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系統地圖上，黃色的小點離開了小樓的範圍，進入了標識有雪花的區域。

魚小痴下了樓，樓下果然已經沒了陸小鳳的身影。

先前倒地的屍體也都被刷新了個乾淨。

“跑什麼呢？”魚小痴思忖片刻，沒想明白。

想明白了也沒用，模擬副本沒通關前，她不能離開出生地。

離天黑還有段時間，魚小痴打算摸摸出生地的範圍。截止到目前，在小樓還沒有她不能去的地方。

推開小樓門，魚小痴走了出去，行動間沒受到任何阻礙。

“邊還挺大。”魚小痴回頭看小摟一眼，有了去追陸小鳳的衝動。

外面的雪還在下。魚小痴往外走了幾步，冷風雜着雪花撲面而來，紛紛順着她的袖口領口鑽了進去。

魚小痴冷得縮了脖子。

“此子與我無緣。”不帶任何遲疑地，她三步跨做兩步，大踏步回了小樓。

眼瞅着四下無人，她心裏那股矯情勁又悄咪咪地冒了頭。

把五個破壞氣氛的人機趕到了樓上。魚小痴換了衣服，披着大髦，手裏捧上小暖爐，一屁股坐在了小樓的門檻上。頭靠在門框上，她裝模做樣地看起了外面的雪景，順便還捏幾個小雪團。

姿勢擺好，面部表情管理好，再把背景音樂改成大悲咒。

好一個清冷出塵的絕世美人兒啊。

樓外大雪紛紛，在腦內佟掌柜語音包的環繞下，她生生從中洗腦出了幾分歲月靜好。

陸小鳳回來，見到的便是這麼一副場景。

少女半靠着門，視線沒有聚焦，不知在看哪裏，整個人透露出幾分蕭瑟孤寂的意味來。樓內，從大敞的門看進去，那五個人已經消失不見。

見他回來，少女抬眼看他，“你回來了。”

陸小鳳：“你在等我？”

魚小痴從鼻尖逸出一聲“嗯”。

陸小鳳：“等我做什麼？”

魚小痴：“等你回來。”

似乎是覺得這樣的問答有些好玩，少女輕笑了一下。

陸小鳳牙關有些發緊，卻還是毫不避諱地直視着眼前人，他也意識到，自己先前不敢看人的樣子實在有些丟臉。

他的目光直白卻並不惹人討厭，魚小痴絲毫沒覺得被冒犯到。同樣，也沒意識到他的舉動和先前比有什麼變化。

她扶着門框起身，順便撈起一隻雪團，放到陸小鳳手裏。

人已經等到，逼也裝夠了，她轉身往小樓里走去。陸小鳳跟了上去。

陸小鳳：“這是什麼？”

魚小痴沒回頭，只是淡淡道，“一隻小鳳凰。”

陸小鳳：“看着不像。”

魚小痴：“我是照着小雞捏的。”

“差點忘了。”走了幾步，她突然回頭，指腹摸過嘴唇，再抹過小雞的背部，小雞背上便多出了一抹紅痕。

感謝系統的全自動永久妝容。

魚小痴：“一隻披紅披風的小雞。”

陸小鳳視線被她手指的動作所吸引，一句話脫口而出，“小鳳哪來的紅披風？”

魚小痴一滯，還真是。沒有四條眉毛，也沒有大紅披風，十五歲的小陸同學確實什麼都沒有。

停頓不過片刻，魚小痴解下身上的大髦遞過去。雪天需得配紅衣，她這一身衣服，從裏到外，都是紅的。

陸小鳳一愣，還是接了過來。

老實說，他實在是不擅長應付小魚同學。過去他見過的女子，有把他當男人的，也有不把他當男人的。

把他當孩子的，自然也有。但她們的年紀，最小的，也足夠他叫一聲媽媽了。便是這些人，他哄人時，也往往會說幾句男女間的玩笑話。江湖上的女孩子，人老心不老，這並不奇怪。

但小魚姑娘，她的神情實在太過乾淨，他直覺不能這麼做。

他直覺的不錯，如果他當著魚小痴的面來一套“我不敢睜眼”，“為什麼不敢睜眼”，“我怕你勾引你我”的土味情話。魚小痴能靠着尷尬在京城有一套房。

二十五歲的小鳳同學或許能憑藉那張臉無往不利，但十五歲的小鳳同學只會讓魚小痴覺得自己在犯罪。

上午的歷史再度重演，魚小痴拍了拍身邊的凳子，“坐，吃了嗎，來吃點？”

陸小鳳坐過去，桌上多了一個小火爐，爐上架着鍋子，裏面是燉得軟爛的羊肉。小爐旁，擺着幾盤配菜。

他把紅披風的陸小雞放在了遠離火爐的地方。

除了這個爐子，桌子上的擺設和陸小鳳剛進來時看到的一模一樣。右邊盤子裏原本有四個果子，被他吃了兩個，剩了兩個。現在，盤子裏還是四個果子，甚至，陸小鳳不想承認，但他的好記性告訴他，某個果子上露水的位置都和之前一模一樣。

