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第 146 章
沒有人想到薇爾在這樣的情境下說出的第一句話是要伊萊披件外套。
在場一共五個人,別說奧林和大小姐,就是伊萊本人都一愣,下一秒,他下意識地望向了瑞文特。
瑞文特的表情已經不算激動了,他隔着欄杆看另一邊的薇爾,外放的瘋狂盡數內斂、留在眼睛裏的只剩下難以接受的震驚。他比任何一個人都要不能理解薇爾的舉動,然而除了震驚而痛苦地望着薇爾之外他什麼也沒有做。他甚至沒有貼近冰冷的欄杆、而是隔着一段短短的距離,就想要害怕再靠近一點就會被刺傷一樣。
平靜的瘋狂比一切熱烈的情緒都要更加可怕,單從瑞文特的表現來看,比起自己被薇爾形容為平民中的普通人,還是薇爾第一時間向伊萊表達關心更能夠刺痛他的心臟。
這不大正常。手指上纏繞旋轉的吊墜落進手心裏,而伊萊垂着眼睛想:瑞文特為什麼會對薇爾關心他有這麼大的反應?讓他有這麼大反應的重點又究竟是薇爾關心別人、還是關心他?
伊萊冷淡又審視地掃過兩間監牢,他坐的位置特殊,隔開監牢的欄杆就像是漫畫中某個晦澀場景的分鏡線。左邊的薇爾嚴肅平靜一如往昔、眼神中含着的溫柔關切絲毫不作偽,彷彿身上附着的並不是枷鎖、所處的地方也並不是陰暗監牢;右邊的瑞文特只留下一個陰影中的側面,想要觸碰卻收回的手、剋制的肢體動作、微微繃緊的嘴唇,每一寸地方都在爭先恐後地訴說他心中翻湧的暗色浪潮。
他會覺得這樣的瑞文特可憐、進而生出柔軟的同情來嗎?不會,弗朗西斯面對敵人時從來沒有心的小少爺只會意識到這是個極好的突破口,並且毫不猶豫地將它利用起來。
伊萊握住了吊墜,他把視線從瑞文特挪向薇爾,璀然一笑。
“我不太冷,”他說,“謝謝你的關心。”
瑞文特平靜的眼神一瞬間被某種尖銳利器撕開,從喉嚨中發出、又被布條堵住的嘶吼轉化為困獸的嗚咽,他想要撲向欄杆之後的伊萊,吃過虧所以把他綁得非常嚴實的親衛軍士兵卻不會出這樣低級的疏漏。種種因素疊加、最終造成的瑞文特現在這副模樣看上去甚至有點好笑,他用胸腹拼盡全力往前頂,好像下一秒就要衝到柵欄這裏來了、一根特製的禁魔鐵鏈卻阻擋了他前進的步伐。
他的身體綳成了一個弧形,這樣滑稽,但沒有一個人笑得出來。
瑞文特是信教者,薇爾是侍奉神明的修女,後者對前者的影響到了如此地步,實在是非常恐怖的一件事。
伊萊突然回憶起了在弗瑞茲臨時監獄時埃爾弗給出過的情報:他在地宮的地道中聽見薇爾質問瑞文特他們這群失去天賦的外來者為什麼還沒有動身前往弗朗西斯,當時他沒有聽清楚瑞文特回復的是什麼,只知道瑞文特態度有些不耐煩,似乎二者是處於相對平等的地位、又或者瑞文特的身份要更高一點,這就是他認為瑞文特身份特殊的原因。
現在這個情況,說瑞文特和薇爾身份平等?開什麼玩笑。
那麼當雙方都問不出有用情報,一方冷靜、一方情緒不對並且兩方地位不等的時候要優先攻克哪一位呢?擅長刑訊的士兵會選擇後者,而伊萊無條件選擇身份更高的那一個——身份地位高,知道的事情也總該更多、更全面一點吧?
