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命

紅顏是什麼樣的，顏來毫無印象，可面前的紅塵卻這麼鮮活靈動，身為魔尊，卻未曾做下對不起蒼生之事，更沒有攪亂仙族。更多的是活在自己的世界中守護自己的徒弟乃至自己生存的魔界。

顏來多了幾分恍惚，她迫切想知曉紅顏究竟是什麼樣的人。她痴痴望着紅塵，心中潔凈，雙眼上的白紗始終未曾出現。

她淡漠薄情，何時會心動過，亦如此時，她只想找回自己失去的那段記憶。

紅塵桀驁，唇邊掛着一絲淺笑。顏來的眉略帶幾分遠山，唇是薄薄的，帶着一絲冷峻的弧度，這樣的女子最是薄情。視線朝下，最後落在那雙修長的手上，捧着茶，卻從不飲。

她說：“我只記得萬年來的事情，自打記事起，我便擁有醇厚的靈力，對敵時，用什麼樣的術法早就瞭然於胸。至於如何得來的，我毫無記憶。但我不在意，我如今活得好，統領魔界，我可與仙族抗衡，丟失的魂魄已不再重要了。”

“紅塵。”

顏來低喚一聲，清冷的嗓音中夾雜幾分深沉，“倘若你是紅顏呢。”

“本座是紅顏又如何，對本座可有影響呢？”紅塵唇邊的笑意擴大，靜靜的看着顏來，“我不是仙族，沒有規矩束縛，仙族的那套成仙必斬斷情愛，拋棄七情六慾，而本座不需要，你修無情道，本座修道有自己的情感。”

“修士修無情道，而你們的天帝、人族皇帝妻妾無數，公平嗎？”紅塵肆意嘲諷，冷夜中寒意浸透骨髓，一雙澄澈的眼眸漸漸被深潭的幽冷取代。

顏來望着她，紅布錦綢也難以掩蓋她難言的魅力，冷意幽冷卻莫名給她添了幾分威儀。這一刻，顏來從未覺得紅塵也有攝人心魄的威儀。

顏來沉默，她在想，曾經的紅顏是什麼樣的，而自己為何會失去記憶呢。

她想不通，紅塵繼續說道：“本座不信師徒不可做道侶，同樣，本座也不信無情便可加速修道。”

“本座是在一座墳旁醒來的，四處皆是屍骨，你可懂？”紅塵唇角微勾的弧度徐徐放大，“但這麼多年來，本座從不去想要尋仇，尋仇有何用呢。但本座的路上若有阻擋的人，本座粉身碎骨，也要將其摧毀。”

紅塵的話有些奇怪，有仇為何不報。顏來從她的眼睛中看出狠毒，紅塵朝她盈盈一笑，“你、該去洗澡了。”

顏來沒有動，臉色蒼白得厲害，紅塵腦海里一片空白，她沒有記憶，但還是說道：“我親你的時候，莫名有些親切。或許我是你曾經的弟子，但我如今是魔界魔尊，與天帝齊名，規矩天理在這裏毫無用處。顏來，莫說你是未來太子妃，哪怕你是天後，本座想要也可以殺入九重天奪回來。”

她悠悠一笑，偏偏又那麼稚氣，顏來啞口無言，她說：“我有九重把握確定你是紅顏。”

“你我也是師徒。”

紅塵嗤笑，“若照你這麼說，我死了，你忘了，只怕也是段悲傷的過往，不如忘了痛快。”

言罷，她起身朝床榻走去，不再繼續這個話題。

她的情緒中沒有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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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天明，皇帝離開長春宮，皇后早早地起來，免去各宮娘娘的請安，自己坐在樹下看着朝陽。

貴妃清晨而至，一襲宮裝，蹁躚而至，她望着姿態端麗的女子，徐徐止步，皇后輕笑，“你來了。”

“娘娘。”貴妃唇角微張。

皇后淡笑，眉眼舒展，端麗的表面中透出一抹從容溫柔的笑，“昨夜無事，本宮做了個夢，夢醒便是天亮。”

“娘娘。”貴妃低喚一聲。

樹下草木叢生，綠意盎然，青草氣息濃郁，皇後面上溫暖的笑意讓人心神搖曳。皇后朝貴妃招招手，貴妃上前，皇后握着她的手，皇后的手冷得厲害，貴妃低眸看着她，“我擔心你。”

“有何可擔心的，他殺不了我，不敢動你，這便足夠了，下回行事，小心即可。”皇后依舊在笑，修長的指尖撫摸貴妃的手背，“他仰仗我們的家族，我們便不會有事。”

她們深處深宮，沒有自由，卻能夠相處在一處，已然很滿足了。眼前的世界，充滿了生機，綠意盎然。

貴妃蹲了下來，揚首望着她。皇后靜靜凝着她，兩人眼中恍若沒有天地，只有她二人。

顏來不知何時走來，走到紅塵身後，兩人隱於空中。紅塵說：“我想幫她們。”

