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裳
顏來到了戰場,眼前兩界交接之地陷入一片火海中,仙族人在火海中掙扎叫喊,而她惦記的女孩也不見了身影。
她試圖尋找着女孩的身影,女孩身上有她的靈力,她只需動用靈力去探尋,兩人靈力相通。她懸於空中,手指纖細,指尖散着陣陣光暈,她的靈力帶有救治之效。
她曾是鳳凰山不起眼的鳳凰,無人問津,她收集山間仙氣,日夜苦修,她的靈力含有草木氣息。而鳳凰山上的草木帶有療傷之效。
須臾后,她的靈力得到了回應,火海深處,遍地紅花。紅花包裹着女孩的身體,將火阻擋在外間,然而她眼眸中的殺氣讓人不寒而慄。她面對的是數位仙族,仙族人靈力相融,與她死死相抗。
女孩沒有泄氣,白凈的面容上更不見害怕。她在笑,笑意張揚,讓人摸不透她的性子,更不明白她在笑什麼。
菩提手串騰空在她周身打着旋,似將靈力注入她的身體內。顏來震驚,菩提手串內含有無限靈力,不斷支援着女孩。
她驚訝不已,女孩忽而笑出詭異的笑容,笑得張揚,身姿靈活,仙族人齊齊襲來,她立即迎上,身形變幻,黑袍化為紅衣,衣袖翻飛間,紅花在她的手腕間不斷翻轉,翻手化為數道利劍,破空而出,乘風破浪殺向對方。
利劍劃破蒼穹,追着對方,入體后化為黑色的花朵,染盡鮮血后旋即凋零。
顏來站於空中,看着女孩不要命的打法后久久難以釋懷,兇殘、蠻狠。
看似毫無懸念的一戰,紅塵扭轉敗局,殺盡仙族人,他們的屍體被烈火焚燒,屍骨無存,天地間再也尋不到他們的魂魄。
顏來的到來,似乎有些諷刺。
傾風太子趕來,只見一片火海,而他的未婚妻立於火海之上。他未及說話,紅塵騰空而來,眼中殺氣騰騰。他立即要逃,一股紅花扭成的紅繩不費吹灰之力就將他纏繞起來。
他大驚,呼喚顏來的名諱。顏來飛身過去,揮袖劈斷紅繩,一掌將傾風送出陣法,回身間,紅塵站在她的面前,冷笑出聲:“你幫他做甚?”
“哦,我忘了,你是他的未婚妻,我替你殺了他如何?”
紅塵瘋狂,冷哼一聲就要去追傾風,與傳聞中狠毒的一面極為相似。顏來惶恐,大喊一聲:“我陪你去人間。”
空中的身形止住,紅塵愣住,周身的紅花消散,菩提手串似乎知曉她的心事,乖順地回到她的手腕上。
瞬間,傾風逃得無影無蹤。紅塵歪了歪腦袋,顏來這才鬆了口氣,她不想與紅塵對上。
她此時可以贏了紅塵,但必會傷了元氣,不是明智之舉。她望向紅塵的手腕,菩提手串太過詭異。
紅塵眉眼舒展,拉着顏來就要回魔宮,並說一句:“若是我,哪怕自己身陷囹圄也不會丟下你不管不顧的。”
顏來:“……”好像哪裏不對勁,這個時候還要談情說愛?
兩人迅速離了邊界,回到魔宮,跨過門檻,紅塵一頭栽了下去。顏來無奈,抱起她回到床上。
此時,她也注意到手串也成了死物,探不到一絲靈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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傾風逃過仙界,過宮門后才反應過來,自己丟下顏來上神跑了。他有些懊悔,想要回去找,可看見宮門又止住,略微一想就朝玄天殿而去。
此時天帝正等着下界回稟,太子慌張而回,他親眼看見魔尊殺人,靈力大盛。
天帝問他:“如何?”
太子語塞,愧疚道:“全軍覆沒,魔尊殺盡我仙族人,父皇、父皇,兒臣親眼看見她、她……”
太子欲言又止,其餘人面露恍然,太子咬牙說道:“魔尊靈力磅礴,兒臣愧疚,顏來上神與之交戰,不知如何了?”
“顏來上神去了?”
“她去了,必能扭轉戰局。”
“如此甚好,顏來上神悲天憫人,豈會置三界眾生不顧。”
“太子殿下,您將顏來一人丟在下界面對魔尊?”一道突兀的聲音響了起來。眾人回神去看,說話的正是三夢上仙。
三夢走至太子跟前,“魔尊兇殘,顏來甚少出山,你就這麼把她丟下了?你是她的未婚夫呀,你二人應該同甘共苦,共同面對魔尊。你把他一人丟下,你還是男人嗎?”
傾風太子面色發白,面對質問顯然不知如何回答,眾人勸說道,“上神靈力高深,不需旁人的幫忙。”
“就是就是,上仙莫急,顏來必會安然回來。太子殿下憂心仙界,這才趕回來稟告。”
天帝皺眉,望向三夢,說道:“三夢,你領着天兵去援助顏來。”
三夢驚訝,“我就是一夢仙,您讓我去打架?”
