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得償所願

第十五章 得償所願

站過軍姿的人都知道,休看僅僅是站着,時間長了絕對不好受。.長跪又是個甚麼滋味?沒有跪過的人也不會知曉!後世常常開玩笑說,回去讓某某跪個搓衣板、鍵盤、cpu之類的話。可實際上,別說膝蓋底下有硬物,便是墊上軟墊做長時間跪姿,也不是一般人受得了的。

趙樞今日實實在在的享受了次長跪的痛苦。起初他還在心中暗道:長跪與站軍姿也差不多,想當年軍訓,他也曾一站便是幾個小時。跪着總比站着舒服,只是膝蓋有些咯得慌。一個時辰過去,他感覺尚好,只是膝蓋隱隱有些疼痛,雙腿略微發麻。可漸漸的,他便有些吃不消了。

又過了一個時辰,他只感覺雙腿已不是自己的,膝蓋以上如同針扎蟲咬,剛過午時的陽光照在頭頂,雖是四月陽春,卻也似炭爐烘烤。汗水順着額頭滴下,髮絲貼在臉上,說不出的難受。

再過一個時辰,他的視線都開始模糊,腦中也一片空白,可他最大的痛苦卻不是來自身體。自清晨出宮,他尚未得粒米入腹,眼下卻是有些餓了。

腿兒在鬧,肚子在叫,渾身酸軟無力,汗如溪泉湧出,那絲質的衣衫卻不吸水,緊緊貼在肉上,將他勒的痛苦無比。便是前世,也未曾受過這般苦楚。

咬牙將頭高高揚起,透過周府洞開的大門,竟看見周侗左手放着杯茶,右手攥着本書,正樂得逍遙。他是個不服輸的,眼見這般情形,心中愈發堅定。便用雙拳頂在腿上麻筋處,以緩解肌肉的酸痛。

金烏西沉,華燈初上。便是周府也點起了燭台,可趙樞還在門口苦苦捱着。細細思量,他已經跪了六七個時辰,十多個小時了。

“爹爹,這般誠意也算夠了,休要跪壞了那位小哥,反招禍端…”周德看趙樞小小年紀竟堅持了這麼長時間,心中頗為不忍,便想勸着周侗撤了考驗。

卻不想周侗斜了他一眼冷笑道:“你知道個甚?才跪了六七個時辰算得甚麼事?想你爹爹當年,欲拜少林派武師譚正芳做個師傅,跪了整整三個日夜。這才幾個時辰,你便心軟了?”

“如何能與爹爹比?”周德搖頭道:“這小哥身上衣衫配飾皆不是凡物,身邊的小廝也衣着華貴,加之姓趙,莫不是哪家王孫公子,怎能與出身貧苦的爹爹相比?若真如孩兒所料,這小哥是個王孫公子。爹爹收他尚可,若不收,此舉定招怨尤,還請爹爹三思…”

“大郎此言倒是有理!”周侗點了點頭道:“若真是王孫公子,竟只帶個小廝便來拜師,這般誠意卻是足夠。然,既是要拜我為師,自是要通過我的考驗。且讓我看看,他能堅持多久…”

“爹爹就不怕跪壞了這位小哥?”周德眉頭緊蹙,卻是讓周侗的固執打敗了。

“跪不壞的,真當爹爹是擺設么?”周侗敷衍了一句,只是緊盯着趙樞道:“這小子年歲不大,性情堅毅,說話間條理清楚,智慧亦是不俗。若調教得當,確是個習武的好材料。他日或可成為一代名將,亦未可知也…”

“既如此,我這便將他叫進來,萬勿使他跪得時間長了,心裏反生怨懟…”周德說著,便要去叫趙樞,卻被周侗拉住了。

“你小子何時才能穩重些!”周侗無奈的說道:“若是這般便心生怨懟,如此氣量狹小,又能成得甚麼大氣候?休得呱噪,且去準備些茶水飯食和活血化瘀的湯藥,待他們進來正好合用…”

“知道了!”周德連忙跑去準備,卻看得周侗不住搖頭。

……

趙樞和小卓子跪在門口,雖能遠遠望見周府廳堂內有人,卻看不清裏面是誰,更聽不見有人交談。這跪了六七個時辰,休道趙樞受不了,便是天天都要跪的小卓子也有些受不了。

“公子,看來這周侗鐵了心不收你,你再跪下去也是沒用,不如回去讓官家下旨吧…”小卓子本就是陪跪的,見周侗真讓趙樞跪了那麼久,他心中的怒火可想而知。

“都跪了六七個時辰了,若眼下放棄,豈非前功盡棄?這等蠢事,我怎能做!”趙樞跪了好久,滴水未進,喉嚨都幹了,他硬是用嘶啞的聲音回了小卓子一句。可就是這一句,似是耗盡了他全身的力氣,只見他搖了兩下,噗通一聲倒在了地上。

“公子!”見趙樞昏倒,小卓子急了,慌忙想站起身來,卻不想雙腿已然麻痹,也噗通一聲倒在地上。感受着雙腿的麻木,他咬着牙硬是爬到了趙樞身邊,輕晃着趙樞的身體。

“德兒,快隨為父出去看看…”聽到小卓子的驚呼,周侗突地站起身,叫上周德便跑到了門口,卻見小卓子正在搖晃趙樞。

“勿要搖晃,他只是體力耗盡,昏了過去!”周侗拿起趙樞的手腕把了把脈,抬頭竟看見小卓子眼中充斥着怒火與憤恨,不由在心中贊道:好個忠僕!