伊萊眨眨眼睛,忽視掉瑞文特,也忽視掉走進瑞文特的監牢加固鎖鏈的奧林。他面對着薇爾,很坦誠地問:“你要見我做什麼呢?十三年前你也要見我對吧?”說到這裏,他輕飄飄地做出假設,“難道說當時你是想要再試試看能不能把我帶走?”
這個假設太可怕了,奧林的手下意識一收緊,差點把瑞文特勒出個好歹來。
“小少爺,”薇爾動了動手腕,禁魔鐐銬嘩啦啦的聲音在監牢之中清脆地響起,她的聲音中略微帶着點無奈,“又被封存魔
力、又有士兵看守,在這樣的情況下沒有人能夠逃得出去、跟不用說還要帶上您了。”
薇爾說得不假,大小姐抱着手臂想,要是這種情況下都讓小伊萊被薇爾帶走了,那她只能覺得十三年前的親衛軍營是吃白飯的廢物了了。
然而顯而易見,親衛軍營從來都和吃白飯與廢物這兩個詞不沾邊。
但如果出問題的不是親衛軍營呢?
“那可不見得。”伊萊眉眼彎彎的,“你的神明沒有給你豁免嗎?唔,比如允許你在附着有禁魔鐐銬的情況下使用祂賜予你的魔力?”
他說這話的時候語氣是很沒有所謂的,於是神明這個在信教者和修女心中尊貴神聖的詞語彷彿也一瞬間變得輕佻起來。弗朗西斯人對神明天然沒有什麼尊重的意思,只有瑞文特扭動的幅度大了一點,而時刻注意着薇爾狀態的伊萊也沒有錯過對方眼睛裏飛快劃過的一絲冷意。
伊萊再接再厲地補充道:“如果我在這裏殺死你們,那位全知全能、公正博愛的神明會為為你們降下眷顧、或者對我降下神罰嗎?”
這已經稱得上挑釁了,奧林不得不重新走進埃爾弗的監牢把人綁得更嚴實了一點,做完這一切他回頭看着舒舒服服坐在椅子上的伊萊,生出了一點間接被弟弟指使得暈頭轉向的悲愴感。
曾經夢想成為人狠話不多的殘酷無情狠角色的弗朗西斯大少爺陷入深思:他的人生變成現在這樣是不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
薇爾輕輕嘆了口氣。
“小少爺,”她懷着種莫名其妙的憐憫說道,“弗朗西斯的貧瘠蠻荒就是一種神罰。”
伊萊的的表情變得古怪起來了,他有點難以置信,緩了好一會兒才糾結着問:“弗朗西斯貧瘠蠻荒?”
他已經盡量平靜了,然而尾音還是略微翹起來,任誰都能聽出來他的震驚。
薇爾總不能卡着他到學院修建現場去的時間來到弗朗西斯吧?但凡她在弗朗西斯的街道上走一走就會意識到現在的弗朗西斯和十三年前想必究竟有着多大的變化。
現在到弗朗西斯來為那些曾經攻訐過弗朗西斯或者拉不下臉面來弗朗西斯的“上流階級”採購特產商品的冒險者都不說弗朗西斯貧瘠蠻荒這種話了,他們一般用比弗朗西斯鋼還硬的嘴說:“雖然弗朗西斯有許許多多奇特的商品,但是弗朗西斯的領民都是很粗魯的。”
粗魯是個貶義詞,弗朗西斯的領民聽到耳朵里,就自動把這個貶義詞轉化為勇武、熱情、直率等等美好的褒義詞。而事實也的確如此,在伊萊眼中弗朗西斯領民簡直是全大陸最可愛的一群人——雖然他本人也沒怎麼接觸過弗朗西斯之外的人就是了。
某截基因里寫着的那點護短作祟,此刻伊萊有點不太高興地想:貧瘠蠻荒可以用來形容十三年前的弗朗西斯,形容現在的絕對不行,否則他這麼多年不都白乾了?
