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日 超現實主義和反派形象塑造
對於高中生而言,在周末休息時間進行宅家活動之外的娛樂幾乎是不可能的任務,但即便是巨大的困難也總有克服的可能。說到底,需要達成的條件往往只是詳細的、足以說服家長的時間表;表達自己想法的勇氣和想要出門觀光的衝動。而在這個周末,我和扶桑發現我們兩人同時具有了這三個條件。
於是就有了接下來在白天發生的事情:扶桑和我在補課開始前,打車跑到了藝術博物館看完了傳聞中最新的展出;用要來的活動經費在外面吃了一頓之後完美的趕上了接下來的補課。而在這一切結束的時候,我們發現自己還有時間為今天發生的所有事做一個簡短的總結。
“你覺得今天的展怎麼樣?”我首先這樣問了。
“嗯...不得不說我還是頭幾次見到山城你這麼精力充沛的樣子呢。”
“我精神好的時候也是有很多的吧。”
“雖然平時你會興緻勃勃的想出一些奇怪的想法,但那種時候我這裏看起來你還是一副睡不醒的樣子哦。但是今天你可是真的跑了好遠呢...”
“你都來博物館了難道不應該把裏面所有的展廳都逛一遍嗎?”
“嗯...可能只是你的獨特喜好...而且那種東西真的看得懂嗎...”
“有的時候總能理解一些東西的嘛,如果那些藝術品註定不能被了解,那麼被創造出來的意義又是什麼呢?”
“嗯...那些作品不被理解也罷...難道說山城你其實是一個很有同情心的人?我平常沒看出來啊。”
怎麼說呢,雖然我自認為本質上是一個利己的人,但是個人多少都會有利己的傾向吧。另一方面,我不擅長拒絕別人的請求這一點也不是什麼我懶得承認的東西。有時候我覺得自己很擅長拒絕扶桑,但是扶桑想的話我覺得她也能讓我答應她的要求。
“額,你這樣整得我不知道說什麼了。”我最後以這種方式結束了話題。“超現實主義也好,後現代主義也好,說白了只是作者想的東西而已。”
“所有的文藝創作不都是描述作者所想的東西嗎?”
“不我們這麼比喻,我想到了一件事,比如說我現在要和你說話,我首先會有這麼一個想法,然後我用語法把它組合成你聽得懂的句子。”
“嗯?”
“但是現代藝術就不一樣了,我需要試着描述我腦子裏的想法本身,避開語法和成句的規則,這樣你聽到的更有可能就會是一大串支離破碎的詞語,再或者如果我不想用中文說出來的話,你可能會聽到一大串意義不明的聲音。”
“那樣的話我只可能給你腦袋來一下,果然現代藝術家都是腦子有病的東西啊...”
“就這樣一棍子打死了...”
“描繪純粹的概念這種事情本來就沒有意思嘛!任何文藝作品會直接把沒有加工的概念擺出來嗎?你看,如果是‘絕對的反派’這種概念的話,果然就會很荒唐吧!”
“絕對的反派...《傲慢與偏見》裏的威克漢好像就是來着...”
“不是吧妹妹你居然真的能舉出例子啊...”
“我覺得有必要提醒你其實你也看過這本書的。”
“我想想啊...好像還真有那麼一回事,不過...那傢伙好像確實沒什麼優點。”
“當然了其實反派和反派之間也有不一樣的啦,你看周扒皮那樣的角色也可以被算成完全的反派,契科夫的變色龍也是,但是我必須說‘純粹的反派’確實是不存在的。沒有優點的人也可以有各種各樣的缺點嘛。”
“這解釋未免有點抽象了。”
“趁着這個機會就來聊聊反派吧,現代藝術太勞神了。”我完成了話題的轉移,果然這對扶桑和我都是一件好事,現代藝術什麼的,就讓它爛在腦子裏吧。“扶桑喜歡這種沒有優點的反派嗎?”
“雖然不得不說沒有優點的反派遭報應了會讓文章看起來很爽,但事後想起來那未免也太沒有人格魅力了。”
“我也是這麼感覺的,不過接下來就可能是我的個人愛好了。還是《傲慢與偏見》,我初中看的時候確實會喜歡想賓利或者簡這樣的角色,但是一年過去再想起來的話還是會覺得很沒意思吧。相比之下達西和伊麗莎白就有意思一些,但如果他們周圍全是紙板一樣的角色的話就可能沒什麼意思了...”
“山城覺得其他角色像是紙板嗎?”
