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謝微雨強自鎮定地把謝濡楓勸好,心裏卻是一團亂麻。
進度條15%了,意味着顧長臨那邊……已經是確定他就是女生了。
而系統提示的時機同樣太過湊巧。
謝微雨猜測着,顧長臨應該就在附近……
和上次一樣,他跟叔父的對話又被對方聽見了。
想到這裏,謝微雨面頰不禁微微有些發熱。
被人當成女生什麼的,實在是超出了他的想像範圍。
謝微雨穩了穩心神,跟着謝濡楓進了校長辦公室。裏面的楊望一看到他立馬就站了起來,雙目赤紅,“你來做什麼!是來看我笑話的?”
“不是。”
謝微雨冷靜道,他用眼神掃視着楊望。
對方推他下游泳池后那副有恃無恐的樣子他還記得。
謝微雨其實已經想好了該怎麼對付楊望,他有的是辦法讓對方吃虧,並且還找不到他動手的痕迹。只不過現在謝微雨的首要任務是不讓謝濡楓為了他跟楊家對上。
後者給他的偏愛太沉重。
不是目前的他能夠承受住的。
而楊望是個有些小聰明的人,知道在這個以權壓人的地方,就算自己做了什麼也不會得到懲罰。更何況不過是一個無權無勢的土包子,所以他從不擔心謝微雨會做出什麼。
因為即使對方報警,他背後的家族也會為他輕易抹平這一切。
可誰能料到最後聖英蘭的校長會站出來。
雖然楊望背後有家族撐腰,但在對上能開辦一所聖英蘭這樣的私立高中的謝濡楓,楊望還是有些怵的。
猶記得當時被家族送進來的時候,向來在外惹天惹地的楊望首次被家中長輩叫去,對方語重心長地叮囑他要在聖英蘭中收斂住自己的脾氣。
起初,楊望對此並不以為意。
然而在見到學生中身為國際班一員的顧長臨時他就懂了。
之前便說過,家世頂尖亦有差距,即便是在他們這樣的上層圈子裏也是分三六九等的。
如果說他佔據了中間的位置,那麼顧長臨背後的家族則是站在金字塔頂峰的存在。
以前無論如何也觸不到的人突然就成了同學,就算沒有家中長輩提醒,饒是混賬如楊望,他的心底也如明鏡一般。
同時,能讓這麼多頂尖世家將子孫送進來,聖英蘭的力量也可想而知。
楊望先前同對方對峙時心尖都在打着顫,若非實在急昏了頭,怎麼都會掂量一下自己的份量。
然眼下不同。
現在站在他面前的不過是一個不知道打哪冒出來的鄉巴佬。
“你以為你是個什麼東西。”楊望惡狠狠地凝視着謝微雨,彷彿下一秒就要把人生吞活剝。
說這話時,楊望全副心神都落在他身上,完全沒有注意到站立一旁的校長逐漸冷沉下來的面色。
謝微雨一雙琥珀色的眸子定定看着楊望,眼神平靜無波,“看來你是真的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問題,校長的決定是對的。”
楊望差點暴起,“你什麼意思!”
