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
魏郁?
他也姓魏?
魏應城愣在原地,腦子裏竟是一片空白,只有魏郁在他眼前。
而魏郁原本清晰的面容,也在過分明亮的燈光下開始變得模糊不定。
魏應城看到他的嘴唇張合,但是一個字也聽不清。
“什麼?你說什麼?”
一隻手搭在他的肩上,帶着強勢的力度。
魏郁從鋼琴前來到魏應城身邊,用手親密地摟着魏應城的肩,問:“我說:你是不是不太喜歡我住進你家?”
他的語氣和表情都有些可憐和討好,小心翼翼地把徵求魏應城的意見。
但這個家魏應城做不了主。
他甚至不知道同樣姓魏的魏郁是什麼身份,也不知道他為什麼在多次接近自己后突然轉入他在讀的高中,出現他的家裏,用他的鋼琴彈那首他喜歡的曲子。
魏應城張了張嘴,可不知該如何回答。
而這一幕都被古珠雲看在眼裏。
古珠雲今日打扮得格外漂亮,連深夜都能在幾米之外嗅到她身上濃郁的香水味。
古珠雲精緻的眉毛皺起,說:“應城不歡迎小郁嗎?”
魏應城想解釋,但是魏郁搶先一步道:“沒有呀,哥哥很歡迎我的。”
說著還把魏應城摟得更近。
魏應城不熟悉也不習慣和別人這樣親密接觸,下意識地躲了躲。
“哥……”魏郁失落地收回手,垂下眼站到一側。
被古珠雲看到,在她心裏又成了另一種情緒的表現。
魏應城小聲解釋說:“我不太習慣陌生人碰我。”
古珠雲嘆氣道:“應城,小郁不是什麼陌生人。他現在住回家裏,這個家就也是他的家了……你在媽媽心裏一直都是好孩子,怎麼可以欺負弟弟呢?”
“弟弟?”魏應城不明白,他什麼時候多了個弟弟?
古珠雲臉上的表情閃躲,搪塞道:“比你小就是弟弟啊。”
這個理由不算難接受。
魏家這麼大,總有沒見過的弟弟。
魏應城點點頭,“我知道了。”
古珠雲說完魏應城,又和笑着和魏郁說:“應城他有些內向,平時也不愛說話,你們以後在一起得靠你就多包容他。”
魏郁同樣點頭。
古珠雲欣慰道::“這樣就對了嘛。”
魏應城獃獃地站在原地,忽然感覺自己的存在有些突兀。
他從來都不知道,原來在古珠雲心裏,他是需要被別人包容的那一個。
我有這麼壞嗎?
我會給別人添麻煩嗎?
魏應城眨了眨眼,處在低血糖狀態的身體就快要支撐不住。
他搖搖晃晃地坐在鋼琴前,避免自己下一秒就摔倒在地的可能。
古珠雲皺眉,不知道魏應城臉色這樣差是因為什麼。
難道是被自己教育了幾句,所以故意擺臉色?
但穩重的腳步聲傳來,古珠雲立刻笑着勾起耳邊鬢髮,語氣柔和地問:“應城餓不餓?晚上媽媽做了海鮮粥,特地給你留了一份,我熱給你喝。”
魏應城眨了眨眼,看向她的眼神有些迷茫。
魏郁說:“哥,媽說要給你熱海鮮粥。”
魏應城遲鈍地情緒只能勉強應對低血糖和胃痛,他勉強勾了勾嘴角,拒絕古珠雲對這份關心。
“在外面玩到夜裏就算了,還要回來專門氣你媽媽?”
