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宮（八）
“呼嚕呼嚕……喵嗚~”
綿綿一個勁地往前蹭，嗅着空氣里的濃郁香氣，眼睛都舒服地眯起來了，彷彿吸上這一口就已經走上了貓生巔峰，躺在鋪滿小魚乾的床上吃喝不愁。
它忘了之前被這位存在嚇癱的事，在貓薄荷的飄飄然下，把對方當做好朋友，貼來貼去，整隻貓都要黏在對方身上。
【啊啊啊啊小貓咪貼貼我！也貼貼我！】
【沒人關心一下boss嗎……】
【貓！貓！是貓！沒有小貓咪我就要死了——嗚嗚嗚為什麼無限世界裏沒有貓——】
【我這就買一百罐貓薄荷放在家裏，貓貓快來貼貼我嗚嗚嗚！】
……
“周隊長，你又在看直播？”
趙啟從訓練室里出來，剛洗了個澡，一條毛巾搭在肩膀上，就瞅見自己的隊長盯着光屏沉迷其中。
“你也該休息休息了。”他湊過去，“分析副本這種高強度的事不要逼着自己做。”
他和幾個人組成了一個小隊，其中隊長周曲清實力不強，重度近視眼，摘了眼鏡五米之外人畜不分，從外表上看沒有任何特別的地方。但每個隊員都極其佩服他。
無他，周曲清是無限世界下城區最出名的副本分析師。他最擅長抽絲剝繭解析副本的運作模式，而且特別樂於分享這些經驗，穩定出產中低級副本的攻略、以及高級副本的注意事項。
好些攻略都免費開放給所有人，可以說周曲清是大量新人玩家的神。
只有隊員知道，周曲清是真的喜歡解析這些東西，而且特別肝，不進副本的時間裏，他能分屏看好幾種副本的直播，還一一做筆記、每個都會分析。
這樣下去身體哪裏吃得消？趙啟嘆了口氣，低頭卻看見周隊這回沒分屏，就看了一場直播，而且看標題tag，還是早就解析過的新人副本，百人迷宮。周曲清解析完一個副本之後，除了出現計算失誤，很少會回過頭重新看，何況是百人迷宮那種線索極其簡單的。
“喲，周隊，終於捨得休息休息，把看直播當放鬆了？”他拍拍周曲清的肩，卻見他隊長死死盯着屏幕，彷彿那裏面出現了了不得的東西。
“你還記得我以前解析百人迷宮時，推測通風管道內可能有一個巨大空間嗎？”
“當然。但那是一個純新人副本，我們誰也沒辦法去實踐印證。”趙啟思維一轉，問，“這次有新人探出來了？”
“對。”
趙啟“嚯”了一聲，知道自家隊長為什麼那麼興奮了，過去留下的坑終於可以解析出來，能不開心嘛。
隊長好像看了有一會兒了，按往常，保準是又有什麼新的東西被分析出來。於是他又問：“怎麼樣？”
周曲清沒吭聲。
“是全新的boss？”
周曲清仍然沒說話。
趙啟大驚，心想自家隊長這麼嚴肅，不會是發現了可以震撼整個下城區的超級大秘密吧。他顫着聲：“周隊……？”
周曲清緩緩回頭，他帶着一副很厚的眼鏡，平日裏一副冷淡理科男的模樣有些破功，眼眶都憋通紅了：“確實有boss，我剛剛……忘記分析了。”
“啊？？？”趙啟大驚，“那boss能隔着屏幕控制精神？”
周曲清放大屏幕，又把聲音外放：“看。”
趙啟小心翼翼看了眼屏幕。只見黑漆漆一團的屏幕里，有一隻毛茸茸的小玩意正在舒展自己的身體，猶如液體那般絲滑流暢，“咪嗚咪嗚”的聲音在他們的工作室回蕩，又軟又甜，嬌得能滴出水來。
趙啟沉默了。
“這、這是boss？”他盯着屏幕，“boss是一隻布偶貓？”
“不。”周曲清看了他一眼，眼神古怪，他指着屏幕上纏繞着貓貓的黑色影子，又調出之前金色眼瞳出現的畫面，“這才是boss。”
“那……”趙啟想問周曲清，為什麼會忘記分析，解析副本可是周曲清最喜歡的、幾乎當做生命的事情。
周曲清面頰微紅，輕咳一聲：“我……”
咪嗚咪嗚的聲音又響了起來。周曲清幾乎是立刻回過頭，繼續盯着直播間裏的那隻布偶貓，手指下意識握住，又鬆開。聲音小若蚊嚀：“我光顧着看貓了。”
“趙啟，我們下城區，有貓咖嗎？”
“周隊，你清醒點啊！無限世界的主城區從來只有人類，所有肉類、蔬果都是系統提供，別說貓了，咱住這兒怎麼久，連只蚊子都沒見過。”趙啟晃他肩膀，“你的魂兒都被小貓咪吸走了。”
周曲清捂住臉，他現在確實特別特別想吸貓，已經被屏幕里那隻布偶貓勾到快發瘋了。
吸不到貓，太難了。
趙啟還在感嘆隊長居然是個貓控。
可他自己也忘了，當他看見屏幕里貓貓的那一剎那，注意力是徹底在貓身上的，完全沒在意那些本應很顯眼的古怪影子。
……
“呼嚕呼嚕……”
綿綿已經融化了。
祂看着面前打滾的小貓咪，終於決定把這隻小東西丟出自己的空間。
