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宮（九）
太多華麗珍奇的東西堆積在一起，倒沒有那麼吸引人了。
反而是綿綿的那堆小破爛，放在角落裏都能叫人一眼注意到，混在金光閃閃中總有種淡淡的諷刺意味。
【我眼睛都閃瞎了，早知道新手副本里那麼多寶貝，我當年就不該只顧着跑路】
【當初誰還不是被那些怪物追得要死？我要是和這boss面對面，沒準魂都丟了】
【如果能把這些東西都帶走該多好啊，不，只是裝滿背包就足夠了】
【讓我來！只裝半個背包就夠！】
【三樣，我只拿三樣】
【別卷了，我就拿一樣！】有彈幕在其中閃閃發光，伴隨着大量積分打賞的提示，【我要那隻布偶貓！！！】
綿綿小心翼翼地繞過那支半透明的粉晶玫瑰，尾巴又輕拂到了什麼東西，一顆碩大的夜明珠登時從金幣堆上滾落下來，咕嚕嚕停在它面前，就比綿綿的腦袋小一點，散發著柔和的紫白光芒。
綿綿被鏟屎官抱進過商場，偶然進過一次奢侈品店，裏面燈光下是小巧精緻的飾品與寶石，但沒有一樣比眼前的東西更精緻華貴。
好像，都是鏟屎官一輩子都買不起的東西噢……
綿綿按上那顆夜明珠。
要是給鏟屎官叼一些東西回去，他會不會高興呢……
“喵~”
布偶貓和小影子們交流，完全不需要語言相通，全憑一股小動物的直覺。但它還是很習慣性地叫了一聲，軟軟的喵喵聲響起。
小影子理解了它的意思，四散開去，很快就在寶物堆里翻找到了綿綿想要的東西。
一個看着就很舒適的白色枕頭。
【檢測到A級詛咒物】
【A級詛咒物：入寐】
【睡覺的時候當然需要一個好枕頭，尤其它看起來很柔軟，不是嗎？相信我，有了它，你一定會得到充足而舒適的睡眠。】
綿綿眼睛一亮。這個枕頭雖然也叫做詛咒物，但潔白柔軟，彷彿用天邊的雲朵做成，一看就很適合整個窩成貓貓球躺進去，也很適合總是熬夜加班的鏟屎官。
“喵嗚……”我可以拿走喵？
影子們很果斷地把這個枕頭遞給綿綿。
綿綿接觸到它，果然如同想像中那般柔軟，小爪子按上去，就好像踩在棉花糖上，枕頭凹下去一個貓爪形狀的小坑。而且聞起來也有一股淡淡的草木香氣，對於貓來說並不刺鼻，安神又舒心。
它歡快地喵了聲，又花積分買了罐貓薄荷，回贈給這些小影子。
然而，它剛把玻璃罐子放在地上，黑暗中的存在就動了動，發出有些不滿的嗤氣聲。空間內的風捲動起來，寶物堆里有些東西被吹落，乒乒乓乓砸了一地。尤其是那些漂亮又脆弱的水晶製品，根本不經摔，美麗的粉晶玫瑰在綿綿面前變成粉末。
綿綿睜大眼睛：鏟屎官一輩子掙的錢就這樣沒有了——
那風托着它，一個不注意，沉浸在失去錢錢的大悲痛中的綿綿，抱着它新得來的柔軟枕頭掉進了那個圓白空洞。
直播間屏幕一黑。
看不見小貓咪了。
……
“確認了，那隻貓是玩家。”周曲清皺着眉，每回思考點什麼重要東西的時候，他就喜歡攥着點東西反覆揉，力度都沒個掌控，有一次忘神，差點讓碎玻璃扎進手心。
趙啟見他又下意識捏自己的手指，連忙把剛買的貓咪抱枕塞到周隊懷裏。
周曲清看着懷裏的卡通貓咪，輕輕嘆了一氣：代餐就代餐吧，沒有小貓咪的人就是這麼可憐。
“目前下城區沒有出現過玩家是非人類的先例。”他記憶極佳，腦袋裏裝着大量的數據，他說沒有，那八成是真的沒有，“目前有三個推測。”
“第一，無限世界的玩家選取規則改變，以後會拉入更多的非人類玩家。”
“第二，那隻貓並不是貓，可能只是拿了什麼詛咒物，通過一些手段變作了貓的模樣。”
“噢……”趙啟心底是比較認同第二種推測的，“第三種呢？”
“上城區。”
這個詞蹦出來，兩人都是沉默。
“上城區太過神秘，至今也無人知曉晉入上城區的準則。”周曲清皺眉，“如果這件事和上城區有關……”
“別擔心，周隊你已經晉陞A級玩家了，很快就會到達S級。不都說S級能進入上城區嘛，你也一定能進去的。而且主系統對新人玩家的保護很好，上城區也都是老玩家，應該不會允許他們介入到新人副本內？”