魏仲愷語氣嚴厲,銳利地目光刺得魏應城抬不起頭。
魏應城意識到,自己海鮮過敏這件事,好像從來都沒有人記得。
“我沒有出去玩……”
而且魏郁知道這件事的,他明明知道的。
魏應城眯着眼,想去看魏郁的表情。
魏郁似乎有些迷茫,然後表情局促地和魏仲愷說:“啊……對,哥哥沒有出去玩,我可以作證。”
這樣的語氣,這樣的表情,真的都像假的了。
魏仲愷氣得發笑,“還要拉着別人幫你一起圓謊……魏應城,你太讓我失望了。”
魏應城感覺自己全身上下都冷得厲害。
手掌的傷也疼。
腳腕的扭傷也疼。
就連坐都快坐不住了。
魏應城搖搖晃晃地站起來,鞠躬說:“對不起,不好意思,但是我不太舒服,我想上樓休息了。”
魏應城不知道自己有沒有鞠對方向,也沒看清楚魏仲愷他們的反應,他只知道自己馬上就快暈倒了,帶着書包踉蹌着回房間是他全部力氣能支撐的全部了。
溫暖乾淨的床鋪接住魏應城單薄低溫的身體。
他從枕頭底下拿出一枚掛墜,小心翼翼地捂在胸口,彷彿這樣就能讓他少承受一些痛楚。
太累了。
只想睡覺。
睡一覺就好了。
沒什麼事情是挺不過去的。
睡著了,再睜開眼就沒事了。
魏應城閉上眼,昏昏沉沉睡去。
*
魏應城不在的這段時間,樓下時不時傳來開懷地笑聲。
古珠雲捂着嘴,但是笑意會從眉眼表現出來。
“我今天真的有這麼漂亮嗎?你可不要故意哄我說好話啊。”
魏郁眯着眼笑,“是真的啊,我本來還以為阿姨是什麼隱退的明星,沒想到居然是一顆遺珠。”
說著,還主動給古珠雲倒了一杯熱茶。
“大熒幕遺珠請喝茶。”
古珠雲笑着接過來,順嘴說:“小郁你的嘴也太甜了…要是能分應城一點就好了。”
這一順嘴,就提到了魏應城這個尷尬地存在。
古珠雲表情有瞬間的無措。
魏郁說:“其實哥只是在家裏有些內向,我今天在學校的時候看到他其實挺好的。”
“那就好,那就好。”
古珠雲知道魏郁只是給自己打圓場,但心裏對這個機敏懂事的孩子更喜歡了幾分。
“要不我上去看看哥吧,感覺他好像有點小情緒。”
古珠雲還沒忘記那些被她親手倒掉的海鮮粥,嘆了口氣讓魏郁去吧。
“你這個哥哥的性格是在有些……哎,可能我終究不是他親媽,所有點隔閡在。你們是同齡人,應該比我更有共同話題。”
“阿姨你想多了,你這麼好,怎麼會有人不想讓這麼漂亮溫柔的人做媽媽呢。”
在魏家兩面為難的古珠雲終於感覺自己渾身都熨貼了。
如果檢測結果出來,魏郁並不是魏仲愷的孩子,她也想出資贊助這個孩子。
*
上樓前,魏郁還特地熱了一杯純牛奶帶上去。
他用手指試了試杯壁的溫度,足夠燙,然後用托盤帶了上去。
站在魏應城的卧室門外,魏郁停了幾秒,最後還是抬起手敲響了門。
“咚咚咚。”
沒有聲音。
魏郁又敲,依舊沒有聲音。
“魏應城,你在裏面嗎?”
他皺了皺眉,伸手轉動門把手。
門並沒有鎖。
魏郁看着門鎖思考片刻,還是擅自打開了房門。
一間整潔到像沒有人住的卧室。
白棕色為主,看上去溫暖又乾淨。
書櫃裏擺滿了獎盃獎狀以及各種比賽的獲獎紀念品。
寬大的軟床上,一個人陷在其中,單薄的身子就像張被揉皺的白紙,蜷縮在被子上,連掀開了躺進去的力氣都沒有。
魏郁把托盤放在書桌上,看到有一張反面向上的照片,被隱蔽地壓在一堆書下。
他凝神,伸出手去碰。
“嗯……”
魏郁警惕地轉身,同時手已經迅速放回托盤上。
床上的魏應城沒有再發出聲音。
“你醒了嗎?”
