溜了溜了

溜了溜了

謝韶這麼多天來費勁打探消息、卻屢屢碰壁。

這會兒得到的第一條確切情報,居然是玉簟口中的“他們吃人”。

謝韶差點兒沒忍住問一句“是不是專吃小孩”。

這大概就跟老人家常常嚇唬三歲小孩的那句“你再不聽話,就讓某某某把你吃了”一樣,顯然在這個世界擔任“某某某”的存在就是她這個未婚夫。

而看玉簟這哆哆嗦嗦的模樣,她居然真的相信了。

謝韶有一瞬間懷疑,原身這位貼身婢女的智商有沒有三歲。

不過想想也是,小姑娘放在現在也就是正上學的年紀,這個時候的人又沒有經過信息的荼毒,流言傳得多了,當然就有人信以為真。三人成虎,類似不靠譜的謠言就算在日後的網絡時代都有流傳,更遑論這時會兒呢。

謝韶在心底嘆了口氣,看着玉簟這真心實意在害怕的模樣,又是無奈。

想了想,乾脆把人拉過來抱着,一邊拍着背,一邊緩聲安慰:“不怕,還有我呢。我會護着你的。”

謝韶本來只是不抱什麼希望的人道主義安慰,但卻不曾想這話的效果出奇的好,幾乎是她把人拉到懷裏的一瞬,玉簟立刻就不抖了。謝韶琢磨了一下,覺得以這小丫頭心中原主那無所不能的形象,這個出自她口的保證應該還蠻有分量的。

謝韶鬆了口氣。

雖然姿勢彆扭點,但是總算能夠睡覺了。

迷迷糊糊間,謝韶思緒也跟着發散。

玉簟的話雖然離譜,但也能從中有點收穫——她的這位新任未婚夫是位“能止小兒夜啼”的兇殘人物。

不過之後正經打聽情況,還是得要從謝父那邊入手。

只聽這些小道消息,說不定就要問出什麼“三頭六臂”“青面獠牙”的非人形象。

謝韶想着這些,終於一點點將意識沉到深處,徹底睡了過去。

察覺到女郎呼吸漸漸變得平穩,都已經僵成一塊石頭的玉簟總算呼了口氣,放鬆下來。

她遲疑了一會兒,嘗試性的抬了抬手臂,到底不敢驚動已經睡着的女郎,只是輕輕的攥緊了那片衣襟。

玉簟注視着近在咫尺的玉顏,只覺得眼眶又是一陣酸脹。

她強忍住那淚意,無聲地張了張嘴:是該她護着娘子才對。

*

經過昨天晚上的一通折騰,謝韶醒來之後還沒什麼精神。

她撐着身坐起來,晃着神看着自己的手。

自從穿越之後,她就沒在做那個連續劇式的夢了,但是興許是因為昨夜玉簟提起的事,她又夢到了些許片段。

在穿越前的最後一覺的夢中,“她”打下了一座城。

要是按正常的夢境連續下去,她再入夢應該在處理後續事宜,但是這次不一樣,她看到的是蒙太奇一樣的不連續片段,好像是強行把幾年的時光縮短到一場夢裏面。

夢境裏的東西本身就模糊,這樣又雜又亂不成體系的畫面更是讓人無從記憶,等謝韶醒過來的時候,也基本把夢裏的東西忘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幾個格外有衝擊力的畫面。

謝韶盯着自己的手看了半天,上面乾乾淨淨、沒有一點血跡。

雖說如此,等玉簟打了水進來之後,她還是上上下下仔仔細細的洗了好幾遍。等徹底洗完之後,就已經能把夢境中那些過於刺激的畫面拋到腦後了。連早上的紅豆糕和肉糜粥,她都能面無異色地吃了,甚至還能很平靜地點評,紅豆糕過於甜膩了、肉有點腥。

每每到了這個時候,謝韶都忍不住感慨,人類的精神真是意想不到的強韌,適應力也是。

天知道她第一次做這種夢的時候,吐了有多久。

一連大半年,別說吃點葷腥了,她連聞到點肉味兒都要控制不住地乾嘔。

*

當夜的夢境也只是一個無足輕重的小插曲,別人無從得知,而謝韶也早都習慣。

那日謝父被莫名其妙的氣走了之後,果真再沒有來過。

接下來的日子就很無聊,隨着離開的時日臨近,謝韶也能感覺到院子裏的氣氛越發緊繃,對她的看守也更加嚴密起來。

這樣的看看守,某天謝韶晨起梳妝的時候,卻看見自己的妝匣一空。

謝韶:?

遭賊了?

對上女郎的目光,玉簟咬着下唇解釋:“匣子裏的東西也都是娘子的嫁妝,這幾日庫房清點的時候,一塊收起來了。待走的時候,方便一齊帶走。”

謝韶不明白這邊的習俗,也沒什麼發言權。

但是她總覺得這裏面有點問題。

玉簟卻錯會了謝韶的疑慮,又忙補充。

“娘子莫要擔心,那石榴紅的簪子、雙鸞銜壽果的步搖、九鳳繞珠珍珠釵……還有那根祥雲紋銀簪,奴知曉這幾樣東西都是娘子的心頭愛物,盯着他們收好了,萬不會有一點磕碰。”

雖然謝韶的疑慮並不是這個,但見玉簟說得這麼信誓旦旦,她還是暫時壓下了先前升騰起的違和感,點點頭示意自己知曉了。

玉簟有一雙巧手,只用髮帶照樣能綰出漂漂亮亮的髮髻。

謝韶本來就沒有戴髮飾的習慣,這會兒自然不覺得有什麼。倒是玉簟,看着女郎這空蕩蕩的髮髻,嘴唇囁嚅了兩下,眼圈又紅了。

這些天下來,謝韶都習慣了身邊人的“多愁善感”。

稍有不慎就觸景生情,天知道他們又腦補到什麼地方去了。

對於這種情況,她也摸清楚了應對方式——保持沉默就好。

待在院子裏也閑來無事,謝韶這段時間正嘗試着撿撿原主的技能。

不得不說,和她比起來,原主真是多才多藝極了,琴棋書畫女紅刺繡,無一不通,連詩詞都出了幾本。

謝韶:厲害啊!

