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1章 傲骨山鳴
這溫養之法其實很簡單,靈氣運行線路也並無出奇之處,只是手勢有些奇特。
侯飛白練了幾遍,基本就將這溫養之法的上半部分練熟。
土窯房外,隱約傳來叮叮噹噹的敲打之聲,侯飛白開門出去,見朱昂已經又與學徒開始在那裏煉製刀具,朱姒卻不見蹤影。
朱昂聽到開門聲,扭頭見侯飛白出來,笑道:“恩公,你快試試冥鐵烏金棍,老朱已經修復好了。”
侯飛白轉了一圈,在熔爐旁的武器架上發現了恢復如初的冥鐵烏金棍,欣喜地捧在手上,意外的是,棍頭的斷處已經完全看不出絲毫痕迹。
“就跟新的一樣!”侯飛白贊道,“昂叔,你是如何做到的?”
“煉器嘛,其實並不難,只是我火狐一族天生掌握火行天賦,這才是撈刀河畔打刀一族真正的根基,其他妖族學不去的。”
朱昂將正在捶打的刀具再次塞入熔爐,輕描淡寫地道,“珠碧刀乃是我族前輩煉製,極為鋒銳,冥鐵烏金棍雖被削斷,斷面兩端的器質紋路卻不亂,我只是用火行天賦將斷面兩端的器質紋路重新連接在一起,就這麼簡單而已。”
侯飛白欣喜若狂,隨手舞了個棍花,高高躍起,雙手掄棍擊打在一塊青石上,只是憑藉冥鐵烏金棍之力,就將青石打得四分五裂,而棍身,尤其是曾經的斷處,沒有分毫受損。
“多謝了!”
撫着冥鐵烏金棍,侯飛白臉上浮現出抑制不住的笑意。
“快回屋溫養棍身。”朱昂不以為意,驅趕侯飛白趕緊去練溫養之法。
侯飛白回到土窯房,打着如意坐,手上手勢一變,一層薄薄的火氣之罡浮現在指尖。
他變換着手勢,不斷拍打棍身,將指尖的火氣之罡拍進冥鐵烏金棍,一套溫養之法下來,時間過去了半上午,侯飛白丹海的靈氣也跟着消耗一空。
想不到這套溫養之法,還是個靈氣消耗大戶。
靈氣耗盡,侯飛白無奈站起身,現在只有上篇就如此,下篇還不知消耗幾何呢。
好在神橋內有侯啟無時無刻不在修行,靈氣自然源源不斷。
“請先生隨我來。”
出了門,守護在門外的學徒忙上前說道。
跟在學徒身後,在飛爐峰上走了盞茶時分,侯飛白忍不住問道:“咱們這是去哪?”
“列兵堂。師父在那邊等您。”學徒轉身,停下腳步來說道,神色恭敬,彷彿在說一個聖地一般。
“列兵堂是做什麼的?”侯飛白好奇地問。
“那裏陳列着前輩大師們以畢生心血所煉製的刀具,是我火狐一族的聖地。”
說這話時,學徒臉上帶着自豪。
飛爐峰峰頂,和一般山峰不同。
一般山峰都的底下部分大,越往上越小,到峰頂基本就只有一小塊地方了。
而飛爐峰卻不同,彷彿一座天外飛來的熔爐,下小而上大,越往上,反倒地勢越開闊,等到了峰頂,居然隱約有一個佔地數十畝大小的廣場。
廣場中心佇立着一塊巨大的石頭,走近看才發現巨石中間位置有一道細細的裂口,像是被劈開一般,將巨石一分為二。
“這是試刀石。”學徒在巨石前站定,虔誠地道,“相傳我族前輩朱頂天煉刀有成,一刀將巨石劈為兩半。”
侯飛白讚佩道:“這位朱頂天前輩,當真了得!”
