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做完日常任務后,羽生孝真將自己的搭檔,一隻德牧,送回它的窩,這才前往澡堂,打算將身上的汗水沖一下。
更衣間沒有其他人。
羽生孝真心不在焉地打開自己的儲物箱。鐵皮箱被他的手不小心地撞了一下,在空曠的房間時,特別明顯。
羽生孝真手上的動作愣住,頓了一下,這才繼續原先的動作。
“心虛嗎?”
羽生孝真猛地回頭,身體不由得往後退了兩步,直接靠到了儲物箱上,冰冷的觸感讓他緩過神來。門口站着個背着光的、黑黑的影子。
來人向前兩步,被擋住的光,這才掙扎着擠進來,將對方的容貌照了個清楚。
羽生孝真大驚:“怎麼是你?”
“怎麼?”安室透挑了挑眉,“你為他做事,連我的基本信息也沒告訴你嗎?”
羽生孝真閉嘴不言。再裝就不太合適了。
安室透也沒什麼興趣和他打嘴仗,向前邁一步,攤開手。
羽生孝真沉默不語。
安室透微笑:“你可以打電話問問他。”
羽生孝真無動於衷。
安室透聳聳肩,摸出自己的手機,直接打通,然後交給羽生孝真。
沒機會遲疑,羽生孝真接過電話:“喂,安室先生。”
與面對安室透的態度不同,羽生孝真的語氣,實在恭敬得過分了。在此之前,安室透都無法想像羽生孝真能夠用這種語氣念出“安室先生”。
聽不到電話對面是怎麼說的。
掛掉電話,羽生孝真將手機還給安室透,然後從自己的口袋裏拿出一塊十分精緻的內存卡,伸向安室透攤開的手掌。又在半途置氣一樣,扔掉。
只是內存卡只有指甲蓋大小,輕飄飄落在安室透的手心裏。
安室透也不多話,拿了東西轉身就走。
“不管怎麼樣,小光……”空曠的房間裏,羽生孝真的聲音無比清晰。
“你可沒有這個資格。”安室透的腳步頓住,轉過頭,
羽生孝真不服氣:“你也……”
“是,我現在也確實沒有資格。”hiro暫時還無法親口承認他的身份,“但是,有個人,有資格。”
而那個人,會同意的。
羽生孝真泄氣。
·
諸伏高明收到短訊的時候,谷川山也正在彙報情況。
“已經發現了瀨川春名的蹤跡。”
諸伏高明順手回了條信息:“那麼大石千江呢?”
“那位大石千江,似乎是很虔誠的信徒,一直在自家的茶室內捧着本經書參悟。並沒有什麼不妥當的地方。”
“大石涿呢?”
“在上學。”谷川山也回道,“高明先生,是在懷疑大石千江嗎?”
諸伏高明:“誰都有嫌疑。”
“是!”
諸伏高明:“不用如此。”
“是!”話一出口,谷川山也立刻反應過來,“……抱歉。”
“不必如此緊張。”
“倒也不是緊張。”谷川山也臉上帶出幾分靦腆來,“只是覺得高明先生很厲害……”有幾分面對偶像的興奮罷了。
“高明先生。”谷川山也有幾分好奇,“當年為何會回到長野成為一名警察呢?”畢竟可是東都大學法學院的第一名。
其實對於這個問題,大部分認識諸伏高明的人,都曾經想要了解。
但因為諸伏高明這個人,怎麼說呢,在大部分同事眼裏,是有幾分孤高的印象的,好像誰都不能走進他的內心。所以,幾乎沒有人敢問這個問題。
唯一問詢過的兩個人,當年也沒有獲得答案。
“高明先生?”谷川山也有些遲疑,“是我太冒犯了……”
“和你沒關係。”諸伏高明從過去的回憶中醒過來,“只是,想要找到某個答案罷了。”
諸伏高明說得曖昧不清,谷川山也倒也不好再問下去。一時間,氣氛沉默下來,然後,谷川山也的手機突兀地震動起來。
“什麼事?什麼?我們馬上過來!”
打電話過來的是山村操,谷川山也便順手打開了揚聲器,所以諸伏高明能夠隱約聽到手機對面傳過來的話語。
諸伏高明率先向停車的地點走去。谷川山也掛了電話,連忙跟上諸伏高明的腳步。
一把拉開車門,對着副駕上的諸伏高明詢問:“高明先生,我們要去……”瀨川春名那邊,是山村操帶着人跟着,而他們,距離大石宅更近。
“……去神社。”
剛剛山村操打電話過來,說瀨川春名死在了羽生神社。
谷川山也沒有猶豫,啟動車子,但嘴裏還是忍不住問道:“就剩下大石千江了,我們不去那裏守着嗎?”
