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年代文里的炮灰后媽(一)
台上的人望着蘇卿夢,台下的人也望着蘇卿夢。
蘇卿夢從台上人的裝扮隱約能認出這是上世紀七十年代的一部芭蕾舞劇。
她曾經演過一個芭蕾舞演員,為了這個角色也學過一段時間的芭蕾,但也僅是三腳貓的水平,而且她也不知曉舞劇的具體內容,更不知道她扮演的是什麼角色。
只是如今是趕鴨子硬上架,她站在台上,當舞台的燈光照射在她的身上時就已不容許她退縮。
蘇卿夢把她為數不多的幾個還算拿得出手的動作都給用上了,最終以一個大跳落在了台上兩個演員的面前,微笑地看向他們。
卻沒有想到換他們傻眼了。
台上演老者的男演員走近了看並不老,也不過是二十多歲的模樣,另一個扎着長長麻花辮繫着紅頭繩的姑娘看着比男演員更年輕一些,十七八的模樣。
她目瞪口呆地傻了一下,竟當著眾人的面哭了出來,全然忘記了下面該如何接,底下本是靜悄悄一片,一下子就蹦出了稀稀拉拉的笑聲。
直到坐在前排一看就是首長的男人站起身,朝後看了一眼,那些笑聲才止住。
蘇卿夢悄悄看了一眼那個又筆直坐下去的男人,年歲不算很大,看着三十左右的模樣,劍眉星目,高鼻懸膽,面部輪廓帶着凌厲的剛硬。
許是察覺到了蘇卿夢打量的目光,他眼眸微抬望過來,目光沉如山,叫人有些看不穿他的悲喜。
蘇卿夢迅速收回了眼神,垂着眼眸,看着台上的另兩個人,只是那女演員完全止不住哭聲——
這台戲就這麼砸了。
一個穿着軍裝的中年男人從後台跑出來,走到前排男人的面前點頭道歉,蘇卿夢猜那是文工團的團長。
男人抬眸又看了蘇卿夢一眼,淡淡地朝中年男人點了點頭,然後和身邊的人說了兩聲,就有人喊了口號,一排排的軍人十分有秩序地離去,只剩下台上的三個人和中年男人。
等人全走了,那個中男人才扯開了嗓子:“姚曉英你怎麼回事!讓你挑大樑的時候你怎麼說的?”
姚曉英委屈地指着蘇卿夢:“可是她、她……”
“就算小蘇搶你動作,你也要硬着頭皮跳!怎麼能讓演出開天窗!”中年男人大聲罵著。
轉對對上蘇卿夢指了指,卻是把手指收了回去,乾巴巴地說:“小、小蘇,你什麼時候學會這一段的,你早說就讓你演主角了。”
蘇卿夢略微挑了一下眉,原主的身份這次好像看起來還不錯?
原本在後台的人也都圍觀了過來,人群之中不知道誰說了一聲:“團長也太不公平了,明明是蘇卿夢的錯!”
文工團團長的臉色變了一下,他偷瞄了蘇卿夢一眼,就見她將臉色一沉,一副要發火的模樣。
“亂嚷嚷什麼?好好一場戲都被你們演砸了,還敢在這嚷嚷,得虧首長沒和你們計較。”文工團團長把眾人罵了一通,倒也沒有真罰誰,說了幾句也就各自散了。
蘇卿夢一個人靜靜站在那裏,等着眾人離去,有個姑娘叫了她一聲,“小蘇,你不走嗎?”
