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大石千江聽到了敲門聲。他放下手裏的書本,起身去開門。
“是走錯了嗎?”大石千江看着抱着紙箱的快遞員,有些失望,“我沒有買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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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諸伏高明。”
羽生久仁沒明白諸伏高明的意思,初次見面時,對方已經表明了身份,為何又要再介紹一啟迪自己呢?
“這位少年。”諸伏高明念出羽生光的名字,“應該並不是你們家的孩子吧?”
羽生久仁沉默片刻,雖然一直說要幫羽生光尋找家人,但當這一刻真的來臨的時候,心裏還是會有種難過的情緒啊。
“是的。”
諸伏高明:“我想,他是我的弟弟,諸伏景光。十分感謝您對舍弟的照顧!”
“關於我的身份,我會拜託同事幫忙為我們做DNA檢測,以此證明。”諸伏高明看向羽生光,“你似乎失憶了,之前見面的時候,並沒有認出我來。我是你的哥哥,高明。”
羽生孝真抿緊了嘴唇,羽生久仁回應道:“這是應該的。我們一直希望能夠找到小光的親人。”
諸伏高明鬆了口氣。
檢查結果並不重要,無論是或不是,那位“零”先生都會讓結果變成是。他慶幸的是,對方並沒有查問更詳細的東西。畢竟,他的弟弟,諸伏景光,原本應該度過29歲了呀。
羽生久仁有些局促,即便還未證實羽生光和諸伏高明的親屬關係,但當諸伏高明提了出來,再去觀看兩者,那麼就很容易看出兩人外貌的相似性。
“那麼,諸伏先生,是怎樣打算的……小光今後的生活?”
“我並無意干涉景……小光的生活。”
諸伏高明話到半途的改口讓羽生久仁和羽生孝真心生好感,其話中的意思也讓兩人心生期待。
諸伏高明:“家中父母早喪,只余我和小光。他也已成年,今後的生活由他自己做主。”
羽生久仁和羽生孝真心中赧然,沒想到小光的家裏是這種情況,恐怕小光的這位哥哥,在小光失聯后,非常傷心。他們內心居然還在盼望着小光能夠留下來。
真該死啊!
羽生光張了張嘴。他的腦海里的還是沒有關於諸伏高明的記憶。可是聽着的那句“父母早喪”,就好像驀然看清了諸伏高明身上,那猶如常居山巔的孤寂感。
羽生光無比清楚地感受到:他的這位哥哥,隻身一人。
“只是……”
“嗯?”羽生久仁認真道,“諸伏先生有什麼要求么?”
諸伏高明:“我有一位偵探朋友。希望羽生先生能夠同意,讓小光與他居住一段時間,尋找小光失去的記憶。”
“……小光的記憶,是一件很寶貴的東西。”
羽生光:偵探?
羽生孝真:?
靠!原來在這裏等着他!
諸伏哥哥啊,我看你當年能以第一名的成績從東大畢業,怎麼就這麼不聰明呢?你這和送羊入虎口有什麼區別啊!
·
畢竟是為了羽生光好,羽生久仁沒有拒絕的道理。
雖然不舍,但預約的時間就在第二天,羽生久仁留下,由羽生孝真將羽生光帶回東京。
DNA檢查需要採集的樣本,已經交給群馬的同行。至於後續有可能出現的改名之類的東西,諸伏高明和羽生光說好,等他恢復記憶再說。
因為他們本就是從東京趕過來處理神社的事,走得匆忙,所以行李都還留在東京租的房子裏,並沒有帶回來,此時便省去了收拾之疲累。
可羽生久仁還是很是找出了一堆雜七雜八的東西,讓羽生光帶回去。
“感謝!”諸伏高明鄭重地對着羽生久仁和羽生孝真行了一禮。
深藍色的西裝綳得筆直。
就像是雪地上,矗立的青松,忽而垂落在人前,讓人惶恐不安。
羽生光:“……”
高明哥哥?
羽生孝真感嘆諸伏警官的人生似乎太過苦澀了些。他自覺地去開車,將空間留給羽生光和諸伏高明。
十八歲的景光,諸伏高明能夠輕易地摸到他的頭頂。修長的手指輕輕地揉了揉他的頭髮,似乎也無什麼話可說——他好像一直不擅表達,從未對景光展露過太直白的關懷。
“要小心行事。”半晌,諸伏高明才吐出一句,“零……透君可信任。”
羽生光感受着頭頂的重量:“……嗯。”
羽生孝真沒有催促,反而是諸伏高明收回手,說了句:“去吧。”
羽生光走出幾步,腳下不由頓住,回過頭,盯着諸伏高明說了句——
“高明哥哥,再見!”
鳳眼微睜。
“……再見。”
羽生光坐在車上,從後視鏡里看到諸伏高明遠遠地站在那裏,直到再也看不到。
山村操拿着手機跑過來,一眼看到羽生光離開的背影。他聽到的諸伏高明在念着什麼,像是古詩,什麼“塵與灰”。*
“諸伏警官?”