“不能。”顏來語氣冰冷，“除非帶她們去你的魔界。”

紅塵遲疑。

冰冷的聲音被風吹散，化為一抹憂愁。

縱有靈力又如何，世間的法則束縛她們，看似自由，實際困於無形的囚籠中。紅塵問：“她們會有好結果嗎？”

“不會。司命已說了皇后的命格。”顏來面容悲憫，“或許那縷魂魄的主人會有所動作。”

紅塵輕笑，“你不去養傷嗎？”

“你走了，我如何調息。”顏來反問她。

顏來緩緩轉身，站在她的面前，纖細的身子如青竹挺立，“我需要你的護法。”

今日天色大好，天空蔚藍，浮雲遼闊，遠處的皇后將貴妃抱入懷中輕輕安慰。紅塵看得發痴，眉頭緊皺，她說：“本座是魔尊，並非手無寸鐵的女子。”

“人都是從弱小中走來。”顏來說道。

紅塵狠狠瞪她一眼，恢復往日靈動不靠譜的模樣，“你再說，我就不替你護法了。”

顏來識趣地閉嘴，垂下眼眸。但一隻手朝她伸了過來，勾住她右手的尾指，莫名添了幾分暖意。

“走了，我給你護法，順勢守着她們，照你猜測的，倘若是我的魂魄，我也算幫助我自己。”

顏來失笑，微微眯着眼，迎着驕陽回去了。

顏來閉關養傷，紅塵特地設下結界，她們不外出，也無人來打擾。人間歲月易逝，晨起日落，三五月眨眼逝去。

人族皇帝不再踏足長春宮，貴妃偶爾會來，其他宮裏的娘娘們也會來小坐片刻，唯有皇后一人守着寂寞的中宮。

皇后無趣之際會來偏殿坐上片刻，紅塵招待她，兩人坐在廊檐下看着虛空。皇后與她說起心內話，她與皇帝青梅竹馬，年少夫妻。但她不愛皇帝，更不喜被束縛，直到貴妃入宮。

武將之女，性子活潑，卻不得皇帝喜歡。貴妃喜歡粘着她，漸漸地，她二人便互生歡喜，聊以慰藉。

紅塵說：“我可以帶你出去，你想試試嗎？”

“不想，本宮有家族，本宮活着便是他們的希望。”皇后溫柔地笑着拒絕，一如往昔般溫柔待人。她始終在笑，然而紅塵看清她端莊面容下的凄楚滄桑。

紅塵沉默，繼續望着天，皇后卻說道：“天地本無情，人有情，也是難得。本宮很滿足。”

一句‘本宮很滿足’讓紅塵險些崩潰，滿足什麼？滿足看活春宮，滿足被綁在這裏不見天日？

一瞬間，她陡然覺得荒謬，又覺得她們可憐，半晌無言。明明孱弱的身子內透出難以言喻的堅韌。

久等三月，司命半夜而至，顏來在結界內閉關，司命悄然而來，紅塵凝着她，“查到什麼了？”

“什麼都沒查到。”司命很無奈，不幸地摸了摸自己的臉頰，咳嗽一聲，“我決定改一改皇后的命格，或許背後操控的主人就來了。”

“你為何可以改？”紅塵坐不住了，為何司命可以改，按理來說，一旦寫下每人的命運就不可以更改了，這便是司命的法則。

司命尷尬道：“總得尋些解決的辦法。”

“你要如何改？”紅塵壓着不滿。

司命說道：“皇后亡故，貴妃瘋魔。”

紅塵壓制不住的自己心口蓬勃而出的怒意了，“你信不信我可以讓你瘋魔。”

“仙友手下留情，你不想找對方出來？”司命嚇得抱頭想跑，“你總得給我一個補救的機會。你放心，皇后的魂魄入輪迴，我會給她們安排最好的命格，與貴妃相親相愛，美夢一生。”

紅塵猶豫了，司命的條件很誘人。她稍有遲疑，司命抓住機會拍了拍她的肩膀，“她們這輩子再好也沒有多長時間了，皇后都三十歲了，壽命只有幾年。來世，她有幾十年的時間與貴妃相愛，切莫因小失大。”

“好，聽你一回。”紅塵唇角微微一抽，終是答應下來，“我盯着你，來生若不成，我便讓你粉身碎骨，記住，保留她們這一世的記憶。”

“不成，孟婆湯也得喝。若不我給安排下，長大后相遇才想起前世的記憶？”司命愁死了，怎麼就遇到個戀愛腦的玩意。

紅塵再三想了想，爽快答應了，司命鬆了口氣，立即去安排。

顏來閉關未醒，她一人坐在店外的台階上，心中隱隱有些難過，不知為何難過，就是有些不舒服。

難不成，那一縷魂魄真是她的？

紅塵坐了片刻，坐不住，起身去找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