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9章 撈刀河畔賀小年
“丹岐老兄,既然設計不成,你我就此別過吧,以後若有機會到彩雲城,可以到城南鏡湖山莊來尋我。”
丹岐點點頭,看着這位方家後裔領着一隊妖物緩緩離開,才又潛入小鎮阿貴食肆,侯飛白所住房間的屋頂。
“侯哥,再有幾日便到撈刀河了,之後你要去何處?”
朱姒趴在枕頭上,看着侯飛白跌坐於床榻運功,百無聊賴地問,她實在不理解,那麼辛苦修行圖什麼呀?做一隻無憂無慮的快樂小狐妖,難道不好嗎?
有朱姒在旁,侯飛白實在無法靜心運功修行,好在有侯啟在神橋中依然任勞任怨,幫助他恢復猛字符帶來的反噬。
他無奈地道:“之後我打算去趟月港城,開開眼界,好好瞧一瞧這大荒妖界。”
“月港城呀,那可是萬妖國南部最大的城市了。”朱姒精神一振,狐狸腦袋倏地揚了起來,又很快垂下去,“早聽說月港城有許多好玩的地方,可惜一直沒有機會去。這次回了撈刀河,恐怕老爹會把我關起來吧。”
“月港城能有什麼好玩的地方。”侯飛白不以為意地道,在看過人間界的花花世界后,再看大荒妖界類似於中古時期九州的生活環境,實在難有好玩可言。
“說起這個我可就不困了。”朱姒頓時來了精神,向侯飛白描述起不知從何處聽來的月港城傳說。
什麼月港城最大的勾欄,那裏有最漂亮的女妖唱最時新的小曲兒,什麼月港城最大的酒樓,有那口若懸河的說書人講最動人的話本,什麼月港城最大的瓦舍,聚集着數不盡的百戲雜耍,還有那傳說中盛行於大荒賭坊,讓所有妖物樂此不疲的千秋戲等等諸如此類。
聽得侯飛白倒是有了些興趣,這不就是人間界九州大雍皇朝時期的都市生活嗎?據《東京夢華錄》所載,當時的大雍皇朝京城東京城,那可是在歷史中赫赫有名的繁華不夜城。
想着想着,倒是忘了朱姒還在一旁,臉上露出神往表情。
朱姒見侯飛白不說話,嘴角還露出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頓時嬌哼一聲,道:“看你臉帶壞笑,是不是在想着去勾欄聽那漂亮女妖唱曲兒?”
“咳咳~我沒有。”侯飛白趕緊道,“你小孩子家家,哪曉得什麼這些東西。”
侯飛白說的沒錯,相較於妖族九品聚靈獲得百年壽命,八品啟靈,化形得三百年壽命而言,朱姒的年齡的確還只是屬於小孩範疇。
“哼哼……”朱姒哼哼着不說話,斜眼看着侯飛白,那模樣像極了人間界社交軟件上的表情包。
侯飛白趕緊轉移話題道:“你和我說說撈刀河吧。”
“撈刀河有什麼好說的,還是說月港……”
兩妖在房間裏說著話,丹岐在屋頂上聽了半天,大體知曉了侯飛白接下來的動向,悄然離去,他打算先回趟太平山,將在禁忌之地的發現告知族父丹嘯,這對嶛山狼族的發展絕對是一次機會。
丹岐剛剛離去,朱姒便閉口不言。
侯飛白瞟了瞟屋頂,又看了看朱姒。
“已經走了。”朱姒點點頭。
就在回到房間不久,她的天賦能力便察覺到有妖物還在暗中窺視,索性便纏着侯飛白到了他的房間。
直到剛才,那種被窺視的感覺才完全消失。
“你的感覺準不準啊?”
侯飛白不敢相信,他可是一點感覺都沒有,在成年祭爬通天樹的過程中,他感受過那種神識覆蓋整座通天嶺的震撼,可惜那只是通天樹的加持,依靠自身修行要達到那等境界,侯飛白還不知要幾品。
“天賦能力,你說呢?”朱姒傲嬌地從枕頭上蹦下來,“走了,回屋睡覺。”
接下來的幾天,侯飛白都在朱姒和烏鱗馬的鬥嘴中度過。
……
撈刀河,自王仙嶺向東奔流,最終流入妖海。
相傳上古裂世之戰,火皇的烈焰斬神刀墜入河中,逆漂數十里后,撈而復得。故而,此河得名撈刀河。
說來也奇特,在王仙嶺東南五里,有飛爐峰形似一尊熔爐,飛爐峰下靠近撈刀河畔的地方又有丹霞洞,洞中有一方水池,名叫玉冷泉,玉冷泉水清冽,最適合打制兵器。
也讓生活在這一帶的火狐,也有妖物稱他們為赤狐,成為了大荒聞名的打刀一族。
火狐一族以打刀為生,專門煉製刀具,每位成熟的打刀師傅一年只打一柄刀,每出一柄具是天下聞名的寶刀。
朱昂在飛爐峰擁有一尊自己的熔爐,熔爐中火焰熊熊,他今年的打制的一柄刀,出爐在即,只是今日他卻有些神思恍惚。
他的寶貝女兒已經有一月不曾傳來消息,生死不知。
“師父,你要不要休息一下?”在一旁的學徒問道。
火狐一族也不是每位都能成為打刀大師,成不了打刀大師,也只能跟隨族中前輩學習,打打下手。
“你說,小姒跑到哪裏去了……”
朱昂自言自語道,“哎,小小九品狐妖,以為仗着天狐別行法和明鏡天賦,就能避開危險了?”