謝濡楓冰冷的聲音打斷他,“楊望。”
楊望蔫了幾分,“校長。”
經過剛才的冷靜,楊望知道,如果他爸過來聽說他被開除出聖英蘭的消息,肯定不會輕易放過他,到時候母親也保不住他。
思及此處,楊望勉強將情緒壓了下去,唇線死死抿着,又去看謝微雨。
接着只聽對方輕飄飄說了一句。
“認錯。”
沒給楊望繼續說話的機會,謝濡楓忍下心中的嫌惡,最後折中道:“道個歉,接受一次處分,然後轉出國際班,這件事就算了。”
楊望不可置信地望向謝濡楓。
旋即又聞見下一句:“否則……離開聖英蘭。”
楊望臉上的表情登時如同打翻了的調色盤。
不過比起開除,處分加轉班似乎更加容易接受一些。
好半晌。
謝微雨才聽到一聲微弱的‘對不起’。
楊望頭垂得低低的,滿臉的不甘,儼然不服氣,眼神里的怨毒幾乎要凝成實質。
*
等到楊望和鄭老師相繼離開校長室,謝微雨留了下來。
謝濡楓道:“委屈你了。”
謝微雨搖了下頭。
謝濡楓:“之後我會讓楊家給個說法。”
楊望並不是楊家唯一的血脈,他上頭還有個大他七歲同父異母的大哥,眼下正在逐步接手家族。而楊望的母親還在百般阻撓,勢要給自己的兒子爭到一半的家產。
謝濡楓並不介意在這一團渾水中摻一腳。
他的侄女,必然不能受到一星半點的委屈。
這些都是謝微雨不知道的,但他隱約能猜到,“叔父……”
謝濡楓把人拉到跟前拍了拍他的小臂,眼神深邃,“倘若今天不處理,那就還會有第二個、第三個楊望。
“以前他們這些富家公子在校園裏拉幫結派、胡作非為,我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你要明白,你是我們謝家的人,容不得他人欺負。”
謝微雨明白了,點頭,清澈的眼瞳中流轉着星星點點的微芒,“謝謝叔父。”
謝濡楓只是對他微微笑了下。
下午的課謝微雨沒去上,他直接回了宿舍,先是將鄭老師拿給他的衣物清洗乾淨拿去晾曬,臨到顧長臨的外套時他頓了頓。
衣服應該是定製的,沒有標籤,且材質特殊。
即便是夏天穿在身上也半分不顯熱。
謝微雨想了下,還是離開了宿舍。
聖英蘭財大氣粗,宿舍都是單人小公寓,氣派得很。謝微雨被分到的這間距離學校乾洗店不遠,甚至不用去騎校園內的代步車,走幾步就到。
約定好明天早上過來取,謝微雨再次回了宿舍。
今天發生的事情太多,他得理理。
許是見他空閑下來,系統那邊似乎終於在經歷他上一次抗拒任務后整理完數據庫,再次開口時委婉許多,只提醒道:“宿主,下一個劇情是成為男主的……”
沒等系統把後面那兩個令人羞恥的字說出來,謝微雨便迅速打斷,
“我知道了。”
僕人……
原本就因為被顧長臨當成女生而雜亂的思緒如今又加上了這個,謝微雨指尖麻了麻。
這個劇情要怎麼做?
*
謝微雨琢磨了一晚上,最後還是決定順其自然。
就像這一次那樣,無意中就把劇情給過掉了。
說實話,有點簡單。
但謝微雨也清楚,並不是每次都能這樣矇混過去。
懷着走一步算一步的想法,謝微雨踩在八點前進了教室,出乎意料的是三人組已經到了。
班上其他同學看到他進來,全都投來目光。不少人眼神中都帶着點恭喜的意味,少部分人是看戲的,還有……
怒目而視。
後者是昨天在教室的時候楊望針對他時站在楊望身後,和在游泳館起鬨讓他應下楊望隱含惡意提出比賽的那群人。
“謝微雨。”
最後,是宋靈譽朝他揮了揮手。
謝微雨朝那邊看了眼,宋靈譽對他使眼色讓他過去,身邊的江照夜也從課題中抬起眼看了看他。而謝微雨的目光則不可避免地落到了兩人身後的顧長臨身上。
頓了幾秒,他拿着早上取回的衣服,帶上書就走了過去。
“唉,楊望轉班了,你知道嗎?”宋靈譽八卦的口吻十分明顯,半點沒有平時在面對蘭櫻女子學院那些女生時的故作高冷,“靠,聽說還有處分,下周一通報。”
謝微雨坐到了宋靈譽不遠處的位置,斜後方就是顧長臨,他有些意外宋靈譽消息的靈通,不由抬了下眉。
宋靈譽眯了眯眼,“還有個內部消息,想知道嗎?”
謝微雨從鼻端輕輕‘嗯’了一聲,翻出一個小冊子。
宋靈譽沒管他的動作,見他回應后便迫不及待地拿出了八卦跟他分享,聲音還特意壓得有點低,“悄悄告訴你,昨天的事被捅到楊望他爸那去了,最後他好像被毒打了一頓。”
至於其中還有楊望他大哥手筆的事情宋靈譽就沒有多說,總歸楊望要是再想跟他大哥爭家產是難的了。
本身就比不上對方,而楊望這次又在聖英蘭里胡作非為,但凡楊父有點腦子都不會把家業交給他,更別說楊父那樣精明的奸商。
末了,宋靈譽聳了聳肩,“聽說被打得都下不了床,今天都沒來學校。”
謝微雨:“你聽誰說的?”
