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第 37 章 必須圓房
趙氏帶着明素心急急忙忙趕過來時,大夫還沒有到,明睿已經疼得罵不動人了,癱坐着一口一口倒氣。
“爹!”明素心驚呼着撲過去,不小心碰到明睿的手,疼得他咧着嘴直哼哼,趙氏一把拉走明素心,吩咐婆子:“打井水來,要冰涼的,先給老爺冰着!”
轉回頭看着明雪霽:“大姑娘,你好大的派頭,連你爹都敢打?忤逆不孝可是殺頭的罪過!”
“姨娘說錯了,”明雪霽也看着她,從前他們總用這個罪名壓她,但她現在,不怕了,“青霜只是奉王爺的命令保護我而已,殺頭也殺不到我頭上。”
趙氏冷哼一聲。來的時候她已經聽丫鬟說了經過,知道青霜兩個是元貞的人,她拿她們沒辦法,有她們在,她也不能把明雪霽怎麼樣,但心裏這口氣又怎麼能咽下?“是嗎?那就上衙門遞狀子,讓官老爺來判!”
以為會像從前那樣嚇倒明雪霽,結果她只是神色淡淡地聽着,趙氏越發驚詫,邊上計延宗開了口:“是嗎?方才的一切我都看在眼裏,前因後果我都知道,岳母想報官的話,那麼我就跟着走一趟。”
趙氏吃了一驚,心裏無限狐疑。先前明素心說計延宗一味向著明雪霽,她心裏還不是很信,眼下這情形看起來,竟是確切無疑了,可是為什麼?心裏百般想不明白,但計延宗既然已經發了話,報官之類也不可能,況且她本來也就是說說嚇人的,有元貞的人牽扯在裏面,誰敢報官?連忙改了口:“姑爺別當真,我就是氣頭上說一句罷了,都是自家人,報什麼官?”
計延宗知道她不敢。這門親事一半是他刻意,另一半也是他們上趕着求的,他們現在,迫切需要一個官場上前途無量的女婿,來維護搖搖欲墜的生意。“如此就好,雪娘是我的妻子,有什麼事也該先跟我說,岳丈以後最好改改脾氣,若是再動不動打罵她,那麼我就得好好跟你們理論理論了。”
趙氏越發驚訝到了極點,明素心忍不住,抹着眼淚分辯道:“英哥你太偏心了!爹爹是長輩,打罵她有什麼錯?就算打死了也該當受着……”
趙氏一把拽住了她:“你別瞎說。”
心裏暗自後悔把女兒養得太嬌了不懂得察言觀色,計延宗臉都黑成鍋底了,還說這些做什麼?況且三天都沒圓房,眼下最要緊的就是攏住男人的心,跟男人硬頂有什麼好處?連忙賠笑說道:“姑爺說的有道理,不過你岳丈也是氣急了才動手,大姑娘有時候說話是太氣人,你忘了上回她尋死時說的那些話了嗎?”
眼見計延宗臉色一沉,趙氏斜着眼梢,瞟了眼明雪霽。尋死的事計延宗極是忌諱,只要時不時翻出來說說,不信她能翻天!“你岳丈疼得難受,我得帶他去後面歇歇,姑爺忙了一天,也去歇歇吧,前頭水榭擺了酒,孟元,你快陪你妹夫吃酒去!”
明雪霽知道,她是要把人都弄走,拖住不提母親的事。連忙上前攔住:“不行,今天得把我娘的事情說清楚。我要我娘管茶葉鋪時的賬本,我娘的嫁妝單子,我娘跟邵家來往的書信,還有紅珠賣去了哪裏。”
趙氏扶着明睿,斜她一眼:“喲,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你娘的事也輪不到你問呀!你說是不是,孟元?”
明孟元避開明雪霽的目光,點了點頭。
趙氏笑吟吟的:“孟元都不問,輪得着你問嗎?”
明雪霽心如止水。明孟元靠不住,還好,她也沒想過靠他。輕聲向計延宗說道:“相公,我娘的嫁妝,應該也有我一份。”
這些天她想得最透徹的一件事,就是計延宗需要錢,很多錢。送周家的畫,送黃家的墨,他往上爬鋪的每一步路都需要很多錢,他從前用明睿的,但明睿的錢,到底不如自己的錢,不如妻子的錢使起來順手。他用明素心的錢時何等理直氣壯,假如她也有那麼多嫁妝,他應該很動心吧。
計延宗想的也是這個,點了點頭:“上次岳丈大人口口聲聲說雪娘的母親是私奔,此事到如今還沒有結論,你們兩邊各執一詞誰也說服不了誰,公平起見,須得把當年的人證物證都找出來,此事才能水落石出,紅珠眼下就是人證,書信之類就是物證,雪娘提這些要求並沒有不妥。”
明雪霽默默聽着。多麼冠冕堂皇的說辭啊,從前用來對付她,如今用來對付明睿和趙氏,是不是也很有效?