“太子靈力不及上仙,你速去將顏來接回,眾卿再商議大計。”天帝下發旨意,又說道:“此戰,我仙族損失諸多良才,望眾卿勉勵,提升仙階。”
眾仙領旨,三夢凄凄慘慘地領着天兵去救人。
到了下界,莫說是仙,連個魔也瞧不見,戰火綿延千里,魔與仙者都不見了。
三夢立即回鳳凰山找顏來,仙侍說顏來上神離開,至今未歸。
人又不見了,凶多吉少,她的心徹底涼了半截,立即返回仙界稟明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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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間三月芳菲盡,天氣回暖,萬物萌生。風吹萬物,潤雨細無聲,紅色的牡丹傾國傾城,開得耀眼無比。
床榻上的人睡了一月未醒,顏來自己打理園舍。紅塵性子活潑,她猜測她的喜好后選了京城定居。做好事後,她坐在卧房門口沏了一杯茶,茶水未入口,有人來敲門了。
京城繁華,左鄰右舍都非尋常人。她按照人間的規矩起身開口,敲門的是一個漢子,臉上有刀疤,身材魁梧。漢子遞來一刀肉,她疑惑,漢子說道:“家裏殺豬了,送給你們一份,大家都有。我們剛搬來,以後承蒙照顧。”
顏來疑惑一瞬,想起人間規矩,你來我往,若是不收會惹人嫌疑。她收下肉,道一句:“你等等。”
她沒什麼可送的,回屋取了一顆拇指大小的夜明珠送給對方。
漢子驚訝,粗糙的雙手在一衣擺上搓了搓,很快就擺手,“不能、不能要,太貴重了。”
顏來擰眉,白玉般的指尖上明珠蒙塵,她堅持往外遞了遞,“禮尚往來,你若不要,我也不能收你的肉。”
漢子尷尬,面前的女人冰肌玉骨,冰冷似雪,一舉一動都帶着優雅,他不知被什麼驅使默默地接過對方遞來明珠,憨厚地笑了一聲。
‘禮尚往來’達成。漢子握着明珠,糊裏糊塗就走了。
顏來看着手中的肉,紋理分明的五花肉,肥瘦相間。她辟穀多年,不知肉怎麼做怎麼吃。
肉最終被擱在茶壺旁,她躺回了躺椅上,搖搖晃晃,閉上眼睛,在記憶中搜尋着五花肉的做法。
忽然耳畔響起一句話,“肉呢,要烤才好吃,灑些醬料,最是鮮美。”
顏來複又睜開眼睛,眼前依舊是庭院,她匆匆起來,走近屋裏,繞過屏風來到床榻前。
紅塵未醒。她奇怪,剛剛的話是誰說的。
見人未醒,她只好走了回去,復又躺下。朝陽升起,夕陽墜落,一日復一日,桌上的肉被晒乾了,依舊得不到最好的處置。
這一日,又有人敲門,這回,敲門是個女孩。
女孩手中提着一隻剛宰殺過的雞,她凝眸。女孩似乎只有十五六歲,雙髻上掛着珠花,女孩朝顏來揚起笑臉,“我阿爹讓我給姑娘送來些雞肉,剛宰殺清洗乾淨。”
顏來接過,見女孩髮髻上的后珠花尤為明亮,她想了想,又給女孩一顆明珠。
女孩不肯接,“不能要、不能要,您上回被的明珠已經夠多了,再要便是貪。”
聞言,顏來不勉強,原來她的回禮很多。
女孩走了,顏來將雞放在肉乾旁,她復又躺在躺椅上。
日復一日,紅塵不醒,她也不離開,只女孩日常來送物什,雞鴨魚肉,什麼都有。漸漸地,桌子被擺滿。
直到一日,漢子來送肉,說道:“小女後日出嫁,姑娘有空去喝杯喜酒。”
喜酒?顏來想起仙界成婚時赴宴便稱呼為喝喜酒。她點點頭,答應下來。
漢子高興地走了。
顏來再度回屋,周遭寂靜,紅塵的呼吸聲微弱,她坐在一側看着紅塵,臉色發白,唇角失去顏色,恍若即將要死的病人。
她看了一眼,渡了些靈力,復又回去躺下。
到了出嫁的日子,顏來進屋,與昏睡的人說道:“她們辦喜事,是一件高興的事情,來時匆匆,我忘帶紅衣裳,你借我一件。”
言罷,她伸手碰上紅塵的肩膀,徐徐朝着襟口摸去。
紅塵出戰前本是一件黑袍,大戰時黑袍化為紅衣,還未曾換過。
脫了紅塵的外衫,顏來指尖微動,一束光圍繞着紅衣,清水徐徐洗凈衣裳。
接着衣裳落至顏來手中,她甚為滿意的點點頭,穿好衣裳,對着銅鏡照了照。
她去赴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