聽宋靈譽的描述,就跟他親眼看見似的,謝微雨有些好笑。
宋靈譽往後努了努嘴,“當然是聽阿臨說的啊。”
謝微雨聞言一頓。
看不出來。
男主還挺八卦。
他拿起身邊裝衣服的袋子轉身,卻見顧長臨微微靠着椅背,剛好偏過了頭。
*
見狀,謝微雨不得不叫了對方一聲,“……顧同學。”
顧長臨似剛反應過來,微微轉過臉來,視線移到他臉上,“有事?”
聲音冷淡,還透着點乾澀。
既然是女生,保持距離是應該的。
但讓顧長臨沒想明白的是,對方一個女生不去隔壁蘭櫻為什麼反而轉來聖英蘭這所男子高中,她難道都不怕嗎。
想到昨天的場景,顧長臨微微蹙了蹙眉。
不過這事到底跟他沒關係,遂也便由他去了。
顧長臨的視線平淡,與謝微雨看來的目光相撞。
然而只是一瞬,顧長臨長睫輕斂。
謝微雨經過這幾次的短暫接觸,對對方的性格大致有了些了解,於是也不多說,“這個是你的衣服,已經洗過了。”
顧長臨瞥了眼他手中的袋子,“嗯。”
謝微雨把袋子放到桌上,而後拿出習題冊,“這個是昨天的習題。”
萬芳留下的十道習題,被謝微雨謄抄在一個本子上,他慢慢放到顧長臨身前的桌面上。
昨天一節課書都是他在用,這算做是對方借他書的報答。
謝微雨素來都是這樣,跟任何人都有着一個分明的界限,縱然昨天顧長臨之所以會把書給他是因為萬芳的原因,但該還的他不會少。
顧長臨低眸掃了掃習題冊。
宋靈譽旁觀了全程,有些手癢地把習題冊拿起,接着又去拿隔壁正在寫習題的江照夜的書,兩廂對比,“卧槽,居然真的一模一樣!”
邊看,宋靈譽的表情就已經不能光是用震驚來形容了。
江照夜被他拿走了書,此時也轉過來跟着看了一眼,發現謝微雨習題冊上的題目跟他在課上抄的確實一般無二。
宋靈譽驚呆了,“你還真全部都記下來了啊!”
這是什麼腦子!簡直不可思議。
謝微雨摸了摸鼻尖,“我天生記憶力就好。”
宋靈譽:“這就是學神和普通人的區別嗎……”
江照夜贊同:“確實太好了。”
謝微雨見宋靈譽愣愣地把習題冊又遞迴了他手中,他接過,轉而正打算再次放到顧長臨的桌上。
下一秒,一隻修長如玉的手伸到了自己的面前。
*
謝微雨見顧長臨伸手,也便將習題冊往他手上送。
不大的習題冊在分別落在兩個人的手中,謝微雨只覺指尖忽地觸碰到一抹微涼,緊接着很快消失。
只見顧長臨如同被燙到般驟然抽回了手。
謝微雨不解地看去,倏地就撞入了顧長臨抬起的眼眸中。
那裏藏着一絲謝微雨看不懂的情緒。
顧長臨又一次開口,“放着吧。”
謝微雨順從地逕自把習題冊放回他的桌上,接着轉回去坐好。
顧長臨看着謝微雨毫無負擔的模樣,神色頗為複雜。
少頃,他低頭,又看了眼自己的手。
指腹上彷彿還殘留着一點餘溫,和昨天的觸感重疊,在不斷地衝擊着顧長臨的大腦。
顧長臨磨了磨牙,再度望向謝微雨的背影。
怎麼會有這樣的女生。
很快,他的表情重新恢復成往日的散漫,只不過在餘光觸及桌上的紙袋時又頓住。
衣服……
是手洗的嗎?
顧長臨伸出舌.尖頂.了頂.腮。
怎麼會有這樣的女生。
進男校,進游泳館,給男生洗衣服,還跟他……
顧長臨垂首,掌心攤開向上,指尖輕輕摩挲了兩下。
他這樣,需不需要對對方負責?顧長臨面色深沉地想。
這可是他的初戀。
而且他現在,好像也並不喜歡對方。
會不會有點虧?
想到這,顧長臨迅速唾棄自己。
虧的怎麼會是他。
是女方才對。
想罷,顧長臨心中慢慢有了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