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見顧長臨用那堪稱挑釁的一眼看來，許軒寒既是好氣又是好笑，牙根都開始發癢。

片刻，許軒寒目光轉了轉，準備掠過他繼續望向後方的謝微雨。

然而就在許軒寒撇開眼去的一瞬，前方失了束縛的宋靈譽立時就湊過來，抬了抬下巴，“你小子看什麼看？”

說著也不去看對方的表情，宋靈譽指了指籃球場東側，“這裏是我們的了，龐磊，發球！”

龐磊十分捧場，“好！”

說著他拿起籃球往上高高拋去，幾人早就分隊了，此時見對方的人搶到球，連忙又高聲吼了一句：“張洋，搶籃板！”

許軒寒身後的幾個男生相視一眼，有人當即就要朝那邊走去，卻見許軒寒抬了抬手，“今天就先不玩了，你們回去吧。”

幾人是他從青霖帶過來的，他出國前是在青霖高中，這次回來帶着人就先到聖英蘭逛了一圈，沒想到恰好就遇到了顧長臨。

兩人家世相當，以前是世交，只不過……現在成世仇了。

看到許軒寒帶來的人都走了，宋靈譽挑眉，自覺終於贏了對方，“怎麼？怕了？”

許軒寒瞥他，而後輕聲一笑，抬腳就走向了顧長臨的方向。

江照夜：“阿臨今天不打？”

顧長臨‘嗯’一聲，睫羽微掀視線便落到了謝微雨身上。

與此同時，後方傳來輕佻又透着些熟稔的一聲，“不介紹一下？”

緊隨其後跟過來的宋靈譽皺眉，“介紹什麼？”

許軒寒眼神直直掠向謝微雨，“你好啊同學，我叫許軒寒。”

不用幾人介紹，許軒寒還是決定率先發起攻勢。

看顧長臨那個孤寡樣子，也不像是會喜歡人的，現在都沒有什麼多餘的舉動，應該是他多心了。

謝微雨頓了下，“你好……”

“謝微雨。”

謝微雨聞言怔了下，看向把他話接過去的顧長臨，後者眉梢輕揚，平日裏總是散漫的氣場驀地因為這一動作又添了幾分野性。

兩人對視着，少頃，顧長臨便挪開了視線，繼而朝許軒寒睨了眼。

許軒寒也抬了抬眉。

空氣中似有無形的火花迸濺。

許軒寒看着顧長臨，忽然覺得，也許他沒有多心。

“謝、微、雨。”許軒寒一字一句道。

他似乎格外這麼喜歡叫別人，彷彿是從唇齒間輾轉而出的三個字，帶着點別樣的意味，隱隱約約流瀉而出一絲曖昧。

謝微雨沒說話，顧長臨卻替他開了口，“有事？”

許軒寒意味深長地看他一眼：“沒事啊，過來認識同學不可以？”

顧長臨眸色沉了沉。

江照夜趁機出來打圓場，“好久不見。軒寒，下午聚聚？”

“聚聚就、”許軒寒本想拒絕，以他們現在的關係根本就不需要聚一聚，而江照夜亦只是隨口一說。

可片刻后，讓人出乎意料的是，許軒寒話鋒一轉，“可以。”

*

約定了下午的聚會，許軒寒也不多耽擱。大致參觀完學校，他還要去一趟校長室。

幾人約在了下午，投了一球后跑過來收到這一消息的宋靈譽當場就綳不住了，“什麼？跟許軒寒一起吃飯？不行，想都別想！”

宋靈譽頓時沒了打球的心思，“那小子人呢？”

說話間，他擼了擼袖子，看樣子頗有要找許軒寒打一場的架勢。

江照夜沒理他，叫了謝微雨一聲，“下午一起吧。”

今天是他們把人帶到籃球場的，既然都在一起，也總不能把人落下。

謝微雨心中猶豫一瞬，遂想到該來的總是要來便沒拒絕。

宋靈譽自己給自己順氣，這才問，“打球嗎？”

謝微雨：“我……今天不太方便打球，你們打吧。”

說這話時，顧長臨倏然側首看了看他，而後迅速收回視線。

在宋靈譽問向他時，他動了動唇，“打。”

謝微雨不打，江照夜同樣對打籃球沒什麼興趣，兩人於是走到了場外的長椅上坐下。

“你喜歡打籃球嗎？”江照夜找了個話題。

謝微雨：“還可以。”

江照夜也沒問他今天怎麼不方便打球，同他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

而因為男二的提前出場正心緒雜亂的謝微雨有一句沒一句地回著話。

江照夜慢慢把話題從昨天萬芳留下的大題拐到了球場上，“好球。”

謝微雨順着他的話頭看去，只瞥見男生高高躍起后落下的瞬間，線條分明的腹肌壘塊隱約顯出一瞬，露在外面的手臂肌肉亦清晰可見。

充滿了爆發力。

青春的氣息仿若有形般，隨手即可抓取，只需伸手就能從球場上一群肆意揮灑汗水的男生們身上找尋到，代表着他們的有血有肉。

謝微雨似受到感染，從位置上站了起來。

瞥見他的動作，江照夜笑了下，“手癢了？”