“你叫她幹什麼?人家可是前首長的愛人,現首長都不敢怎麼樣她,何況我們?”旁邊的人陰陽怪氣了一通。
那個叫她的姑娘神色尷尬,扯了扯那人的衣袖。
兩個人漸漸走遠,蘇卿夢隱隱約約之中聽到那個陰陽她的人說著:“她剋死了楊首長,還在團里作威作福……”
蘇卿夢揉了揉太陽穴,喊了兩聲系統:“直接告訴我哪裏能接收記憶就行。”
【……】系統停頓片刻回答:【更衣室或楊家。】
蘇卿夢想起剛走的人群,這會兒更衣室人不會少,她還是等人少一點再過去。
她站到舞台中間,由着強烈的燈光凝聚在她的身上,這一刻她彷彿又成為了那個她曾經演過的芭蕾舞演員。
一個空有一身舞技卻鬱郁不得志的舞蹈演員。
沒有音樂,只有起手,旋轉,在空蕩蕩的劇場裏幻想她是那個唯一的女主角。
蘇卿夢不知道自己跳了多久,只知道停下來的時候,她一身的汗,而那個被叫做“首長”的男人就靜靜站在舞台下。
她渾身一僵,隨機又倔強地對上男人沉沉的目光,“幹什麼?”
男人不輕不重地開口:“你在團里被排擠了?”
蘇卿夢落寞地低下頭,卻不知道她這個角度,男人正好把她難過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
男人正要開口,就見她用力抹了一身汗,笑得燦爛:“首長這是要幫我出頭嗎?好呀,整個團的人都對我不好,首長都幫我把他們都罰了。”
“……”男人沉默了一下,“我送你回去。”
蘇卿夢沒有拒絕,利落地從舞台上跳下來,只是在她靠近的時候,男人立刻大跨步往外走,拉開了不遠不近的距離。
她在內心輕嘖了一下,隨口問了一句系統:“這個不會就是男主嗎?”
【……】系統沒有說話,不過蘇卿夢莫名直覺她大概又是猜對了,問她為什麼這麼猜,大約是男人光站在那裏就有一種莫名的氣場,就像看電視劇的時候一眼就能認出男女主角來。
蘇卿夢小跑步地跟在男人身後,一路從劇場跑到外面,直到男人停在一輛軍用吉普旁邊,她才追上來。
“幹嘛走那麼快?我都跟不上了。”她嬌氣地抱怨着,聽着不叫人反感,反倒像這夏日的海風,又比這風多了一絲甜膩。
男人不着痕迹地又打量了她一眼,烏黑的長發因為出汗而濕漉漉的,一雙桃花眼也霧蒙蒙的,紅唇微張……
他立刻收回了眼神,坐到副駕駛座上。
蘇卿夢只能坐到後座,她上了車,才發現車裏還有另外一個人坐在駕駛座上。
“小張,把蘇同志先送回去。”男人淡淡開口。
司機只應了一聲“是”,車裏就只剩下沉默了,蘇卿夢也懶得說話,眼前的這個兩個人認識原主,她說多了容易露餡。
蘇卿夢趴在車窗上,迎面而來的風裏帶着鹹味,是海邊的氣息,處處可見的大紅色標語,與整齊走過的隊伍——
她現在所在的地方是一個海島,還是在部隊裏,而時代背景應該是與那部舞劇差不多的上個世紀七十年代。
男人從後視鏡里看了一眼蘇卿夢,年輕的女孩趴在車窗上看着有些悶悶不樂,微微嘟着唇,以至於整張臉都看上去都有些稚氣。
他想,雖然他應該叫蘇卿夢一聲“大嫂”,但實際上她的年齡比他還要小上許多,只是一個不大成熟的小姑娘罷了,老楊走了留下她們孤兒寡母,他應該多多照顧她和楊東明的。
蘇卿夢下了車,客氣地和他們說了聲再見,往屋裏走去,就見到一個半大不小的少年站在院子裏。