學徒聽侯飛白讚美火狐一族前輩,心中高興,歡快地道:“真希望有一天,我也能成為像朱頂天前輩一般的煉刀大師。”
“只要你加油,就一定可以的!”侯飛白鼓勵道。
學徒羞赧一笑,領着侯飛白繼續往前走。
過了試刀石,再往前百米左右,是一座殿宇模樣的建築,飛檐挑梁,金色琉璃瓦在陽光下閃閃發光,大紅漆門的頂上,掛着一塊黑金楠木匾額,上面刻着三字:列兵堂。
朱昂站在列兵堂前的台階上,見侯飛白到來,遠遠地便下了台階,前來迎接。
“昂叔,叫我到這裏,是何意呀?”
侯飛白詫異地問。
“這列兵堂,陳列的乃是我族中前輩煉刀的心血,凡我族貴客,皆可到此一尋機緣。”朱昂笑呵呵地說道,“恩公救我女朱姒,自然也是我族貴客,是以我老朱請你到此一游,看是否有緣。”
原來如此,侯飛白恍然,跟在朱昂身後往列兵堂內走去。
進了大殿,內部整個空間由許多巨大的紅色柱子支撐着,每一根柱子上都雕刻着一條盤繞的、栩栩如生的金龍,蔚為壯觀。
大殿盡頭卻是一面巨大的石牆,奇怪的是,石牆上居然有幾個孔洞。
石牆下是一張案幾,案几上有一個造型古意盎然的香爐,香爐中插着幾隻尚未燃盡的線香,案幾前,隨意擺放着幾個玉質蒲團。
“請坐。”朱昂抬手,示意侯飛白坐到玉質蒲團上。
侯飛白微微點頭,依言坐了下來。
朱昂面朝石牆,雙手抱拳,躬身在香爐中燃上一隻新香,道:“列祖列宗在上,現有火狐一族貴客侯飛白在此,請列祖列宗賜寶。”
說完,朱昂又對侯飛白輕聲道:“請恩公在心中默默念想刀之精義,若有緣,則會獲得我族前輩所煉製寶刀一柄。”
侯飛白恍然,敢情朱昂將自己請到列兵堂,為的就是這樁事情。
不過這確是一樁好事,火狐一族煉刀之術聞名大荒,能在此陳列的又都是前輩大師以畢生心血所煉製,定然不凡。
就算侯飛白自己不用刀,也可作為一件異寶收藏。
當即,侯飛白閉目凝思起來。
對於刀,侯飛白所知有限,最有名的便是人間界三國武聖的青龍偃月刀,又名冷艷鋸。再就是一些小說里提到的,像是屠龍刀等等。
而在人間界,侯飛白見過最多的,除了切菜的菜刀,就是夜行司的制式大刀。
至於刀的理念,侯飛白仔細回憶起來,刀槍劍戟,斧鉞鉤叉,刀,乃是十八般兵器之首,以雄渾、豪邁、揮如猛虎的風格而馳名。
曾有詩人這般贊道:“秋水飛雙腕,冰花散滿身。柔看繞肢體,纖不動埃塵。閃閃搖銀海,團團滾玉輪。聲馳驚白帝,光亂失青春。殺氣騰幽朔,寒芒泣鬼神。舞余回紫袖,蕭颯滿蒼旻。”
那麼,刀的精義,到底是什麼呢?
侯飛白眉頭微皺。
刀乃一件器物,何來精義可言?有的只是持刀者強加其上的精神。
持刀者惡,則刀為凶之器;持刀者善,則刀為王者師。
故,刀之精義莫過於此。
樸素而簡單。
一念起,一念滅。
侯飛白沉浸在自己是思緒之中。
朱昂和學徒恭立一旁,整個大殿只剩下輕微的呼吸聲,落針可聞。
時間在不斷流逝。
朱昂看着香爐中已然燃燒過半的線香,神色默然,看來恩公是得不到祖宗青睞了。
突然,石牆發出一陣低沉轟鳴。
學徒悚然而驚,看向朱昂的眼神充滿了惶恐,每年到列兵堂尋求機緣的貴客不在少數,但真正能夠求得寶刀神兵的,卻極為罕見。
朱昂緊緊攥住衣袖,指甲已經掐斷都毫無知覺。
他的心臟怦怦直跳,石牆有反應了!恩公得到了祖宗的青睞!