“師父,小姒機靈得很,雖說年紀不大,卻經常在外面跑,經驗十分老道,一定能夠平安歸來的。”
學徒安慰道。
“這次回來,看我不打斷她的腿!”
朱昂說著,單臂舉起百斤大鎚,不斷捶打着即將成型的大刀片,每砸一下便是火花四濺,彷彿捶打的不是大刀,而是朱姒的腿。
朱昂的熔爐佇立在丹霞洞外不遠,是火狐一族最有名的三大熔爐之一。
“朱昂,小姒回來了沒?”
一名路過的火狐妖,笑着跟朱昂打招呼。
“誰知道她跑哪去了。”朱昂沒好氣地答道,說完又重重捶打着大刀片,將鐵中的雜質捶出。
“哎喲,我好像剛才在撈刀河那邊看到一名小狐妖,很像小姒呢。”
火狐妖不以為意,每次朱姒出去了,朱昂都是這麼一副德行。
“真的?”朱昂放下大鎚,將手在圍裙上隨意抹了抹,朝學徒喊道,“我看着熔爐火候,你趕緊去市集買些小姒喜歡吃的菜回來!”
見學徒眼神直直地盯着身後,朱昂一扭頭,發現一名身着月白色長袍的俊俏男子就站在不遠處,在他身邊是一隻小火狐。
正是侯飛白和朱姒。
“老爹!”朱姒絲毫不在意朱昂衣服上的爐灰,縱身撲進他的懷裏哀嚎道,“老爹,我差點就再也見不到你了!”
“小姒!”朱昂抬手一抹眼角,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朱姒在朱昂懷裏趴着,一邊抽泣一邊將自己被烈焰寨悍匪抓住,侯飛白將她救出,又護送她回來撈刀河的經過一一說給朱昂聽,哪裏還是那個一路說著不想回撈刀河的小狐妖了?
“這位就是恩公?”
朱昂看向侯飛白,這位恩公,模樣倒是真俊俏,要不是小姒說,還真看不出是一位本領那麼大的妖物來。
說著,他輕輕踢了一腳還在那邊發獃的學徒,喝道:“還不快椅子搬出來,然後去市集多多採買酒菜回來,我要與恩公一醉方休!”
學徒連連答應,在熔爐後面的一棟小房子裏搬出一張椅子,用袖子擦乾淨上面的灰,又才一路小跑着往市集而去。
“恩公請上坐。”朱昂看着五大三粗,此時和侯飛白說話卻努力文縐縐,“恩公不要嫌棄,我等打刀一族常年在這熔爐附近,難免有些爐灰……”
侯飛白笑笑,道:“不礙事,久聞打刀一族盛名,今日一見,方知盛名背後,必然是堅毅卓絕的付出。”
“恩公說的那些我不懂,不過打刀嘛,就是要比尋常事情多些努力,倒是真的。”
不多久,學徒從市集回來,酒菜也還算豐盛。
席間,朱昂頻頻向侯飛白勸酒,賓主盡歡。
道路盡頭走來一名男子,眉目俊逸而頭髮雪白,所穿衣着很樸素,但腰間卻懸着一柄鑲金嵌玉的刀。
他施施然走來,一條蓬鬆狐尾在身後搖曳着,遠遠地就故作驚訝地叫道:“喲喲,小姒真的回來了呀,怎麼也不請我。”
“哼,賀小年,你給我滾遠點!這裏不歡迎你!”
朱昂厭惡地將杯中酒朝那名火狐妖潑去。
賀小年向後跳了一小步,說道:“昂叔,我跟小姒可是定的娃娃親。您這樣未免太不近情誼吧?”
“那門親事早就不作數,你少來這裏胡攪蠻纏!”
朱昂站起身,對賀小年怒目而視。
“別呀昂叔,我賀小年年紀輕輕就是八品啟靈境,再花些時日,妖王境也未必不可期,昂叔你說對吧?”
賀小年偏偏一點也不生氣,笑嘻嘻地說著。
“妖王境?我打刀一族,以何立世?靠的是修行嗎?”朱昂指向賀小年,質問道。
“當然是修行!”賀小年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世間一切皆是修行,撥雲見日,頂風逆行,肩披風霜,腳踏荊棘是修行,吃飯是修行,睡覺是修行,打刀是修行,修鍊也是修行。”
“荒謬!”朱昂猛地將酒杯重重放回桌面上,震得筷子跳了幾下掉落到地面。
侯飛白不知這賀小年是誰,但見他這副模樣卻隱隱有幾分親切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