少年高高瘦瘦的,的確良的白色襯衫穿在身上,海島的陽光照在他褐色的頭髮上微微泛光,彷彿後世漫畫裏走出的美少年。
可惜這麼漂亮一個少年在見到她從男人的車上下來后,露出嘲諷的笑容。
她從他身邊經過,而他冷冷地說了一句:“江凌風才看不上你,你少出去丟我爸的臉。”
蘇卿夢似笑非笑地瞟了他一眼,在少年反應過來之前猛地衝進屋裏,把門一鎖,就把少年關在了門外,任由他把門敲得噼里啪啦響,她就是不開。
“楊家到了,可以把記憶傳遞給我了吧?”蘇卿夢對系統說。
【……已到達可接受劇情的環境,現將劇情發送給宿主。】系統沒和她廢話,直接將劇情傳給了她。
這個世界的劇情並不複雜,是一本年代婚戀溫馨小說:
男主江凌風原本是駐南疆島某師一團團長,雖然年過三十卻無心婚戀,別人給他介紹了好幾個對象,他都沒有看上。
在師長老楊再婚的當天,邊界線突發局部戰爭,老楊拋下新婚妻子就和他一起前往前線,卻沒有想到這場不少大的戰役讓老楊意外犧牲,而他因為立有戰功,被提拔為新的師長。因為老楊的犧牲,江凌風對老楊的遺孀蘇卿夢格外照顧,並將老楊十七歲的兒子當做自己的兒子來撫養。
也因為在戰役中受了傷,他認識了島上的護士喬繼紅,年輕的女孩並不怵他這個威嚴的首長,與當下的羞澀的姑娘相比落落大方,還會反過來調戲他,給他沉寂的生活帶來了生機,從而對喬繼紅生出了好感。
而女主喬繼紅其實是21世紀穿過來的女白領,她一眼就看中了英俊沉穩的江凌風,雖然江凌風收養了十七歲的刺頭少年楊東明,她卻完全不在意,因為她在家就是長姐,對付這樣在叛逆期的少年,非常有經驗。
於是,她憑藉著她的高情商和一手好手藝收服了江凌風和楊東明,也因此引起了老楊遺孀蘇卿夢的嫉妒。
蘇卿夢是島上文工團里的一枝花,她就是喬繼紅的對照面,貪吃懶做,性格差、人緣差,除了一張臉一無是處。
當初硬是死皮賴臉地讓文工團團長將自己介紹給剛死了老婆沒多久的老楊,誰知道剛和老楊領了證,首長夫人的福一天沒享,老楊就死了,還給她留了一個只比她小4歲的兒子。
她心裏有氣,不僅不照顧楊東明,還反過來命令楊東明照顧她。楊東明不聽她的,就被她趕出了家門,無處可去的楊東明被江凌風所收留。
江凌風不僅收留了楊東明,還念着她年輕守寡而對她多有照顧,蘇卿夢就又生了歪心思,想要嫁給江凌風,在聽說這兩人在處對象時,她就到處找喬繼紅麻煩,結果被喬繼紅打臉又被楊東明打臉,最後還被江凌風送出了海島。
離島的時候,蘇卿夢站在船頭,被巨浪捲走,就這樣變成了莫名其妙死掉的惡毒炮灰。
蘇卿夢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並沒有理還在敲門的楊東明,而是簡單地洗了一個澡,換了一身衣服,才打開屋子的大門。
高大的少年繼續敲門的手懸在了半空,他垂眸斜視蘇卿夢,跳舞過後洗了澡的后媽粉粉嫩嫩的,看着與他差不多大。
在聞到她身上飄來的淡香之後,他皺了皺眉頭,大長腿跨過蘇卿夢,徑直往屋裏走,卻被她一把拉住衣角。
他回頭瞪向比自己矮了一個頭的年輕繼母,寒着臉說:“鬆手。”
蘇卿夢卻當做自己沒有看到一樣,理所當然地說:“我餓了,你去煮飯。”
楊東明譏諷地笑着:“憑什麼?”