這裏的環境已經被他摸過一遍，他可以肯定，小樓里，有吃的地方只有這張桌子。

小樓外，方圓十里，毫無人煙。

那麼，這鍋羊肉湯是從哪裏來的？果子又是從哪裏替換的？

又一個疑問出現在陸小鳳心中，但他呼嚕嚕地喝完了一大碗羊肉湯，沒有問出口。

鍋里的羊肉湯咕嚕嚕地響個不停，冒着騰騰的熱氣，魚小痴往裏面下了幾盤菜。

在等菜熟的期間，她和陸小鳳聊起了天。

魚小痴：“你去外面了，外面有什麼？”

陸小鳳：“雪，很多很多的雪。”

魚小痴順口接了句梗，“南詔從來沒有下過雪。”

陸小鳳看向她，“你是南詔人。”

魚小痴搖頭，“我不是。”

她頓了頓說，“我聽過一個故事，有一個南詔姑娘，她一夜白了頭，最後的願望就是看一看雪。”

陸小鳳猜測，“既然是個姑娘，那多半是為情所困。”

魚小痴想了一會兒，很樸實道：“不是，是因為她生了孩子。”

看着陸小鳳，她的語氣很認真，“不婚不育保平安。”

按照套路，浪子一回頭，策劃就發刀。主人公一旦想要和老婆歸隱田園，那他老婆多半是要祭天。

小陸同學，還是單着比較好。

真誠是永遠的必殺技。小魚同學真誠的規勸讓陸小鳳接不上話。

菜還沒熟，熱氣氤氳，在人間的煙火氣中，他竟然從兩人慢騰騰的談話中品出了幾分溫馨的感覺。

他發現，小魚同學的性格和他想像的有些不同。他原以為，這是個殺人不眨眼，喜歡鮮血和屍體的瘋美人。

現在，他推翻了原來的猜測。

因為只把陸小鳳當NPC，在他面前，魚小痴總是神遊天外，反應總會慢上一點。甚至總會被陸小鳳眼中習以為常的東西吸引注意力。

綠泥新醅酒，紅泥小火爐。她看着那古雅小火爐已經很久了。吸取了上午被凍回來的經驗，她調低了痛感，伸手就要把手指塞進下方的火焰中。

陸小鳳眼疾手快地拉了回來，他有些生氣，“你做什麼？”

魚小痴：“我想試試用手指點火。”

她的神情中，沒有半分對會被燒傷這件事的害怕。

美人的確是瘋的，但並非他想像的那種瘋，而是真的神智不正常，就跟剩下的五個人一樣。

他聽說有一種人，身量雖大，但心理年齡卻宛若稚童。

魚小痴手被拉回，又接上了上面的話題，“我想看見人，很多很多的人。”

陸小鳳沒好氣：“人有什麼好看的？”

魚小痴幽幽嘆一口氣，“有人的地方，才有江湖。”

陸小鳳搖了搖頭，做出了來到這裏后的第一個肯定的判斷，“你不適合江湖。”

別的不說，她半分武功都沒有。

“你長成這樣，只適合被藏起來。”陸小鳳半真半假地嚇唬她。

魚小痴摸了摸自己的臉，面上有了淡淡的微笑，“謝謝你誇我。”

陸小鳳被噎了一下，“你不怕？”

魚小痴搖搖頭，眼睛亮閃閃地看着他，“我還挺期待的。”

強制愛什麼的，反正是遊戲，只要對方長得帥，她也不是不能配合。

陸小鳳驚了，他覺得對方不是在撒謊，“為什麼？”

為什麼，因為性/癖是自由的啊，弟弟。但她不能直言，在男主角面前，她還是有一點做人的包袱的。

魚小痴想了想，說：“有人說，這樣做，是因為他愛我。”

沒錯，她玩過的小黃油黑化男主都是這麼說的。

陸小鳳的表情一下子冷了下來。他安撫性地對魚小痴笑了一下。但那笑容中怎麼看都帶有一股敵意，像是篝火熄滅后，山林中的孤狼在明亮的月色下，瞄準獵人脖頸的那種敵意。

但很可惜，沒在刀光劍影的江湖而是在和平的二十一世紀長大的魚小痴少了些微表情分析的能力，多了些缺心眼。

小陸同學一笑，她只覺得這孩子長得真有福氣。有這麼一張臉，幹什麼不能成事?

陸小鳳：“那個人是誰？”

魚小痴頓了一下，老實說，“太多了，忘了。”

陸小鳳咬緊了牙關，他的胃裏一陣抽搐，喉嚨難受的厲害。

從隻言片語中，他補全了少女的過去。

他想對這個女孩說些什麼，卻又不知道該開口說些什麼。

那些人是錯的，是天底下最大的混蛋。那他呢？他能給這個女孩子什麼承諾？出去后，他能保護好她嗎？她出現在這裏，和這座小樓的主人又是什麼關係？

原本沸騰不息，怒火中燒的一顆心，冷了下來。

但是，看着少女關切的眼神，陸小鳳又笑了一下。

他已經決定，要留下來。

這個時候，魚小痴突然有了一個新的點子。

“小鳳，你叫我一聲姐姐，我們結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