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日 街燈、音樂與難以安眠的雨夜
寫不完的作業，令人沮喪的陰沉天氣，一連幾天的打牌和手游無疑是讓人沮喪的，而十一假期的補課通知毫不留情地宣告了這一切的繼續。行吧，生活就是這樣，在走過一切之後，面對或許的苦難，我或許也只會突如其來的感嘆一句“生活也不過如此糟糕”，但至少在現在，這份從容並不屬於我，至少不屬於這一段國慶節假期的一節極其乏味的地理課之後的時光。
天空中下起了小雨，在這座城市，小雨唯一的意義就是告訴你兩分鐘之後大雨將傾盆而下，給離家還很遠而沒帶傘的你一個找個屋檐躲起來的機會。
記得大概是在初中時候吧，那個時候的我仔細想過了自己對各種天氣的反應到底會是怎樣，結果便是自己喜歡風而討厭雨，低氣壓的梅雨天氣以及註定會帶來的潮濕衣服實在是讓人不快的東西。但說起來不知道什麼時候，我發現自己會像現在正在做的那樣，盯着屋檐外飛舞的雨點出神。雨滴並不像雪花一般優雅的從半空中紛紛而落，它只是無聊日常中例行到來的訪客，平凡的到來，沒有令人畏懼的寒風，匆匆到來不久便隱去了自己存在的痕迹。在這座城市裏，我們期盼着一場能讓人站在窗前久久不離去的瑞雪，但畢竟這樣突然來去的雨才是早已習慣的日常。
現在的自己是不是還喜歡這樣的雨呢？我不想去想了，此時，屋檐前照耀着的街燈透過雨幕閃爍着，散發出稀薄的光暈。
“在城市裏僅有一盞的街燈下等着或許會出現的來客嗎...聽起來還挺浪漫的...其實在現實里也沒那麼藝術就是。”
不知道什麼時候，我發現城市街道的路燈並不是一樣的，有市政立的高大但單調的街燈，購物中心前的步行街上頗有些做作意味的街燈，又或者是走進那箇舊小區以後略顯單調但早已習以為常的街燈，街燈們劃分出自己的領地，吧這座城市的夜分成了不同的顏色。
但個別的例外總是有的。兩條道路的交匯處，經過了不同開發商的改建以後，只剩下了唯一的一盞無人照管的街燈靜靜地站在那裏看着與自己截然不同的同伴們，他們被同樣的網絡連接在一起，但各自孤獨的靜立在這樣的雨夜中，閃爍着各自的顏色。
不不不，這樣是不對的，說來完全是有意的煽情吧，路燈不會在乎周圍的人是怎麼評價自己的，站着，發光，便是它們的所有使命，沒有可悲，也不必抱怨，他們生來便是為此而生，也只有這樣才能具有價值...確實是這樣吧。
前段時間自己刷到的漫畫，《工作細胞black》，是叫這個名字吧，哪裏的細胞也是一樣的吧。雖說沒怎麼學過生物，但姑且還算是知道，人的紅細胞沒有細胞核這樣對於正常生物細胞來說本該是最為普通的東西。運輸氧氣便是它們價值的全部了。如果我們假設路燈有感情，那情況大概也會是一樣吧。
那這麼說來，除了人以外的生物，過得大都是這樣悲慘的，價值在一開始就被設定好的生活呢。
為什麼人類又不這麼被約束的特權呢？
大概是因為只有人類能意識到這一點吧。
急切的腳步聲穿過雨聲清晰的傳到了我的耳朵里，一個和我差不多大的身形穿過了雨幕向我跑來。
“我都猜得到你沒有帶傘。”
“謝謝了，不那麼急也可以的。”
“我慢慢走過來你又會說我怎麼走的那麼慢吧。”
“如果你被困在雨里了我慢慢走過來的話我覺得你會這麼說我。”
“我被困在雨里了你會慢慢走過來嗎？”
“我穿雨鞋來接你就不會。”
“...我可是沒穿雨鞋就跑過來了欸。”
“下次記得穿...”我從扶桑手裏接過了她帶來的傘“條件允許還是不要共一把了吧。”
“...”
“我倒是想，但我覺得作業不想。”
“...”
普通的，被視作日常的沉默又來了，但是思緒這種東西啊，一旦開始湧出就不會那麼容易停下來了。萬幸的是因為有扶桑在，我還沒有到自言自語的程度。
“扶桑啊，你還記得我最喜歡的動漫嗎？”
“怎麼突然說起這個...《少女終末旅行》...哦是那個啊。”
淅淅瀝瀝的雨聲拍打在布傘的表面，聲音恰到好處，不知如何，我感到自己微不足道的輕聲歌唱也融進了這雨幕中了。
今世界將啟，而五音相隨.然恍然驚覺，如此往複着謂之善也。細雨之聲繞天際而不絕，定當徘徊於此無盡旅途之終末...
自己是在什麼時候學會唱這首歌的呢？現在的我已經忘掉了吧，但行走在這般似乎無窮無盡的雨幕之中，往日的歌，那些昨日故事便是如此突然的湧上腦海...深夜伴着屋外的雨聲初聽到那首歌時的驚喜，以及那之後，沉醉於其中的恍然，這些感覺仍然會在這樣的雨夜找到我...
“山城...你是真的很喜歡《少女終末旅行》呢。”
“嗯？”
“只有那種時候你會露出那種表情呢。”扶桑的表情是怎麼樣的呢？要說的話是那種展現對自己妹妹了解的自信的時候才會露出的表情吧。
“這不是當然的嘛...”
若說一部作品在某些時候總會浮現在你的腦海之中，無論好壞，它也定當是一部足夠特別的作品了。對於現在的我來說，這種感覺可能便屬於這雨和這歌吧。誰知道呢，人的感官本來便是抽象的東西，它帶來的靈感和欣喜常常與災禍和無法理解並存。
“你在說起終末旅行的時候真的像一副喝醉了的樣子誒。”
“有那麼誇張嗎？”
“有的。”
雨還在下着，雨會阻斷我們的旅途，但在值得信賴的人的幫助下，路總是會繼續延伸的，忘卻煩惱，透過這雨幕，前路的終末又在何處呢？那部作品裏的主人公們還並不知道，而現在的我也是不知道的吧。
而若說我們知道的，或許只有在此時此刻，可靠的同伴正在身邊，在前行的漫漫長路上自己並不是孤身一人吧。每一條路都有盡頭，再親密的夥伴也會有分別的一天，但那完全無關緊要，如此時此刻般一同聆聽着淅淅瀝瀝的雨聲便已經足夠...
這時我發現自己的思緒不知何時又已經飄得很遠了，而扶桑的眼神似乎已經變得在意了起來。
我把自己的傘關上了。
“我改變主意了，來一起打一把傘吧。”
“欸，那你的作業...”
“剩好多呢，今晚一定寫到很晚就別去在意這些了。”
“嗯...也是呢...”
於是在那之後，我和扶桑撐着一把傘走回了家，而回家以後，我則被迫要等到我所有的作業晾乾以後在把它們寫完睡覺。
這樣到底值不值得呢？管它呢，雨夜畢竟不是為了安眠而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