而侯飛白對此並無察覺,他依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
石牆內,低沉的轟鳴未滅,一道清脆的長鳴響起,如金似玉。
很快,低沉的轟鳴和金玉之聲交替響起,彷彿石牆中有兩人正在爭執一般。
在這異響中,香爐中的線香越發的短了。
朱昂不由焦急起來,按祖輩流傳下來的記載,石牆異動即代表求緣客得到了認可,很快會有一柄寶刀破壁而出。
可現在的情形卻與記載相左,線香都快燃盡了,刀卻始終未現。
一絲微風從大殿外吹進來,打着旋兒吹落了線香最後一絲火光。
哎,恩公到底是沒有得到這份機緣。
朱昂搖頭嘆息。
倏地,一聲嗆啷脆響,石牆被擊破,碎石橫飛中,一道黑色光影穿出,在半空畫了一道弧線,斜插於侯飛白身前地面。
學徒這才看清,那道黑色光影乃是一柄刀。
“恭喜恩公尋得寶刀!”
朱昂激動地道。
侯飛白被驚醒,睜眼卻見身前斜插着一柄連鞘刀。
刀鞘不知為何種木頭所制,通體漆黑,雕着一條飛舞的青龍,張牙舞爪。
金屬護手、木質短柄,血紅刀衣斜斜墜着。
大殿外,幾名皓首蒼髯的老狐妖倏地出現在廣場,又快速施展身法重現列兵堂,彷彿身後有洪水猛獸一般。
“怎麼回事?”
當先的老狐妖問道,“莫非有寶刀出世?”
朱昂激動地道:“回老祖,有貴客得祖宗賜刀!”
“快看看,是哪柄刀?!”
被朱昂稱作老祖的老狐妖,同樣也很激動,列兵堂已經有多年不曾有寶刀出世,現在終於又有寶刀出世了!
侯飛白刷地將刀拔出,入手頗沉。
朱昂湊近一看,清冷的刀面上映出他粗糲的臉龐。
再細看,刀口鋒利,刀面平正光潔,在護手位置,刻着幾個小字:傲骨山鳴。
莫非這把刀的名字叫傲骨山鳴?
“到底是哪一柄?朱昂你倒是快說!”
這些老狐妖都是沉醉於煉刀之輩,若非如此也不能在以打刀聞名大荒的火狐一族成為老祖級的存在。
只是這些老狐妖都彷彿毛頭小子進洞房一般沉不住氣。
朱昂轉身疾步走到大殿一側,從書架上取下一本書,又急沖沖趕回來,對着那柄刀翻起書來。
“這裏……沒有,這裏……這裏……”
朱昂飛快地翻着書,一邊小聲咕噥着。
“找到了!”朱昂呼吸急促地念道:“傲骨山鳴,刀重二十四斤,儘力揮刀,刀如山鳴海嘯。”
“傲骨山鳴?好名字,傲氣如山,大道長鳴。”侯飛白屈指彈在刀身,發出一聲清脆長鳴,聲音悅耳。
朱昂激動地道:“恩公請全力揮刀。”
侯飛白起身,依言用力揮出,大殿內頓時響起如山鳴海嘯般的低沉轟鳴,原來這就是適才石牆內那低沉轟鳴的由來。
“果然是這傲骨山鳴!”朱昂低頭看向書頁,念道,“某日,荒海東岸見巨型魚妖,乘潮而上,退潮而不能歸,長鳴數月而亡,及其肉腐,余龐然巨骨,凜然傲立,質玉而內剛,以斧刃擊之亦不能傷其分毫。打刀狐族朱元聞之,取其末節,曆數月,以龍晶玄鐵為輔,終得傲骨山鳴一柄。”
學徒在一旁早已震驚得長大嘴巴,巨魚妖骨,龍晶玄鐵,這都是煉製刀具的寶材!還有那幾位族中老祖狂熱的眼神!這柄傲骨山鳴,實在不凡!
當日,打刀一族全族皆知,撈刀河畔,飛爐峰頂,列兵堂石牆碎裂,有寶刀現世。
太平山猴族妖物侯飛白,於列兵堂求得寶刀傲骨山鳴的消息,彷彿春風拂過大地一般不脛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