諸伏高明:“你也說了,大石千江一直在家裏沒出過門。到那裏,得不到什麼線索的。”
而且,那條短訊……
·
羽生孝真抱着只狗回家,天生帶笑的柴犬,脖子上套着伊麗莎白圈。
“孝真哥?”羽生光一眼認出羽生孝真懷裏的小狗,“這是太郎?”
“可能需要照顧它一段時間。太調皮了,被樹枝划傷腿,縫了幾針。”羽生孝真將柴犬放下,便能看見它的右前腿的毛被剃了一小塊。粉白的皮膚上,一條縫合的傷口。
羽生光張了張嘴,將原本想要說的話吞了回去,轉而問道:“它不是案件的‘目擊者’嗎?就這樣帶回家,沒有關係嗎?”
羽生孝真:“沒有關係,它的任務已經完成了。”
羽生光摸了摸柴犬,希羅還認識它,兩隻狗彼此嗅了嗅,就湊到一堆去了。
“爺爺呢?”羽生孝真問,“今天我們出去吃吧。”
“在陽台上打電話。”羽生光先回答了第一個問題,然後接著說道,“……我和爺爺下午出去買了菜。”
羽生孝真摸摸羽生光的頭:“不用這麼累。本來接你們來東京,就是想讓你們過來玩的。”
“什麼玩?”羽生久仁從陽台走進來,只聽個半截。
羽生光發現羽生久仁黑着一張臉,似乎不太開心:“怎麼了?爺爺。”
羽生久仁:“瀨川先生死在咱們家的神社裏了,警察打電話,要我們回去。”
“誒?”
·
羽生孝真曾經說過,不知道在他們接收神社之前的神社,供奉哪位神明,其實是不準確的。因為,雖然這座神社很小,但還是有一座富士冢。
不過神社自羽生久仁接手,就沒有什麼參拜者。
“您是說,只有大石千江登上過這座富士冢?”
“是的,大石先生年齡大了,他說,只能登登神社裏的這座富士冢。”羽生久仁的面色不太好,“請問,警官先生,你們打電話說,瀨川先生死在富士冢下,請問是怎麼回事?”
問詢的警官面有難色,一時不知道要怎麼回答這個問題:“這……”
“羽生先生。”
一道冷然的聲音傳來。
來人有些面熟。
羽生久仁有些遲疑,站在他旁邊的羽生光提醒道:“諸伏先生。”
穿着深藍西裝的警官,手上套着潔白手套,面上天然帶着種疏離的氣質,一點也不好接近的樣子。
羽生光卻莫名覺得親切極了。
心底升起股奇怪的感覺。
他此時並不能分辨,但以後必定能夠明白,那是一種名為“孺慕”的情緒。那是共失父母后,對唯一的親人,敬愛且尊重的情感,是掩藏在身體裏的本能。
“過來看看吧。”
諸伏高明在前,帶着羽生久仁等人,穿過樹蔭,走向牆角的富士冢。
嶙峋的尖石下,灑着暗紅凝固的血液。羽生光盯着那些暗紅之中崎嶇不平的“小顆粒”。
羽生久仁垂頭不願盯着那塊地方看。
羽生孝真站出來:“這裏……”
從富士冢的另一邊跳出個聲音:“哦哦,這邊!入口在這邊!”
曾經見過面的山村警官,指揮着下屬清理地面的雜草之類的東西。
谷川山也向羽生久仁等人介紹情況:“瀨川春名應該是發現了這個入口。但是,瀨川春名的身體不太靈活,入口處設計的機關被觸發了。”
羽生久仁覺得一口氣都快上不來了,他低聲道:“真是罪過。”
羽生孝真:“……這件事,我爺爺並不知情。”
諸伏高明:“這一點,我們明白。不過可能會需要羽生先生協助處理這些東西。”
谷川山也:“這塊富士冢應該是某個犯罪團體用來收藏贓物的秘密地點。我們需要將入口擴大,查看下面的情況。”
“當然,這是應該的。”羽生孝真說道。
羽生久仁則是轉頭對羽生孝真道:“我留在這邊,明天還約了吉田醫生,你帶小光回去。”
“知道了,爺爺。”
羽生光想要拒絕,被羽生久仁阻止:“這可是約好的事情。”
羽生光:“……好。”
“羽生……光。”諸伏高明像是覺得這個姓有些彆扭,好好的一個名字,被斷裂成兩半。因此一出口,三個羽生都望向了他。
而當“光”字落下,羽生光的心裏,陡然升出一股塵埃落定之感。
諸伏高明做了個“請”的動作:“有些事,需要同你私下聊聊……還有兩位羽生先生。”
羽生久仁面露疑色。
羽生孝真盯着諸伏高明飛揚的眼線,心裏忽然一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