他的不悅很隱晦,然而十三年人生里他並沒有遭遇什麼需要改變個性的大事,所以隱藏情緒的方式都和小時候一模一樣。也正是這個原因使得十三年前最會“讀”小伊萊的薇爾瞬間就明白了自己的話讓“大伊萊”不高興了。
薇爾哄小孩子一般放柔了聲音:“現在的弗朗西斯不就是您所創造的奇迹嗎?”
話才講到一半,沒有人察覺到還在掙扎的瑞文特不動了。
奧林和大小姐對視一眼,彼此都在對方的眼睛裏看到了肯定。雖然他們平等地討厭教廷的每一個人、簡直恨不得反駁教廷與信教者的每一個觀點,但此刻他們都很暢快地在心裏承認:是這樣的。
伊萊是奇迹、一個徹頭徹尾的奇迹,弗朗西斯的每一寸變化背後都有着他的身影,但凡他願意把自己做的事情袒露在表面上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需要旁人去推敲,說不定現在他已經被擁簇上了繼承人的位置了。
然而奇迹本人問:“你這麼認為嗎?”
包括薇爾
在內的所有人都一愣,他們用眼神表達道:難道不是嗎?除了你還有誰呢?
“不是因為我,”伊萊有着不一樣的見解,“是因為弗朗西斯的平民、官員、士兵、貴族,因為弗蘭西斯的每一個人。”
頂着烈日穿行在耕地之中的不是他、上下協同讓弗朗西斯拖着殘破身軀運轉的不是他、以□□對抗魔獸爪牙的也不是他、在幾百年的“孤立”中想盡辦法給弗朗西斯購買資源的不是他,他只是憑藉不屬於這個世界的力量扔出了繩子,最終整片領地都抓住它、並且齊心協力向上攀爬。
事實上伊萊並不太認同領民們賦予他的“奇迹般的小少爺”的稱號。
什麼是奇迹呢?奇迹是極難做到的、不同尋常的事情,被賦予奇迹之名的人就像是空白紙張上突兀的斷點或者一個沒頭沒尾的短促音節。要讓伊萊自己形容的話,比起這兩樣他應該更像是冰原上長出的花或者從未有過元素寶石礦的弗朗西斯突然在龍脊山谷中發現的那一截礦脈。
這兩樣聽上去像是奇迹,其實不是的。
冰原之上盛開的鳶尾也紮根在冰層下努力輸送營養的泥土裏、弗朗西斯從未有過元素寶石礦是因為許許多多礦脈都將魔力反哺給了貧瘠的土壤。這些都不是奇迹,這些是幾十年如一日的厚積、是看不到過去與未來時依舊一點一點進行着的努力。
在或驚訝、或思索、或平靜的目光中,伊萊坐直了身體,他望着薇爾,雙手交疊在膝蓋上。
“薇爾,”他說,“這是弗朗西斯在你所謂的神罰之中創造的奇迹。”
生來就被打上神明厭棄的烙印又怎麼樣呢?神明厭棄弗朗西斯,弗朗西斯孕育的人永遠不會厭棄弗朗西斯,所以弗朗西斯這麼多年來依舊在多方擠兌下努力地前行、直到現在。
這是一種傲慢,因為知道就算遇到天大的困難也會被堅定選擇而生出來的、無與倫比的傲慢。
薇爾看着伊萊平靜的眼睛,卻覺得那裏燃燒着迪倫一般燦金色的火焰。她的臉色終於脫去了看小孩子玩鬧的隱隱縱容,真真正正地沉了下去。
“您總是這樣天真,小少爺。”
“如果你想說我小時候趴在窗台上說的那些天上飛的交通工具或者像雲朵的糖果之類的是天真的話,”伊萊歪着頭想了想,最終聳了聳肩,放棄解釋直接說道,“那你就當男人至死是少年吧。”
監牢中立刻響起了大小姐驚天動地的咳嗽聲,伊萊立即緊張地轉過頭去,此時奧林已經開始拍大小姐的背,大小姐咳嗽的間隙看見罪魁禍首扒着椅背擔憂的樣子、還抽出空來擺擺手示意自己沒事。
見大小姐確實咳嗽漸緩、彷彿只是岔了氣的模樣,伊萊勉強放下心回過頭去,恰好對上薇爾略帶着點複雜情緒的雙眼。
“夫人與我過去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擔心您的交友問題,”薇爾用一種略帶着點回憶的欣慰語氣說,“現在看來後來的日子裏夫人沒有再擔心過了。”
伊萊微微挑眉,意外道:“我怎麼不知道我的母親還擔憂過我的交友問題?”