“當真?”聽聞趙樞無事,小卓子眼中怒火漸消,其實他也是關心則亂,否則豈能看不出趙樞是體力耗盡?見周侗點頭,小卓子笑了笑,也突地倒下了。周侗連忙扶住他,並讓周德將他抱進客房,自己則抱起趙樞。

客房中早已備好了兩個大木桶,桶內盛着加了草藥的葯湯。周侗直接將主僕二人扒光了衣服扔進桶里泡着。溫水本就可以緩解疲勞,加上周侗的獨門秘方,泡在水裏的主僕二人很快便醒了過來。

“周教師?”趙樞睜開眼睛,卻見自己泡在水裏,周侗正坐在對面,他便想起身行禮。

“休要亂動,且先泡着!”周侗按住了趙樞,笑道:“看你小子身體不錯,怎地這般容易便昏了過去?”

趙樞聞言心中頗有些赧然,他也算活了兩輩子,前世無論是軍訓還是預備役,都不曾暈倒。不想今日只是跪了會,便昏倒了。他聳了聳肩膀,苦笑道:“我也以為自己能多撐會,誰料竟昏了過去。以前常聽人說,一跪便是七天七夜,感情這都是騙人的…”

“倒也不全是騙人…”周德端着飯食走了進來,笑眯眯的說道:“想我爹爹當年,為拜少林派武師譚正芳做師傅,正是跪了三天三夜,才被收為徒弟的…”

“教師真非常人也!”趙樞嘆了一句,又弱弱的問道:“教師不會讓我們醒了,吃飽喝足后,繼續出去跪着吧…”

“哈哈哈…”見趙樞這般模樣,周德大笑道:“既是讓你進來了,又如何還會讓你出去跪着?要跪,也得跪在家裏!”

“跪在家裏?”趙樞興奮的問道:“周教師願意收我為徒了?”

“真是個傻小子!”周德道:“若不收你為徒,帶你進來作甚,還不叫師傅!”

“徒兒趙樞拜見師父!”趙樞生怕周侗反悔,連忙站起身,要爬出木桶行禮。

周侗伸手制止了他道:“既是應了你,又何須這般着急,先將身體養好,方能習得上乘武藝。否則,我便是收了你,也無濟於事…”

“徒兒明白,多謝師父!”趙樞趕緊又坐了回去,他泡在桶里,只感覺身心一陣輕鬆。

此時,小卓子見趙樞得償所願,卻是站起身道:“周教師,方才小人心急公子安危,冒犯之處,還請原諒則個…”

“罷了,你也是護主心切,又沒做甚麼!”周侗揮了揮手,言語間對小卓子頗為讚賞。

趙樞察言觀色的本領可不一般,見此情形,他眼珠一轉道:“師父,徒兒有個不情之請,還請師父見諒!”

周侗笑着應道:“既已收你為徒,咱們就是一家人,有事直說便是…”

“師父且看小卓子如何?”趙樞笑道:“自我出生以來,他便陪在我身邊。名為主僕,實則兄弟。徒兒不想讓他做一輩子伺候人的事,便想請師父也點撥他個端正…”

“不,公子,小人想伺候公子一輩子…”小卓子急了,連忙跳出木桶,跪在地上,插蔥也似磕下頭去。

“起來起來…”那木桶太高,趙樞又年幼,急切間竟爬不出去,只得站在桶里道:“你小子好不曉事,讓你習武正是想讓你時常陪在我身邊。”

“嗯?”小卓子愣了下問道:“公子此話怎講?”

“怎講?”趙樞怒道:“我既是習武,總有一天要上戰場。亂軍之中,一小卒便能取你性命。若你不會武藝,我怎敢帶着你?”

“這…”小卓子想了想,卻是這個道理,他腆着臉道:“原來公子還是想着我的,都是我的錯,還請公子原諒則個…”

趙樞努了努嘴道:“我原諒你有何用?還須得師父原諒!”

小卓子也是個臉皮厚的,他轉身對周侗道:“周教師,看在小人也誠心跪了那麼久的份上,便點撥我個端正,日後也好陪着我家公子,小人給教師磕頭了!”

說完,小卓子又跪倒在地,插蔥也似磕下頭去,周侗連忙相扶,口裏說道:“如此忠僕,我又怎能忽視,便一發成全了你罷…”

“多謝師父!”趙樞與小卓子皆面露喜色,齊齊向周侗道謝。

道完謝,趙樞又轉頭對小卓子道:“卓子,在家裏,你是奴僕,這我改變不了。如今你我同拜了一個師父,以後便是師兄弟。在外面,你便是我的兄長。哥哥在上,受小弟一拜…”

“公子萬萬不可…”小卓子受寵若驚,心中十分感動,他含着淚說道:“小人只是個卑賤人兒,豈敢受公子之禮?公子在心中記得小卓子便可,無需如此…”

“小卓子,我是誠心實意…”趙樞還想說些甚麼,卻被小卓子所止。

看着主僕二人如此相得,周侗心中掀起了波瀾:這小子如此會收買人心,若在武藝兵法上也有些天賦,他日不是個英雄,便是個梟雄。得徒如此,實乃我之大幸。既如此,我當好好教他,免得入了歧途。

打定主意,周侗這才開口說道:“你二人自今日便住在此處,明日一早,我便傳你們武藝,好好休息…”

“是師父…”主僕二人相視一笑,令人期待的習武生涯即將開始。趙樞辛苦了一天,待周侗父子離開,他和小卓子便帶着憧憬進入了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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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忠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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