謝韶不敢從原主最擅長的技能入手,生怕被看出什麼不對,正好前幾天查看房間的時候,看見那個被放到角落的針線筐子,又聽玉簟道“娘子許久未綉東西了”,謝韶這才決定先撿撿女紅這個技能點——就算不成功,也可以解釋為“手生了”。

雖然一開始上手磕磕絆絆,但是身體確實對這技能有記憶,眼見着自己的綉工漸漸步上正軌,謝韶心底也禁不住生出些成就感。

結果今天一看,針線筐呢?

玉簟支支吾吾想解釋,但是半天都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謝韶和那空着的妝匣一聯繫,瞬間明白過來。

針線筐里有什麼?剪刀啊。

妝匣呢?釵環簪子。

謝韶:“……”

那哪裏是收嫁妝,分明是怕她用簪子做點什麼。

這小心謹慎程度也是沒話說了。

謝韶只是不太明白,她明明從頭到尾都極度配合,沒有表現出一點“寧死不嫁”的態度,這群人為什麼要這麼防着她啊?

嫁人而已,哪裏有命重要?!

*

在謝家都有些風聲鶴唳的小心之下,終於到了謝韶離開的這一日。

謝韶盛裝打扮拜別父母。

看着緊繃著神情,強忍着不落淚,但是身側的手卻已經捏得發抖的鄭氏,謝韶真心實意的生出一些不舍來。時移世易,但不管時代如何變化,母親對兒女的情感總是相似的。

只是再看看周圍一大圈她一個都不認識的謝氏宗族長輩,謝韶瞬間清醒,那點兒感慨也被瞬間壓下。

——溜了溜了。

溜是不可能就這麼溜的。

出現在這裏的人可都是長輩,她總不能無視。

正常的出嫁顯然不至於這麼興師動眾,謝韶這會兒只能感慨原主的未婚夫好大的面子。

好在她一天提前得知了今天會有這麼一遭,早就拐彎抹角地打聽來原主的親戚表,連背了幾天,這會兒開口的時候,更是能模糊就模糊,能稱呼“叔祖父”就絕不叫“三叔祖父”,能叫“叔父”就絕不叫“六叔父”。

就連這樣,謝韶每一句開口之前,都要擔心自己出問題。

畢竟眾目睽睽之下,她要是再出上次那種把“嫂子”叫成“姐姐”的烏龍,可就沒那麼容易混過去了。

這一圈拜下去,謝韶也深切地體會到,除了那位至今仍舊不知名的未婚夫,原主也確實很有面子,比起走形式的套話,大多數的長輩都給出了幾句情真意切的叮囑,顯然對原主的印象極不錯。

謝韶:救命!

多說一句話,她就多一點暴露的風險。

等這一套令人身心俱疲膽戰心驚的流程走完,謝韶後背的衣服都汗濕了一層。

她整個人都成了半虛脫狀態,最後幾乎是被人架着上了馬車。

謝家這幾天看守得那麼嚴密,當然不可能在最後關頭掉鏈子。

謝韶很懷疑這裏面是不是有謝芝椿先前提議的鍋,總之今天整個禮節的流程,謝韶旁邊跟着的人都不是更加親近的玉簟,而是兩個生面孔,甚至都不是這幾天在她院子裏面看守的武婢,可謂是把一切“意外”的可能性壓到了最小,謹慎到不能再謹慎了。

謝韶覺得謝家的擔心有點兒多餘。

她還是沒那個本事在謝父的眼皮子底下,用短短几天時間把幾個陌生的武婢收買了的。

——這是在太看得起她了。

*

臨上車前,謝韶覺得某種被注視的感覺落在身上,她忍不住抬頭看了一眼。

但是陽光太過耀眼,直到被帶到了車廂之內,她還是什麼都沒有看清。

謝韶疑惑地眨了眨眼。

……錯覺嗎?

不遠處,謝韶看的方向。

一位文士打扮的青年看着身側稍前一步的主公,幽幽出聲,“將軍此計以奇謀破局,賓自愧弗如。”

王賓這話的語氣顯然不像是為了拍個馬屁,在出聲引起段溫的注意力后,他不得不硬着頭皮提醒,“但若為覓良人,恐怕就不妥當了。”

王賓本來以為自家主公此次求娶謝氏女,乃是權宜之計。

但是這會兒看着段溫的神情,才意識到情況似乎並非如此。

只是這卻不是什麼好事,剛才那一幕,兩人也都看見了。

那位謝娘子哪裏是被扶上馬車的?分明是被架上去的。

她身邊的人也不像是尋常婢女,明顯是有些功夫在身的武婢。

如今的世道,世家女身邊有一二武婢跟隨保護並不稀奇,但貴女的生活何其精細,平常這些粗手粗腳的武婢也都只能在外護衛、沒那個資格近到主人跟前。

眼下的情況來看,這位謝氏娘子恐怕是被綁着嫁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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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總以為我心有所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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