“憑我是你媽!”蘇卿夢雙手叉腰,完全不客氣地佔着少年的便宜。
楊東明怔了一下,老楊剛走那會,蘇卿夢並不知道老楊犧牲了,就對他擺了后媽的譜,只是她那會也不會厚着臉皮自稱是他的媽。
他回過神來,被氣笑了:“蘇卿夢你要不要臉啊!”敢自稱是他媽。
“要臉你給飯吃嗎?”蘇卿夢鼓着一張臉,剛擦了雪花霜的臉嘟嘟的。
楊東明還想嘲諷,卻沒有想到聽到了“咕”的一聲響,是蘇卿夢餓得肚子響。
蘇卿夢的臉一下子變得殷紅,像三月盛開的桃花,見楊東明一副想要笑的樣子,她先發制人:“笑什麼笑,沒聽過打雷聲啊,少見多怪!小孩子就是沒見識!”
楊東明不喜歡別人說他是小孩子,老楊再娶的時候,他嚴重反對,老楊就是這樣說他的:“小孩子懂什麼?”
蘇卿夢大約是被他黑沉沉的目光嚇住,她鬆開了他的衣服,嘀咕着:“不會煮飯就說一聲,我又不會笑話一個小孩。算了算了,指望你也只能餓死。”
她朝着廚房走去,家裏倒是不缺麵粉,還有這個年代比較珍貴的雞蛋。
蘇卿夢是會做飯的,但是原主不會,所以她隨意地抓了一把麵粉,打了兩個雞蛋進去,攪得乾麵粉四處飛揚,將她剛洗乾淨的頭髮都弄髒了。
楊東明跟在她的身後,本是想看她要出什麼么蛾子,卻沒有想到她來了這一出:“你幹什麼?”
“咳、咳——”蘇卿夢揚了揚手,扇開嗆人的麵粉,無辜地睜着眼眸說:“和面呀,我想吃雞蛋面。”
楊東明翻了一個大白眼,她這樣能做出雞蛋面才怪!
他看了看了那揚了一半的麵粉,再看那兩個連殼砸在碗裏的雞蛋,咬了咬牙,“你靠邊去!”
蘇卿夢轉了轉眼珠子,看着像極了那隻想要偷吃魚乾的小貓,“哎……你一個小孩子……”
“你要不要吃飯了?”楊東明冷着一張臉問,大有她再多問一句,他就不幹的架勢。
蘇卿夢連忙擺擺手,乖巧地坐到了一旁,將灶台的位置讓給他。
少年雖然生在幹部家裏,可是在小的時候,老楊就一直不在家,只有一個常年卧病在床的母親,家裏所有的事都落在他的身上,等到老楊終於想起了他們母子,將他們接到海島上,他還沒有過幾天好日子,他的母親就去世了,沒過半年老楊就娶了蘇卿夢。
沒一會兒,兩碗手擀麵就擺在了兩人的面前,蘇卿夢隨手取了兩雙筷子,遞給了他一雙。
楊東明被她這難得的友善弄得一愣,遞筷子的女孩頭髮上、臉上都還沾着白色的粉末,有些像做了壞事又來討好的貓,雖然可惡卻因為外貌容易讓人生出原諒。
他側過頭,彆扭地接過筷子,想着蘇卿夢只要不出什麼么蛾子,他做飯就他做飯吧……
蘇卿夢很餓,坐下來刷刷沒兩下就把面吃好了,她抬頭看向楊東明,少年吃了一半的面,那顆鋪在面上的荷包蛋卻是完整的。
“你不喜歡吃蛋嗎?”蘇卿夢側着頭問,愈發像只乖巧的貓。
楊東明抿了抿唇,沒設防:“我喜歡把……”最愛吃的留到最後……
誰知道,他話還沒說完,蘇卿夢動作迅捷地夾起他最愛的荷包蛋,只一口就把荷包蛋給塞進了嘴巴里,吃完還朝着他露出八顆笑容的標準笑容,“我幫你吃。”
“蘇卿夢——”少年怒地吼了出來,誰要她幫忙吃啊!下次再給蘇卿夢做飯,他就是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