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我們是朋友。”魚小痴回答他。
“你們不只是朋友。”陸小鳳心中嘆息一聲,肯定道:“她和你有血緣關係。”
這張臉,這雙眼,已經足以證明兩個女孩子之間的關係。
他終於明白,為什麼小魚兒會明知那場遊戲的古怪卻依然參加。親人,永遠是所有人的軟肋。
魚小痴沒有答話。她否認也不是,承認也不是。但在陸小鳳的眼中,這便是默認了。
他突然上前一步,伸手扶住了魚小痴的腰。
魚小痴身體一輕,不由得驚呼出聲。
兩人的身旁是大開的窗戶。
魚小痴手裏的面具脫了手。面具落在地上的時候,他們已經掠出了窗外。
風吹亂了魚小痴腦後的髮絲。她被陸小鳳抓在懷裏,視線被遮擋了大半,只是隱約覺得周遭的景物都在飛速地後退。
一手揪着陸小鳳的衣襟,一手握着陸小鳳放在她腰間的手,魚小痴借力在他懷中小心調整着姿勢,探頭向外看去。
“別亂動。”陸小鳳提醒她。
魚小痴果真不再亂動,把頭埋入了陸小鳳的懷中。她是有些恐高的,方才那一眼已經讓她手腳發軟。
“你要帶我去哪?”她的聲音從下方悶悶地傳來。
陸小鳳低頭看去,只看見了她頭頂如雲的墨發和那發間點綴的一兩尾游魚。
他已瞧出來了她的害怕。
他改了主意,帶着人落到了附近的屋瓦上。陸小鳳鬆開了手,翻身下了屋檐。
陸小鳳在下面板起臉:“我問你幾個問題,你要是不撒謊,我就把你送下去。”
只朝下看了一眼,魚小痴心中已經開始發慌。她心裏憋屈地不行,原本故人重逢的喜悅也被滅了個乾淨。一大一小兩個陸小鳳在她心裏完全被分成了兩個人。再看成人版的陸小鳳,便哪哪都不順眼起來。
她打定了主意要不配合。魚小痴這個人,吃軟不吃硬。
她氣呼呼地看着陸小鳳。陸小鳳心中更是肯定,魚小痴和白小純,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人。以前的小魚兒,從來不會用這種眼光看他,也少有這麼鮮活的表情。她的身上,總是縈繞着淡淡的風雪。
但她們兩個,實在是太像。像到連陸小鳳有時都覺得恍惚。
陸小鳳完全想不到,以前魚小痴對他,十成時間裏有七成是在端着,剩下的三成是在把他當孩子哄。且年輕時候的他,在魚小痴面前乖順地不行,也完全沒有展現出這麼混不吝的一面。
陸小鳳問出了第一個問題,“你是她的姐姐還是妹妹?”
兩人心知肚明,陸小鳳口中的她是誰。
魚小痴冷哼一聲,“我年齡比她大。”
她說的是實話,但這一答,可謂是坐實了她和小白的姐妹關係。陸小鳳願意腦補,就讓他腦補去吧。
魚小痴還覺得不解氣,她從袖中掏出一錠金子,直接砸向地上的陸小鳳。
陸小鳳根本不避。魚小痴準頭不行,金子偏了有三四米的距離。
陸小鳳也不見外,他移了幾步,便把金子納入了自己懷中,“多謝。”
“不要臉。”魚小痴身子還在怕地發抖,卻在上面和他徹底較上了勁。
這是她潛意識中轉移自己注意力的方法。
陸小鳳在下面裝出一副淡定自若的模樣。他越是這樣,魚小痴在上面就越是生氣。
“你為什麼會在這兒?”陸小鳳又問出了第二個問題。
魚小痴剛要答,卻在上面眼尖地瞧見了一個熟悉的人。
她心裏一下來了主意。
“我是跟朋友一起來的。”
“什麼朋友?”陸小鳳接着問。
“灞霸!”魚小痴突然大聲地喊着街上那人的名字,連聲音都染上了幾分喜意。
灞霸顯然聽見了她叫他,也看見了她屋頂上使勁對他揮手。
陸小鳳便見,一個腰間插刀的男人快步向他們走來。這人,便是陸小鳳之前要去快活樓尋的灞霸,這實在是太巧了。
世上真的會有這麼巧的事情嗎?
灞霸遠遠地便給她傳信,“你在那上面幹什麼?”