薇爾注視着伊萊,彷彿透過他在看另一個矮矮的孩子:“因為當時您太小——”
“不是的,”伊萊打斷道,“我的母親從來沒有擔憂過我交不到朋友,因為她的朋友有一個比我大兩歲的兒子,她了解我、也了解她的朋友,所以她一直認為我會在某個契機和她朋友的兒子成為她們一樣的摯友,事情也的確這樣發展了。”
薇爾的臉上終於顯露出錯愕來,這個時候奧林皺着眉補充道:“擔憂他沒有朋友的是我們的父親。”
伊萊四歲半之前是沒出過領主城堡的、就算偶爾在宴會上也對同齡人興緻缺缺,迪倫有一段時間真的非常擔憂他會找不到同齡的好朋友,有幾次甚至當著奧林和僕人的面對菲瑞婭述說過自己的擔憂。
“人的回憶是會騙人的,薇爾。”伊萊微微向後靠,終
於可以完全摒棄那些過往來仔仔細細看看這位自己來到這個世界上時第一眼看見的人,“你的記憶把對的話嫁接在了不對的人身上,就像我的記憶會美化你、而你的記憶也會美化我一樣。”
“我們互相美化,眼中的對方就都變成了不熟悉的樣子。”
伊萊眨眨眼睛,唇角勾起一個非常輕快的弧度:“所以讓我們拋棄那些記憶中很可能已經做不得真的彼此,坦誠地來進行一場對話,而我作為曾經的受害者,應該有這個資格優先問你:你到弗朗西斯來是為了殺我或者把我綁走,那麼你現在為什麼又要在不能達成目的的情況下見我呢?”
薇爾頓了頓,陳述道:“為了見您。”
這樣肉麻的話用平靜陳述的方式說出來,就像被升華成了一個動人心魄的事實似的。然而伊萊不為所動地追問:“如果什麼都不做的話,你為什麼想要見我呢?”
薇爾極輕地眨了一下眼睛,這個時候瑞文特又在看着薇爾了,他看着薇爾嘴唇微張,平靜地說:“只是想要看看您,小少爺。”
哇,多麼感人肺腑的深刻情誼,十三年前卧薪嘗膽、十三年後跋山涉水,一次想要把人綁走、一次乾脆想要把人殺死,兩次都被捕,但是最後都在逼仄陰冷的牢獄中想要看看這個被綁被殺死的倒霉蛋。
倒霉蛋說:“那你現在看到了。”
伊萊現在是萬分不信薇爾對他有什麼“雖然我們勢不兩立但是我看着他長大所以心裏生出了令我痛苦的溫情”之類十分具有戲劇張力的情緒的,他更願意去把薇爾的關切理解為對她要做的“可怕事情”的遮掩——萬一教廷還有點其它隔空就能起效的手段呢?他這麼想真的是一點都不過份吧?
薇爾沒有再說話。
伊萊乾脆站起來,拖着椅子三兩步走到屬於薇爾的那一間牢房前坐下,另一邊的瑞文特再次發出聲響,然而此刻沒有一個人理會他,就連奧林和大小姐都在暗自警惕薇爾有極微小可能出現的暴起。
伊萊湊近一點,臉上滿是催促和好奇:“你為什麼會想要見一見你們眼中的惡魔之子呢?”