謝微雨跟着揚起嘴角，轉頭垂視坐着的江照夜，承認：“有點。”

江照夜：“想就去。”

話落，江照夜朝場中喊了聲，“靈譽。”

剛從一人手中搶到球的宋靈譽正準備帶球過掉第二個人，忽聞一聲熟悉的嗓音入耳，一個鬆懈球就到了另對面那人手中。

宋靈譽丟了球，這才轉頭看過去，“怎麼了？”

一邊說，他一邊朝場外走。

在他身後，顧長臨又從搶走宋靈譽球的那人手中把球奪了回來，其餘人連忙過來防他。然就在幾人上前的同時，顧長臨身形驟然向後，抬手，手腕發力，一個利落的空心球劃過籃筐。

“三分！”

謝微雨目光灼灼盯着這一幕。

說實話，他已經很久沒有放縱過自己了。

在穿書後，生活的壓力隨之遠去，壓在身上的換成了另一種模糊虛幻的東西——關於生死。

或許今天的時間正好，也可能是剛好到了一個急需迸發的臨界點，謝微雨來了點興緻，在這個瞬間只想拋開壓抑着自己的那些雜亂思緒。

放縱一場。

就現在。

宋靈譽走過來，問：“怎麼了？”

謝微雨自然懂江照夜把人叫過來的意思，於是往前走去，“我來一場，可以嗎。”

宋靈譽一聽就笑，“當然沒問題，正好我也累了。”

他擺手，接着拍了下謝微雨的肩，徑直就坐到了他剛才的位置上。

*

“你怎麼上來了？”

不是不方便嗎。

顧長臨看到謝微雨上場接替宋靈譽的位置，當即就出聲道。

謝微雨看他，琥珀色的眸中映點細碎的光影，“我來替補。”

顧長臨神色複雜，心中有所顧忌。

在他眼裏，謝微雨是女生，萬一在球場上被磕着碰着……

想到這，顧長臨眉間深鎖。

謝微雨卻暫時忘了這一點，頓了頓，他看着顧長臨，唇瓣張合，緩緩吐出一句：“我想玩。”

對上謝微雨看來的熾熱目光，顧長臨一下便愣住了。

其他人看到他來，紛紛表示歡迎。

“微雨啊，你球技怎麼樣？要不要我們讓讓你？”

“是啊，你這身板，我們都怕撞壞你。”

龐磊等人話中的好意謝微雨聽得出來，全然的關心和調侃，並無半點看不起人的意思。

謝微雨眉眼一彎，突然找回了點以前上高中時的感覺——大學之後他就開始在兼顧學業的同時忙於兼職了，根本沒有多餘的時間娛樂。

眼下，謝微雨手是真的癢了，他抬了抬下巴，勾着唇，“等着看吧。”

“嚯，這口氣！”

“好，我們就等着看！”

謝微雨眼中笑意更深，男生總是冷清的眉宇間乍然被這一抹絲毫不加掩飾的笑覆蓋。顧長臨晃了晃眼，在謝微雨再次看來時撇開頭。

默認了。

大不了……

自己稍後護着點就是了。

顧長臨沒再說什麼，謝微雨便順勢加入隊伍，頂替了宋靈譽小前鋒的位置。

“微雨，你行嗎？”

龐磊問，他的個子比宋靈譽要稍微矮一些，對上他們這些大高個有點吃虧。

謝微雨比了個‘OK’的手勢。

顧長臨看着前面防住自己的兩個人，眼角餘光卻在時時關注着另一邊的謝微雨。

一刻不離。

新的比賽很快開始，因為時間不長，他們打的是半場，倒是不需要兩頭跑，謝微雨很快就拿到球。

排在另一隊防他的正好是龐磊，“微雨，我可不會放水，你要加油。”

謝微雨對着他，微微壓低了身子運球，“是嗎，但……”

話音絲絲鑽入耳中，龐磊作勢伸手猛地向前，謝微雨一個右踏步躲過他的偷襲，緊接着飛快旋身將人繞開。

僅是一個眨眼間，龐磊就被過掉，其他人看呆了，連忙組織防守，準備最佳時機搶斷謝微雨的這球。

被過掉的龐磊愣了愣。

耳邊是謝微雨低笑的聲音，“我不需要讓啊。”

不遠處，顧長臨耳尖微動，清冽的聲線穿入耳膜，輕笑的聲音似帶了把鉤子。

場上，謝微雨又迅速過掉一個，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球投入籃筐。

“好球！”龐磊回過神就看到進球，“微雨你不是這個位置的吧？”

過人過得也太乾淨利落了。

謝微雨‘啊’了聲，“我都能打。”

“卧槽！全能！”

“其他人盯緊微雨和臨哥了！”

“好！”