影子們吸夠了貓薄荷，一隻只的比貓還要軟，慢吞吞溜過去纏上那隻貓。因為祂能和影子共感，所以當影子們貼上貓貓的小肚皮時，祂也感受到了那種柔軟溫暖的舒適手感。
真是太美好了。
尤其這隻布偶貓還在發出低低的呼嚕聲，連帶着小肚皮也微微震顫着，把自己的溫度完美地傳到冰涼的影子上。影子埋進那些長毛，就像睡進最舒適的溫床，沒有誰忍得住不去蹭蹭貼貼。
剛從貓薄荷中清醒過來的影子們，又上頭了。紛紛糾纏到貓貓身上去，一會兒摸摸頭，一會兒摸摸肚肚。
祂：……
“喵……”布偶貓好像完全不覺得被人摸肚皮是一件挺危險的事情，相反，有人摸了小肚肚，綿綿特別熟練地躺了下去，四肢攤開，一副任摸任吸的樣子。
影子們纏繞的力度很輕，而且特別靈活，捏捏揉揉的力度是綿綿最喜歡的類型，摸哪裏，哪裏就延展開去。它又還沉浸在貓薄荷的餘韻里，整隻貓從外到內都舒服地不行，綿白的小爪伸出去，虛虛地踩在影子上面，一下一下地踩奶。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貓貓、我瘋了啊啊啊啊】
【為什麼我吸不到這樣的小貓咪啊！】
【可愛死我了啊啊啊啊我死了】
【我忍不住了，好想抓住它的小爪子吸一口肉墊嗚嗚嗚】
【嗚嗚嗚嗚天底下的布偶貓都那麼可愛嗎？】
綿綿喵嗚了一聲。
不知道貓貓是怎樣的，反正它這種嬌生慣養的貓貓最喜歡貼貼和摸摸了。
它快快樂樂地踩奶。
黑夜裏的存在共感了影子，完全體驗到了貓貓的柔軟和溫暖，影子們也把被踩奶的感受原原本本地傳遞過來。祂都快氣笑了——從來沒有什麼傢伙敢踩祂，還踩那麼多下。
祂要把這隻不尊敬祂的小貓丟出去。
“喵……”
尾巴蹭過祂的影子。
柔軟的肉墊貼着影子輕輕地踩。
肚肚暴露着，即使被影子纏住，捧起來抬到半空中，也沒有反抗。
黑色的影子們就像一根根靈活柔軟的觸手，纏繞在一起將小貓咪舉高，舉到金色眼瞳面前。彷彿想第二次查詢祂的意見：
真的要丟出去嗎？
【貓貓……貓貓……我血槽空了】
【這個boss的能力好像觸手啊】
【有點澀，這是可以說的嗎？】
【我只想觸手哥哥留個空位，給孩子留口貓吸】
金色的眼瞳半睜着。
是的，祂這裏確實很久沒有生物造訪過了。祂對於貓這種生物的印象，也只是很久以前讀取一些個體記憶時，出現的一種毛茸茸的高冷生物。
似乎不是人類馴養它們，而是它們馴養人類。
不論如何，終究都是低等生物罷了。
布偶貓似乎有些累了，在迷宮內屢次受到驚嚇，現在吸了大量貓薄荷，又被按揉了最舒服的地方，整隻貓的意識都開始混沌起來。在祂面前打了個巨大的哈欠，眯着眼睛，尾巴晃動的幅度也小了很多，只有軟乎乎的小爪子還在下意識踩奶。
影子們好像覺得被踩是一件很舒服的事，乖順地不行，完全沒有以往暴躁嗜血的勁兒。
祂凝視了很久。
影子們緩緩放下，離上方的通風口又遠了。
過於龐大的本體開始在黑暗中一動，轟隆哐當的聲音響徹空間，似乎有鱗片摩擦的聲音，也有金屬碰撞的聲音。
直播間外的觀眾紛紛調低了音量。
綿綿卻依然打着盹——小小的影子特地鑽過來，幫忙捂住了貓貓的耳朵。
黑夜移開，微亮的光線照亮了一部分空間，綿綿也被刺激地睜開了眼。它逐漸從貓薄荷的勁頭裏回過神了，在看清眼前的東西時，那雙好看的藍色貓瞳徹底睜圓。
【哇……好多東西。】
【這個boss也太富有了吧！】
照亮空間的，正是成堆的夜明珠。夜明珠微弱的光線被邊上的金銀珠寶反射，璀璨又華麗。除了這些，還有一大堆看着就很珍貴的物件……除了角落裏、綿綿送的那堆便宜小魚乾和廢鐵片。
【滴！檢測到大量S級詛咒物！檢測到大量A級詛咒物！】系統的聲音從剛才就沒停止過，聲嘶力竭，【檢測到ss級！ss級！】
綿綿被影子們推向那個地方，被珍寶環繞着，它才看見這裏面居然有一個圓白的空洞。
影子們指了指，似乎是想讓綿綿跳下去。
綿綿看着那個未知的空洞，並沒有感覺到危險，卻也有些猶豫。而且……它回想起剛剛和影子們的貼貼，看這些黑不溜秋的影子不僅不害怕，還有些親切。
“喵。”
影子們察覺到綿綿的意思，頓時簇擁過來，揉了揉可愛的布偶貓，順便幫它理了理有些揉亂的毛。
它們又指了指周邊的無數珍寶，把綿綿推向那些東西。
你送了小魚乾和貓薄荷，這些東西隨你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