“希望如此。”周曲清琢磨不明白這件事，整個人都顯得愁眉苦臉的。
“啊，周隊，直播間又回來了。”
“我看看。”
愁眉苦臉瞬間掃空，他推了推眼鏡，一臉嚴肅：
小貓咪——先吸完小貓咪再分析副本內容！
……
綿綿是和枕頭一起落下去的，它眼前一黑，覺得五感都很混亂，也不知道下落了多久，全憑本能，這才安安穩穩四腳着地，沒有摔成貓餅。
蓬鬆的大枕頭噗一下下來，正巧落在綿綿身上。
——還是把貓貓變成了貓餅。
枕頭又輕又軟，掉下來的過程像飄一樣，完全不符合重力，所以砸到小貓咪身上的力度也不大，一點都不疼。
綿綿被柔軟的枕頭網住視野，失去方向感，大尾巴露在外面瘋狂搖晃。聲音被悶在枕頭裏，沉沉的像是套了一層朦朧濾鏡：“喵嗚喵嗚！”
因此，當直播間的畫面恢復，所有觀眾看見的，就是小貓咪卧在枕頭底下，艱難探出一顆貓貓頭，呼呼喘氣的模樣。
【啊啊啊啊啊！為什麼小貓咪做什麼都那麼可愛！
【它好乖，好漂亮，好軟，好想貼貼】
【這樣的小貓咪我一口能吃十個！】
【小貓咪！（扭曲）（健康且適度地爬行）小貓咪！（扭曲）（健康且適度地爬行）小貓咪！（扭曲）（健康且適度地爬行）】
積分打賞不要錢地飄進來，綿綿的直播間人氣早就已經很高，在百人迷宮副本內是人氣第一，加上新人流量扶持和流量不斷暴漲導致的推送，六個喵直播間雄赳赳氣昂昂，邁着貓步就擠入了首頁。
綿綿的積分小庫存是越來越多了。
但它這會兒正踩着枕頭，十分頭疼。
這個枕頭……沒有辦法收進背包QAQ。
枕頭不小，可以躺三隻團成貓貓球的綿綿，它沒法一直叼着枕頭走路，也沒有辦法把這團極度柔軟的東西抱起來扛着，更不能就直接把它丟下。
綿綿傻了。
它拱着枕頭，想把它放到一個乾淨一點的地方，藏起來——雖然白色看着十分容易沾上灰塵，但這個枕頭似乎有什麼奇妙的特性，不僅摸起來滑滑軟軟，在地上滾過也不沾灰，特別乾淨，比新鮮烤好的糯米糍粑還乾淨。
它就這樣拖着枕頭往前慢慢挪，整個房間的環境也慢慢暴露在直播間畫面里。
【哎，你們不覺得這個房間有點眼熟嗎？】
【這紅木椅子……這桌腳，好像是有點眼熟】
【這不就是迷宮中心的房間嘛！貓貓視角太低，所以咱們看着陌生】
【那個空間的出口直接連着迷宮中心？】
“喵……”
綿綿依然在哼哧哼哧地推那個大枕頭。
它看了一圈，覺得地上太髒了，傢具又都比較高，它肯定沒辦法把枕頭拖上去。好像只有邊上的一個真皮沙發比較低矮，努努力應該能把枕頭放上去。
【對啊，迷宮中心，新人時期把我們折騰得半死的■■■，還記得嗎？】
【噫，我可不想回憶起來，那■■■■■，血條直接掉了一半！】
【小貓咪這是在幹嘛？它好像在推着枕頭往沙發走】
【好眼熟的沙發，這……這不是■■■最喜歡坐着的沙發？】
彈幕熱烈地討論着，大片的屏蔽詞在屏幕上閃過。
綿綿依然在拖着枕頭走。
它做事三分鐘熱度，但大腦容量低，做一件事的時候顯得非常專註，一心就想把枕頭放在乾淨的地方，不能辜負小影子們的禮物。
許久，它終於把軟綿綿的東西推上了沙發。
“喵……”
快累死喵了。
忙活了好久，綿綿倦得不行，之前的疲憊感也加倍湧上來，加上面前的枕頭如此舒適……
它小跳到枕頭上，踩了踩，慢悠悠地團成一顆貓貓球，開始舔毛。粉色的舌尖帶有倒刺，是一把天然的梳子，貓的天性又特別愛乾淨，每回睡覺，綿綿都喜歡躺在那裏舔幾分鐘的毛，把自己柔順長毛打理地漂亮又乾淨——那是不可能的。
身為布偶貓這種長毛品種，舔毛實在是太難了。
綿綿特別努力地梳理自己的毛，小腦袋用力往後仰去，一下又一下，非常艱難地把一縷毛梳到底。
好一會兒，它終於停止了無用的梳毛環節，盤了盤身子，也不管耳邊系統的大聲提醒，耳朵一撇，閉上眼睛準備休息。
【小貓咪！別在■■■的房間睡覺啊！】
【他還有幾分鐘回來？】
【算了算……好像只有五分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