謝微雨很快就被緊緊盯防，球根本到不了他手上，他的目光在場中逡巡，看到了顧長臨拿到球。

龐磊和另一個之前搶籃板的張洋兩人一前一後雙雙防守。

顧長臨1v2，謝微雨呼吸凝了凝。

龐磊的身高優勢，猶如一座大山般立在那裏，加上張洋的敏捷，謝微雨眼神緊緊盯着顧長臨。

顧長臨視線微偏向後方掃了掃，似乎察覺到這一眼。他先是身體往旁邊側去，前面的張洋順勢往右邊倒去，只見顧長臨又迅速收手把球勾了回來。

一個假動作輕鬆越過張洋。

張洋臉上木了木，很快往後看去。

龐磊擅長蓋帽，此刻他面對着顧長臨，兩人四目相對。

顧長臨不閃不避迎上，龐磊伸手欲將這一球打掉，被顧長臨躲過。

龐磊心下一緊，知道這是要扣籃了。

下一秒，兩人同時起跳。

謝微雨屏住呼吸看着這一幕。

顧長臨身高比一米九三的龐磊矮上些許，然而這一跳卻是將那點身高差距抹平了，甚至隱隱有超越龐磊的趨勢。

龐磊高高抬起手，發出一道高昂的聲音。

眾目睽睽之下，所有目光匯聚到那個準備扣籃的身影上。就見顧長臨直直撞上龐磊，以一個強勢，不容阻擋的動作，蠻橫地將球扣進了籃筐！

剎那間，球場上掌聲與吼聲雷動。

“好球！”

謝微雨看着這一幕，渾身血液似跟着倒涌，整個人都沉浸在這一個精彩絕倫的扣籃上。

他的眼睛一眨不眨，正看着，忽地就見剛扣完藍的顧長臨驀然轉過了頭。兩人的眼神不期然撞在一起。

謝微雨被吸納進一雙黑沉沉的眼眸之中，他呼吸一滯。

顧長臨喉結滑動，直勾勾盯視着謝微雨。

謝微雨宛若被這視線燙到，想移開目光，卻又始終挪不開。猶如被這道視線釘在了原地，讓他無所遁形。

有點熱。

謝微雨不自在地低了低眼，眼帘再次抬起時，顧長臨已然轉開了頭。

*

一場球賽下來。

謝微雨明顯覺得龐磊他們待他更加熱情了。

宋靈譽更是狂吹彩虹屁，“卧槽，微雨，看了你在球場上的英姿，老衲願為你還俗！”

明明是個長相氣質絕佳的英氣少年，在外面不知能迷倒多少人，偏偏嘴上從來不把門地跑火車，不過這樣子似乎也多了點生動。

宋靈譽一雙星目盯視謝微雨，嘴巴動了動正打算再補充點什麼，后衣領卻被一隻手往後拉去。

顧長臨把人拽到江照夜那邊，宋靈譽這才消停了。

距離上課還有十分鐘，一群男生有說有笑走出籃球場，按照以往準備去廁所洗把臉再回。

謝微雨也打算去，慢步跟上打鬧着跑遠的龐磊等人，而宋靈譽和江照夜則在樓道口等着眾人。

只剩下顧長臨走在他身邊。

“打籃球很厲害。”

顧長臨忽然開口。

謝微雨打完籃球在球場上發泄了一場，此時格外懶漫，透着點軟，白皙的膚色上透着些運動過的粉紅，眉眼精緻好看。

像個養在大院中的小公子，根本讓人無法想像他打籃球的樣子。

“謝謝，”對於男主難得的誇讚，謝微雨回以微笑，“你打籃球也很厲害。”

兩人正商業互吹着。

顧長臨突然停了下來。

謝微雨亦跟着頓住了腳步，抬眼看向前方。

許軒寒靠在遠處的牆邊，見兩人望來，他沖兩人‘喲’了聲。

顧長臨擰眉，往前一步，擋住了他的目光。

許軒寒也不惱，站直后笑着說道：“謝同學，你打籃球的技術不錯啊，有空我們切磋？”

不等謝微雨開口，顧長臨就已回絕，“不行。”

許軒寒：“為什麼？我這話是在問謝同學吧。”

他一路看着他們走過來，兩人一直保持着一個不遠不近的距離，看起來根本不像有什麼的樣子，許軒寒根本不在意顧長臨的拒絕。

顧長臨擰起眉。

許軒寒嗤了聲，挑起嘴角，“謝同學跟你又沒關係，你管得未免太寬。”

顧長臨沒說話。

好半晌，正當許軒寒準備再次向謝微雨發出邀請。

卻聽顧長臨驀地道：“他是我的、”

話音到這裏陡然頓住。

他的人……

這話還不能說。

因為他們兩人之間並沒有任何關係。

倘若謝微雨是男生，這麼說就無所謂了。

但他在明知對方是女生的情況下還這樣，那就是他無恥。

正當顧長臨陷入沉默之際，謝微雨剛要插口為替他解圍的顧長臨說話。

突然，只聽‘叮’一聲。

“……僕人。”

兩個字伴隨系統提示音響在謝微雨耳中。

【任務進度：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