但魏應城只是夢中發出不安的囈語,並沒有醒來。
魏郁走向床邊,忽然腳下被絆了一下。
他低頭看,沒想到是一隻憨態可掬的棕色泰迪熊娃娃。
魏郁勾起嘴角,彎腰撿起它。
這隻小熊已經不算新了,裏面的棉花已經因為時間長而四處成團。
但是小熊身上所見的地方都很乾凈,耳朵上還別了個小花形狀的髮夾,看起來就被照顧得很好。
魏郁手捏着這隻小熊的胳膊,提着來到魏應城床邊。
魏應城的睡顏並不恬靜,哪怕已經睡着,眉頭也微微湊在一起。
屋內只留了一盞落地燈,米黃色的燈光從側面投射在魏應城的臉上,猶如油畫裏點睛的一筆高光,讓魏應城的發梢側臉都被這片柔和溫暖的顏色淹沒,捲曲的睫毛都點綴上夕陽般的顏色,整個人都乾淨地不像話。
魏郁低頭看着他,忽然目光看到魏應城放在胸口的那隻手。
他看不到魏應城緊合著的掌心裏藏着什麼,但能看到銀色鏈子。
魏郁觀察了眼魏應城,確認他還在睡夢中,然後輕輕抬起魏應城的白皙修長的手……
“叮叮叮——”
魏應城猛地張開眼,被他定的鬧鐘喚醒。
銀白色的碎發直直地垂在他額頭。
魏郁的臉近在咫尺,連彼此呼吸的聲音都聽得一清二楚。
魏應城的手還被魏郁握着。
這種“驚喜”讓魏應城瞪大了眼睛。
魏應城驚詫地看着他,“你在……幹嘛?”
魏郁舉起手裏的小熊塞到魏應城懷裏,“我想你是不是弄丟了這個?”
“謝……謝。”
被撞破需要抱熊睡覺的幼稚男高三生魏應城紅透了臉,他把小熊接過來認真擺在床頭柜上。
“它本來是在這裏的,只是我不小心把它碰掉了。”
魏郁不拆穿魏應城的欲蓋彌彰,轉身問他要不要喝點熱牛奶。
“你是不是晚上還沒吃東西?喝點牛奶也許會好點。”
魏郁已經把托盤整個端到魏應城面前。
面對這杯還冒着熱氣的牛奶,魏應城只能接過來。
“謝謝。”
但是魏應城的手指剛碰到杯子就被燙的縮回了手指。
魏郁說:“啊,我忘了提醒你還很燙,我特地去熱過的,看來我還是沒把握住溫度。”
短短數秒的接觸,魏應城的指尖已經被燙得發紅。
如果是剛剛魏應城醒着,這個時候可能就不只是手指被燙了。
魏郁說:“要不放一會你再喝吧。”
魏應城點點頭,訥訥地道謝。
魏郁楊揚眉,“還和我說謝謝嗎?我們是兄弟,照顧你是應該的。”
“可我是哥哥啊。”
魏郁對魏應城的解釋十分不滿,“嘖”了一聲,說:“誰說哥哥就要照顧別人的,你自己都把自己過得一團糟了,如果我再不幫你,還有誰會幫你呢?”
魏應城啞口無言。
魏郁說得對。
魏應城:“謝謝你一直幫我……我好像還沒幫到你什麼。”
魏郁凝神看着他,臉上浮現意味不清的笑容。
魏郁:“不客氣。”
他的手指有節奏的敲擊桌面,喚醒魏應城的記憶。
“啊,對了,如果你想彈鋼琴的話,我可以教你。”
想到自己聽了很久才扒完的曲子被魏郁聽了一次就學會了,魏應城又失落起來。
但他想着自己應該做個好哥哥,於是壓下這股情緒,笑着說:“你比我更有天賦,一定會學得很快。”
魏郁笑笑,問:“這曲子講的什麼?”
魏應城斟酌片刻,回答道:“一個背德的故事……”
魏郁側目,眼神似乎有些驚訝。
“沒想到哥會喜歡這些。愛上自己的親人啊,那一定是個死得很慘的悲劇……”
魏應城想了想,認真回答說:“命運捉弄就是如此,如果有的選,誰也不會走上一條註定被唾棄的路。”
魏郁的笑意難以捉摸,他說:“命這種東西誰也說不準,要是認命的話,我早就死在街邊了。”
魏應城來不及分析魏郁說的話是什麼意思,他就已經起身離開。
魏郁出門前說:“不過哥的命比我好,我想要的一切,哥都擁有了。”
魏應城不理解。
魏郁已經關上門。
命運……
這個詞最近好像經常聽。
魏應城坐在昏暗燈光里,默默打開項鏈掛墜。
裏面的照片是媽媽溫柔的笑容。
媽媽,你說命是什麼呢?
我好像不太明白。
最近發生了很多事情,我很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