他是在試圖施加壓力,然而薇爾卻突然露出了微笑。
總是很嚴肅的人露出微笑是很能震撼他人的,上一次薇爾在綁架伊萊的路上露出微笑,伊萊突然意識到嚴肅古板的女僕長也是個非常漂亮的年輕女孩;現在薇爾在這樣的情況下露出微笑,伊萊又覺得自己對她的認知好像再次出了點紕漏。
“只有信教者和無知的外界人才會認為您是惡魔之子,小少爺。”薇爾微笑着說,“在教廷眼中,您是應該被抹殺的奇迹。”
被俘這麼多天,薇爾終於吐出了情報——並且是至關重要的情報。
教廷的預言中伊萊就是那個惡魔之子,包括瑞文特這個信教者在內的所有知情人士恐怕都這麼認為,但是現在薇爾說教廷並不認為伊萊是惡魔之子,那麼到底是預言中的對象出了問題,還是預言出了問題?
在場的另外三個人心中都掀起了驚濤駭浪,反倒是風暴中的兩個人一個比一個平靜,薇爾的微笑轉瞬即逝,伊萊的笑容緩慢加深。
“那可能教廷視力不太好吧,”伊萊托着臉頰,眉眼彎彎地說著足夠把許多教廷人士氣得倒仰的話,“我都說過了,我不是奇迹嘛。”
……
薇爾在伊萊的要求下被矇著眼睛挪了個監牢,大小姐找守在外面時刻警惕的士兵們照着做了,等到薇爾真的被帶出去,大小姐才湊近悄悄問:“為什麼要把他們分開關押呀?”
伊萊也悄悄回答:“因為我有點話要和瑞文特悄悄說。”
大小姐驚訝地看了一眼瑞文特,彷彿要找出來對方身上能夠突破的點。然而伊萊很快就笑出來了,在大小姐難得懵的眼神中,他說:“我開玩笑的,西西莉亞,我和瑞文特又沒有什麼糾葛,擅長審訊的人在他身上做不到的事情我也是做
不到的。”
大小姐佯怒地舉起拳頭,輕飄飄地砸在伊萊肩膀上,要是克拉倫斯見了肯定會再次引起一場“你的弟弟到底是我還是伊萊”的爭論。
伊萊笑了一會兒,平靜下來之後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瑞文特最近的精神狀態不太穩定對嗎?”
大小姐一愣,復而神色嚴肅地點點頭。
伊萊嘆道:“那過幾天再看看他穩不穩定吧。”
伊萊走進瑞文特的監牢裏,蹲下身,突然扯掉了瑞文特嘴部的布條。嚇了一大跳的大小姐剛想要上前阻止就被奧林拉住了手臂,她回過頭,擠眉弄眼地傳遞自己焦急的情緒:要是他又咬舌自盡了怎麼辦?不是說他的血液對小伊萊有影響嗎?
奧林沒說話,甚至沒有看她,這個時候監牢裏突然響起了一道因為久未說話而顯得非常沙啞的聲音:
“她很喜歡你。”
瑞文特這樣說,咬字聽起來還有點不服氣的陰陽怪氣。
“我不太想要接受摻雜着利益因果、連彼此的相逢都出於陰暗危險試探的感情。”
伊萊輕輕拍拍瑞文特的臉,眼角眉梢和每一根髮絲間蘊含的都是瑞文特過去和現在都非常討厭的、因為處在源源不斷的愛中而不自覺流露出的鬆弛與從容。
“如果你把這種感情形容為喜歡……”
伊萊為難地皺了皺鼻子,簡直渾身上下都透露着苦惱,如果這樣想的是任何與他稱得上親近的人、他都會毫不猶豫地舉起自己的拳頭,而不是在這裏艱難地思考要怎樣打嘴炮。他思來想去,又覺得瑞文特實在不值得他費這麼多時間,於是勸解的話一個字都不想說出口了。
最終,在“眾”目睽睽之下,弗朗西斯的小少爺嘆了口氣,非常認真地說:“那我只能建議你有機會吃點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