回想起來這些細節也是無奈啊。“沒辦法,其實畫的筆墨太少了,再加上在微妙的時候不明所以的中文翻譯,其他幾個人什麼特點現在真的要忘得差不多了。說起來的話他們家四妹和五妹差不多來着?”
“好像有這麼回事,我也忘差不多了。”
我想也是,但是我沒有說出來。
“機會難得,我來試試看寫個反派吧。”
扶桑被我的突然起意嚇了一大跳,“這麼突然,你真的會寫反派嗎?”
“應該不算是反派吧,不過也不是什麼正人君子就是。”這個念頭就是如此突然的出現以至於我想去寫兩筆。
“喂你認真的啊...算了你來吧,我就等着給你看就是。”
“不需要我求一下我反而不習慣了。”
“打你哦。”
我大部分文學創作都是臨時起意,於是我的筆記本上因此多了不少篇幅小的可憐的短篇。管他呢,不是有說法說,作家寫文章說到底是為了發泄嘛。當然準確的說,是慾望升華什麼的。
我開始寫:
你聽說過這樣一道傳聞嗎?
在一人寬的小巷中行走七步時回頭,便可以看到另一個世界。
相模是那個公司里一個普通的的職員,他不知道今天日向為什麼會突然給他發這樣的一條消息。
“請您一定要下班以後在街對面的奶茶店門口等我,不要告訴其他人哦~”
的確日向不算是他的上司,他也並不是不招人喜歡的類型,但是這樣突然的邀請還是會讓他感到驚訝。
日向是一個怎樣的人呢?相模會簡單的把她歸結為“冰美人”的類型吧。不動聲色,但就是簡單而直接的吸引着周圍人的注意,她在哪裏,便會像輻射出氣場一般催促着諸多議論席捲而來。
毫無疑問,日向也是明白這一點的,這樣的人突然找到自己。相模也不禁緊張起來。
“停停停”我突然被扶桑打斷了“問一句,那個相模最後死了吧?”
不是吧,又來這種,這種思維定式果然很難擺脫啊。
“死了...”
扶桑看起來忍不住笑了“沒事沒事,我等着看他的死法。”
“額...我有點不想寫了。”
“不不不你要寫完。”
“行吧...”我繼續拿起筆寫。
“日向,你好,我好像之前還沒怎麼做過自我介紹...我是...”
“您是相模先生!能過來真是太好了!我聽說對街有家火鍋店想請大家一塊吃,但是怕味道不好想找個人一起,畢竟我對自己的口味也沒什麼自信,哈哈...”
完美的表現力,合理的理由,讓人放鬆警惕的絕佳組合。過分直白的告白會招致懷疑,要求的話顯然不會被接受,這樣曖昧的借口反而最合適。
“所以相模先生您願意幫這個忙嗎?”
“當、當然。”相模沒有不接受的理由,何況是這樣的小事。
“那我們出發吧!我知道一條近路...但是一直怕危險不敢走...”
“兩個人有什麼好怕的,哪條,我走前面。”
被高估的防備程度或許會削弱故事的有趣程度,不過應該不會有人過分的去在意這些。
“好的,那差點旁邊那條,第一個彎往右拐就看得見那家店了,我們出發吧。”日向的臉色似乎有點發白。
“你還好嗎?”
“沒有...不是很習慣走這種一人寬的巷子,但是繞路太遠了...”
“沒事沒事,你就跟在我後面吧。”相模謹慎的向前探路。
誰都會有懼怕的東西,即使是近似完美的人也沒有例外,有的時候這種傾向會讓他人感到可笑,只不過更多時候,大家更願意講這些作為自己的秘密,只向親密的人訴說。
日向在後面跟着,皮鞋跟在巷間踏出凌亂的回聲“好的我跟着...啊!什麼東西到我臉上了!”
相模回頭看日向,但只看到一片漆黑。
“另一個世界嗎...傳言並不是真實的,還需要其他的方法驗證...自己驗證這些東西果然還是不行啊,抱歉,但我想這並不是沒有意義的,總有一些人要為了其他人付出一些東西,而我希望那個人不是自己。”
在一人寬的小巷中行走七步時回頭,看不見的魔鬼會在下一刻砍下你的頭顱。
不知何時,這條傳聞似乎有了那麼一些變化。
“故事結束了,那人死了。”我把筆一扔,“真是個老套的故事呢。”
“嗯...這算是反派吧...算嗎?”
“誰知道呢,我只知道現在該睡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