懶腰,扭動腰部左口袋中金屬的碰撞聲響起。
“吳殤哥,你去哪”溫荷叫住了準備離去的吳殤。
“去你們負責的房間也檢查一下,僅一次的調查顯然不能面面俱到。”吳殤說道,剛要抬腳,吳殤頓了一下,“對了,你們可以調查一下我那邊的房間。”
說完,吳殤頭也不回得走了。
“他怎麼吃的下去啊。”背影中,李思誠小聲呢喃。
“叮鈴鈴。”6號房間的鈴聲響起。
一個樸實的一人單間。
磨搓光面的床頭櫃,上了新漆的櫃角內凹了一塊。
看似平整的牆面上用手撫摸,也暗藏幾個凹陷之處。
左手托腮。
“偏直的缺口,打擊痕迹向左下方傾斜,初步分析是鞭子之類的軟物鞭撻導致,痕迹凹陷處牆面顏色較亮,應該是再次粉刷后產生的。”
若有所思。
良久,沉思的吳殤突然露出一個笑容。
“窺探別人私隱的感覺真是讓人愉悅。”
大笑,桌上的水壺不慎打落。
細微的音鳴響起。
吳殤每次進門檢查之前都會跺一下腳,來確認下方是否有地下室,可以肯定的是,先前的跺腳並沒有產生聲響。
“房間進門的左邊嗎。”
離開,5號房間的鈴鐺響起,然後是4號、3號……
轉眼落日。
““逃出旅館”的含義依舊不明確,就算離開肉眼所能判斷的旅館範圍也無濟於事。
黃沙所環繞的旅店範圍內寂靜無聲,這個旅店彷彿與世隔絕,唯一存在的幾人成為僅存的生機。
幾間房間都反反覆複檢查過了,沒有任何額外的發現,唯一的疑點就是客房間隔很寬,房間面積很大。一般而言,這種汽車旅館,都是儘可能壓縮住宿空間來增加客房的數量。
倉庫的大門牢不可破,這條線索也因此中斷。”
“唯一慶幸的是那些怪物沒有來過,看樣子只是驅趕我們進入旅館。”溫荷總結道。
吳殤不可知否地點了點頭。
“算了,先休息吧,鄭康大哥也又去看了一遍外面,這個循環的空間並沒有縮小的跡象,明天再找也不遲。”蔡伊箐慵懶的拉伸了一下身體,道。
“先前怪物沒能破開車頂,說明我們待在車裏算得上是安全,這樣吧,我去拿點柴火,守前半夜。”吳殤放下手中的童話書,說。
這句話令幾人頗為意外,從進入劇本開始,吳殤便是獨來獨往,此時卻主動提出守夜。
鄭康身為這個小隊伍里唯二的成年男子之一,本着作為青壯力的身份,儘管十分不情願,也只能站出來答應下來。
“那我守後半夜。”
滿口答應,鄭康心裏卻不停抱怨。
這時,鄭康突然發現了一絲不對,先前雙關語已經“確立”了自己臨時小隊的領導人的地位,眼前的男人說話的時候自己卻着了他的道,把他當做隊長來看,自然而然地順着他的意思來。
一抬起頭,鄭康冒出一身冷汗,此時的吳殤盯着鄭康,目不轉睛。
心中一驚,一種被看穿了感覺在鄭康腦海中浮現。
意外的是,吳殤只是笑了笑,沒有什麼過多的行動,便離開了。
漆黑浸染蒼穹。
寂寥,只有升起的火堆噼里啪啦作響。
幽暗的角落,陰影隨着火苗的搖曳而舞動,漆黑之中伸出夜的觸手。
黯影將火光環抱。
受潮的木條艱難地燃燒着,火焰忽明忽滅,深邃的黑暗中,一雙眼睛盯着讀書的守夜人。
潰爛的糊黑跳動,蜿蜒着覆蓋了天與地,如同腐爛的巨人觀一樣,墨血膨脹。
吳殤打了個哈欠,將手中那本邊角已經翹起的《要做一個有愛心的孩子》丟入火堆。繪本連同傍晚一起帶出的衣櫃木門一樣,化作灰燼。
“開始變得無聊了。”吳殤自言自語道。
收起小馬扎,吳殤轉而敲響車門。
“咚咚。”
鄭康睡眼惺忪地探出頭來。
“換你了。”吳殤道。
鄭康低頭看錶,離預定的時間還有四十分鐘。
沒說什麼,撇了撇嘴,鄭康接過吳殤手裏用來烤火的木條,揉了一下眼睛,接過班來。
走到火堆旁,才發現,先前吳殤手上拿的好像是木凳。
上車,穿過酣然入夢的溫荷,吳殤靠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窸窣的聲音悄然傳來。
越過白花花的肌膚,吳殤看向蔡伊箐的背後,密密麻麻的傷口觸目驚心。
若影若現的火光下,傷痕如同小蛇一樣彎曲,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