諸伏高明:“山村警官,有什麼事嗎?”
山村操搖了搖手機:“大石千江也死了。”
“嗯。”諸伏高明表情平淡,“具體呢?”
山村操一時間有種感覺,諸伏高明好像早就知道了這件事。不過他也聽過諸伏高明的名聲,所以,猜到了,是很容易的事……吧?
“嗯?”
山村操回神:“是槍殺。不知道是他殺還是自殺。他的孫子放學回家的時候,看到爺爺趴在暖桌上,手裏握着槍。”
“槍?”
山村操眼裏,諸伏高明的眼睛一下尖銳起來。身體一轉,就往外走去。
不遠處的谷川山也看到諸伏高明的動作,對着旁邊的同事交代兩句,就往這邊跑來。
而山村操趁着諸伏高明還沒有走遠、谷川山也還沒跑過來的時間,問出了縈繞在心間已久的問題:“對了,諸伏警官,你是長野縣人,是否認識諸伏家的小景?”
諸伏高明的腳步一下頓住。
·
羽生孝真開着車,眼皮跳了跳。
心裏閃過某種不好的預感——這種預感在看到路邊招手搭順風車的某人時,一下就明白了。
羽生孝真瞟了眼沉浸在自己思緒當中的羽生光,踩在油門上的那隻腳往下使了使力。
站牌邊的安室透,按了按自己頭頂的帽子。
而剛剛那輛在他面前突然加速的車子在跑了老遠之後,又倒了回來。
他看到從副駕駛位置上走下來的羽生光,一下笑了起來。
“安室先生?你怎麼在這裏?快上來吧。”
羽生孝真不情不願地打開了車門鎖,讓安室透坐了上來。
他從車內的後視鏡里看到笑得開心的安室透,咬了咬牙。心裏將其狠罵了一頓。
他沒料到對方居然會等在路邊,連這點時間也不放過。也堅定了,心底對安室透的某種形象的認知。
不過,事實上,安室透又沒有預知能力。他當然沒有預料到會遇到羽生光這一點。
RX7剛好送去維修。
——只是剛剛好,遇到了而已。
所以說,羽生孝真只是想多了。當然,慶幸的是,他將永遠不會了解到這一點。
安室透:“接了一個私人委託。”
羽生光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安室透除了在波洛工作外,還是一名偵探:“那麼,解決了嗎?”
“相當圓滿。”安室透回答道,他已經猜到了某件事的進度,因此,“另外,我接到了另一起案子。”紫灰色的眼睛裏,快樂的情緒幾乎要溢了出來。
羽生光似有所覺:“安室先生?”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就請小光多多關照了啊。”安室透算是承認了羽生光的猜測。
羽生光心情一松,原本以為要和陌生人住在一起的不安瞬間煙消雲散——他沒有意識到,其實安室透對於他來說,也算是陌生人來着。
他問道:“安室先生,是怎麼認識高明哥哥的?”
“高明哥哥?”
心間升起稀薄的願望。
羽生光抿了抿唇:“……就是諸伏先生。”
原本亮起來的紫灰色眼睛暗了下去。下垂的眼睛似乎更委屈了。
“Z……安室先生?”羽生光差點脫口叫出“zero”來,但是當他注意到坐在一邊的羽生孝真時,又立馬改了口,好像冥冥之中,有人提醒自己,不能在別人面前叫出“zero”這個名字。
安室透:“……小時候見過諸伏先生。”
羽生光:“這樣啊。”
“小光。”安室透叫道,和羽生光的目光在後視鏡中相遇,“沒有人的時候,可以拜託小光,叫我zero嗎?”
羽生孝真:你們是當我不存在嗎?
羽生孝真開始咳嗽。然後被口水哽了一下。什麼聲響都沒有發出來。之前跳動過的右眼,又開始抽動起來。
羽生光和安室透都沒有注意到這位司機的情緒。
“zero?”
“嗯。”上揚的語氣,像是要飛了起來。
心中默默回應道——
hiro.
*出自《長干行·其一》十五始展眉,願同塵與灰。
《長干行·其一》
【唐】李白
妾發初覆額,折花門前劇。
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
同居長干里,兩小無嫌猜,
十四為君婦,羞顏未嘗開。
低頭向暗壁,千喚不一回。
十五始展眉,願同塵與灰。
常存抱柱信,豈上望夫台。
十六君遠行,瞿塘灧澦堆。
五月不可觸,猿聲天上哀。
門前遲行跡,一一生綠苔。
苔深不能掃,落葉秋風早。
八月蝴蝶來,雙飛西園草。
感此傷妾心,坐愁紅顏老。
早晚下三巴,預將書報家。
相迎不道遠,直至長風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