魚小痴急忙把事情給他一說。
來的人是灞霸,她便安心了。因為灞霸是她而不是他。沒錯,灞霸本人是個女孩,只不過被她表弟坑成了男號。但她一上遊戲,就把自己表弟賣去了快活樓,也算是坑回去了。
這幾天,女孩子們之間已經非常熟捻了。灞霸立即發信安慰她,看着灞霸小跑過來,魚小痴眼中漫上一層霧。
但她還是倔強地撐着眼,對陸小鳳道:“我朋友已經來了,你還不趕緊放我下去。”
陸小鳳嘆一口氣,躍上來到魚小痴面前。他苦笑一聲,抬手拭去少女眼角的淚花。
“對不住,是我的錯。”
魚小痴剛才一哭陸小鳳便後悔了,雖然心中有諸多疑慮,但他本意倒真不是要把人弄哭。
他往常撩撥的女孩子要麼是江湖兒女,要麼是在三教九流中討生活的。她們受了委屈,只會恨不得咬下他的耳朵來,這樣不聲不響自己哭的,陸小鳳從沒有招惹過。
是他見她在快活樓便先入為主,判斷錯了。小姑娘臉皮薄,經不起逗。
陸小鳳的指節要比魚小痴自己的大上一圈。臉上一觸即離的溫熱觸感讓魚小痴的眼淚吧嗒一下流了下來。委屈的人,原本就受不了一丁點的暖意,否則只會更加委屈。
她原本不是個愛哭的人,平日裏哭得次數也屈指可數。但恐高的人一旦到了高處,便很容易情緒化。
因為覺得丟人,魚小痴極力想把眼淚憋回去。
她要哭不哭的樣子讓陸小鳳一陣無措。要是花滿樓在這裏,一定會說他是個混蛋。
“跳下來,我接着你。”灞霸趕到了下面,喊了魚小痴一聲。
魚小痴狠狠地踹了陸小鳳一腳,給他的袍子上留下了半隻腳印。
陸小鳳自知理虧,絲毫不敢躲,生生挨了這一腳。
魚小痴從房上一躍而下。
灞霸穩穩地接住了魚小痴,她是五個人中唯一在遊戲裏練了武功的。灞霸對所謂的劇情人物完全不敢興趣,吸引她的,只有這真實感爆棚的武俠體驗。
陸小鳳跟在後面跳下。他看着這兩人手拉手,關係親近的模樣,對這兩人的關係已經有了揣測。
看着這個女孩子,他便看到了另一個女孩子。一個沐浴在陽光下,一個掩埋在冰雪中。
看着看着,他的心中,頓時充滿了一種說不出的酸楚。
陸小鳳實在是不必悲春傷秋。因為很快,魚小痴和灞霸兩人的矛頭便轉到了他的身上。
對灞霸充滿敵意的眼光,陸小鳳也正了神色。
其實現在實在不是個發問的好時機,但他不得不問。
陸小鳳看向魚小痴:“剛才的事都是我的過錯。”
他又看向灞霸道:“但我有個問題想請教。”
灞霸疑惑道:“什麼問題?”
陸小鳳:“九月二十,不知你在哪裏?”
灞霸翻了日程表,誠實答了,“我在順天府。”
陸小鳳微笑道:“你不僅在順天府,更在紅袖招。我說的對嗎?”
灞霸一怔:“你怎麼知道?”
陸小鳳瞧了魚小痴一眼,似乎有些不忍心,但他還是道:“在紅袖招里死了兩個人。一個是妓/女小雁,一個是我的朋友司空行。他們的死和你有關嗎?”
灞霸的表情一下子變得很奇怪。
要魚小痴說,這就是槽多無口的表情。
誰能想到贏了場遊戲還能被找上門呢。
灞霸堅定地表示:“和我無關。”
她上局拿的是好人牌。人都是狼人和玩家票出來的,和她無關。
陸小鳳接着道:“有人說是你殺了他們。”
灞霸:“他瞎說。”
灞霸不能讓陸小鳳繼續查下去。否則一旦陸小鳳找她尋仇或者發現遊戲的端倪,她必然是會被銷號的。灞霸很珍惜她在這個區的賬號。一旦被銷號,她的武功就只能從另一個區從頭練起了。
陸小鳳的視線很有壓迫力:“那人和你無冤無仇,他為何要陷害你?”
一說到這個,灞霸可就支楞起來了:“我和那兩個人同樣無冤無仇,我為什麼要殺他們?”
這也正是陸小鳳奇怪的地方。這三人從前毫無交集,此前該人還在山西,為何要千里迢迢跑去順天府殺人。
在兩人僵持的時候,魚小痴開了口,“殺人的不可能是她。”
見陸小鳳看過來,她道:“那段時間我也在順天府。她一直和我在一起,不可能殺人。”
魚小痴當然是在胡編。但眼看在陸小鳳的視線下,灞霸就要頂不住了。她只能硬着頭皮頂上。
先糊弄過去是最主要的。灞霸剛才已經傳信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告訴了她。
魚小痴不知道那個人是如何認定灞霸殺了人的。但根據她模擬副本的經驗,想來無非是他們三人在一間房,最後灞霸走了出來,那兩人死了罷了。
既然是狼人殺人和系統票人,魚小痴賭的就是陸小鳳找不到殺人動機和殺人手法。
至於如果她後續被拆穿,她大可以承認錯誤。反正那時候,她早就懸賞好其他合適的玩家為灞霸作證了。
雖然有隔壁區被殺穿的前車之鑒,但重賞之下,必有勇夫。這種毫無利益關係的證人的證言才最可靠。
陸小鳳:“即便你們曾在一起,也不能證明他未曾殺人。”
魚小痴握緊灞霸的手:“我們一直在一起,我當然可以證明。”
“對。”灞霸反應過來,攬過魚小痴的肩膀,“那時我們一直在一起。”
看到魚小痴把頭靠在眼前男人的肩膀上,陸小鳳嘆一口氣,心中是說不出的煩悶。
他看得出來,這兩人有事情瞞着他。至於魚小痴是否在包庇此人,他也無法斷言。
見陸小鳳還是揪着不放,灞霸已經想先遁逃。
她拉過魚小痴的手,轉身道:“小魚兒,別理他,我們走。”
陸小鳳身形一震,腳步一閃便攔住了男人的去路。
他擋在男人面前,高聲問道:“你剛才叫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