趙氏心裏憋着氣,臉上帶着笑:“姑爺說的有道理,但你岳丈眼下這模樣,哪兒有精神弄這些?不如再等幾天,等你岳丈好了,咱們得了閑空再好好說說這事。”
“那就明天,”計延宗略一思忖,“明天一早我帶她們姐妹回來,好好把這事說清楚。”
趙氏心裏暗恨。把時間卡得這麼緊,就算做手腳不方便,然而他這麼說,必定也是為了防着她動手腳,只得說道:“行,那我跟你岳丈明天等着姑爺。”
她扶着明睿離開,又命明孟元陪計延宗去吃酒,計延宗招呼着明雪霽,低聲道:“我們今天待久一點,到晚上再走,防着他們做手腳。”
原來還要防着這個。明雪霽到這時候,才模糊明白方才他和趙氏對話的機鋒,慢慢往水榭走着,覺得累,還有憤怒爭執后的疲憊,可心裏是安穩的,她已經走出了第一步,她不會回頭。
“姐,”明孟元湊過來,放慢着步子,與前面計延宗拉開距離,“娘的嫁妝單子前幾天我見過,在父親手裏,我還看見上面寫着娘有一百零八件嫁妝。”
“什麼?”明雪霽吃了一驚,“那你剛才為什麼不說?”
明孟元低着頭:“凡事總要從長計議,你已經跟父親撕破了臉,我要是也這麼著,許多事就沒法辦了。從今後你只管出頭跟父親要,我在背後悄悄幫你,咱們姐弟齊心,肯定能拿回娘留給咱們的東西。”
所以他是想把她當槍使,自己躲在後面與明睿父慈子孝,如果她能要回來,他坐享其成,如果她要不回來,他也不會得罪明睿。她這個弟弟,真的越來越像明家人了。明雪霽停住步子:“過來之前我去了趟茶葉鋪子,明孟元,鋪子裏把次等的茶餅充作龍茶,還用夏茶秋茶冒充明前紫筍,這些事你知道嗎?”
她突然叫他的姓名,明孟元有點不習慣,皺了皺眉:“生意上的事你又不懂,問這個做什麼?”
看來,他是明知故犯了。明雪霽壓抑着心底的失望和憤怒:“娘一直教我們要堂堂正正做人,公平正道做生意,你都忘了嗎?娘留下的鋪子,你就這麼糟蹋?”
“生意上的事你又不懂,我如今有多難,你也不懂。”明孟元吐一口氣,“鋪子交到我手裏就已經千瘡百孔,連着虧了一兩年,從前的供貨商都不幹了,如今新找的進價極貴又沒有好貨,況且以次充好的事誰家不做?別說拿鳳茶充作龍茶的,哪怕拿四五級的茶餅當龍茶賣的都有,我也不算過分,饒是這樣,父親還嫌我掙得少,動不動就罵。”
所以為了錢,為了討好明睿,就可以肆意踐踏母親的心血,違背母親的教誨?明雪霽喉頭哽着,停住步子。
明孟元詢問地看她:“怎麼了?”
明雪霽看着他,半晌,搖了搖頭。
她不會再對他抱任何希望,他不在乎母親的心血,那麼她來,無論多難,她一定會守好母親的一切。
正房裏。
大夫在給明睿正骨,咔咔的骨頭響,明睿一聲聲慘叫,明素心掉着眼淚守在邊上,又被趙氏拉進裏間,咬牙切齒說道:“想不到大丫頭死了一回,刁鑽了這許多!今兒你爹吃了大虧,延宗也不向著你,你太老實,不是大丫頭的對手,我讓阿單跟你回去,從今往後在計家該怎麼辦你就聽阿單的,她會想辦法對付大丫頭和計家那倆死老太婆,你只管做一件事。”
阿單是趙氏的陪房媳婦,極精明厲害的人,明素心稍稍安心:“我做什麼?”
“圓房。”趙氏盯着她,“抓住延宗的心,再給他生個孩子,我不管你用什麼法子,求也好哄也好,這幾天必須圓房!”
明素心漲紅了臉:“這種事哪有我上趕着求他哄他的?我做不來!”
“做不來也得做,”趙氏嘆口氣,“都怪我,從前把你養得太嬌了,想着你聰明伶俐就沒怎麼教你這些心機手段,讓你吃了大虧!你記清楚了,男人才是當家做主的,不管你做大做小,只要抓住男人的心,讓他離不開你,怎麼都能翻盤!眼前就有例子,你看我當年進門時如何,邵英如何,如今我如何,邵英又如何?”
明素心極少聽她說邵家的事,不由得好奇:“娘,邵英真的是明媒正娶,帶着嫁妝過來的嗎?”
趙氏輕嗤一聲:“是不是的,還不是你爹一句話,你記清楚了,這就是抓住男人的好處!”
眼看明素心似信不信,趙氏嘆口氣,拍拍她的手:“圓房,記住,一定要圓房!”
這天計延宗果然在明家整整消磨了一天,直到日暮后才往家走,明雪霽坐着轎子跟在後面,窗帘被風吹起一角,瞥見不遠處一輛不起眼的馬車不緊不慢,始終跟在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