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辭職回家
“你的工作目標是什麼?”
“努力掙錢,早日實現財務自由,然後做自己喜歡做的事。”
這是十年前大學剛畢業時,徐風揚拿到魔都某個工程設計院入職通知書和HR的對話。
然而十年時光匆匆流逝,他從一個俊秀青年變成大腹便便的中年油膩大叔,依然沒能夠實現財務自由。
昨天是徐風揚32歲的生日,現在已經夜深,是第二天凌晨兩點多鐘了,他靜靜坐在辦公室里,望着窗外的霓虹璀璨和車水馬龍,有些發獃。
電腦屏幕上有未完成的設計圖稿,桌上手機里循環播放着西南某省鄉下老家大哥發來的生日祝福視頻。
有老爸,有老媽,有大哥,有大嫂,還有兩個既可愛又調皮的侄兒。
昨天晚上他們隔着數千里給徐風揚慶祝生日,唱着老掉牙的生日祝福歌。
徐風揚靜靜聽了一會兒,把眼角的濕潤抹去,關掉手機視頻,翻出來前幾天的體檢報告。
中度脂肪肝,高血壓,高血脂,高血糖,高尿酸,肩周炎,頸椎病,神經衰弱等等。
雖然每一個病症都不會立刻要他的命,但是長此以往,他怕是沒有命享受退休生活了。
這些年,徐風揚像極了拚命三郎,早上8點鐘上班,晚上8點鐘下班是理想化工作狀態。持續性加班,周期性熬夜才是常態。至於周末,他幾乎沒有周末,因為周末只是用來補瞌睡或者構思設計方案的。
以前仗着年輕,能熬,熬夜加班趕進度是家常便飯。
可是徐風揚畢竟只是普通人,隨着時間推移,他的身體每況愈下,現在覺得已經不能勝任這份工作了。
亦或者說,他已經厭倦了這種生活。
徐風揚拖動鼠標,看着屏幕右上角的工作備忘簽,上面記錄著十幾件未完成的事情。
工作越做越多,從來沒有做完的那一刻。
他看着就覺得很煩,抬手把顯示屏給關掉了。
隨後徐風揚打開手機里的某個銀行APP。
活期餘額245268.55元,國債120萬元。菜狗使你成長基金58.85萬元,持有收益率為—41%,賬面虧損超過40萬。
“看來我這智商是可以告別高風險投資了。”
在魔都打拚十年,徐風揚所有財產就只有這些錢。
可是這些錢在魔都連一個郊區小戶型都買不起。
“十年打拚換不來一個遮風避雨的小家,還奮鬥個屁。前年看中的房子首付差50萬,去年看時還差100萬,今年去看差得更離譜,都快差200萬了。並且看這情形還沒等我掙到首付,就先得去ICU體驗高檔消費。”
徐風揚歪過頭看看體檢單子,又看看大哥發來的生日祝福視頻。
此時此刻,他歸心似箭。
徐風揚閉上眼睛思考了一會兒。
他拿起手機撥通BOSS的電話。
“這麼晚給我打電話有什麼要緊事嗎?”
“我要辭職。”
“……怎麼了?對薪酬不滿意?”
“累了,想換一種活法。”
“給你放十天年假,帶薪,去旅旅遊好好休息一下。”
“沒必要,我要辭職。工作我會全部交接給我徒弟,不會給公司造成任何經濟損失,也絕對不會拐走任何一個老客戶。”
“好,在公司制度之外我再額外給你6個月的薪酬補償,一定要做好工作交接,不要有任何遺留問題。”
BOSS說完就把電話給掛斷了。
徐風揚釋然一笑,這種結果有點出乎他的預料。
看來他的徒弟已經完全可以取代他,並且公司需要付出的代價會更低。
至於這件事情背後還有其他什麼彎彎繞繞他就懶得去計較了。
徐風揚先給自己的徒弟打了一個電話,確認徒弟的手機在身邊,然後他把工作上的各種密碼都發給了徒弟。
不一會兒,徒弟就打電話來懇求徐風揚不要辭職。
但是徐風揚已經鐵下心要辭職,自然是不會理睬徒弟的假意規勸。
他收拾好私人物品,一路小跑離開寫字樓,把佩戴的員工卡掰成碎片扔進垃圾桶里,招來一輛出租車,直奔高鐵站。
路上,他用手機購買車票。
運氣很不錯,今天早晨七點鐘回老家省城的高鐵還有票。
現在是旅遊淡季,再加上是周中,來往遊客很少,很好買票。
徐風揚給房東發微信,讓房東把出租屋裏的東西全都當成廢品處理掉,至於租房違約金按照合同條款執行就成。
出租屋裏那些私人物品也不值多少錢,就幾套場面上穿的西服還勉強能上眼。
但是他穿上西服時,大多數時間是去給客戶當孫子,如此他對那幾套西裝很不感冒。
完全沒有帶上的必要。
也許是天公作美,原本比較堵的深夜路段竟然暢通無阻,司機大哥開着車一路午夜狂飆,很快把徐風揚送到高鐵站附近。
時間還早,高鐵站還沒有開門,徐風揚在附近找了一個賓館住下,定好鬧鐘,沉沉睡去。
早晨6點鐘,鬧鈴聲響起。
他起床洗漱,取卡退房,路邊攤吃早餐,買便利食物,取票檢票,登上高鐵。
隨着高鐵長龍駛離魔都,徐風揚覺得壓在心頭上的巨大石頭突然就不見了。
“再見,我曾經奮鬥十年依然找不到歸屬感的地方。”
“再也不必為了買房而透支生命了。”
一路上風景更迭,徐風揚心情大好,看看沿途風光,刷刷視頻,困了就靠在椅子上眯一會兒。
他還抽空拿着身份證錄了段視頻發給徒弟,授權委託徒弟幫忙辦理離職手續。
等到晚上7點多鐘,高鐵終於到達老家省城。
徐風揚下車之後,找到站外拉客的出租車,和司機大哥商談跑個長途。
經過一番討價還價,兩人達成一致訴求,司機大哥興緻勃勃拉上徐風揚一路飛馳。
等到晚上10點多鐘,徐風揚終於回到朝思暮想的山村老家。
遠山鎮徐家村。
司機大哥確認轉賬記錄后便開開心心驅車離開了。
老家的房子是那種老式磚房,兩樓一底,有一個積水屋頂。因為屋頂常年經受日晒雨淋,經常開裂漏水,現在已經安裝了彩鋼棚斜屋頂。
家裏的燈還亮着。
老爸徐崇遠和老媽江淑芬還在堂屋裏淘洗火蔥,這些火蔥是明天一早要背到遠山鎮售賣的。
家裏的土狗,叫阿黃,聽到動靜來到地壩邊朝着徐風揚狂吠不止。
老爸聽到狗叫聲,起身走了幾步探出門外,看到徐風揚的身影。
“咦?是哪個來了?”
“爸!是我呀!”
徐風揚興奮地大聲說到。
“嗯?我是產生幻覺了嗎?怎麼聽着聲音像么兒?”老爸皺眉撓頭低聲嘀咕。
此時老媽將手裏的火蔥扔到地上,急忙起身大步流星向門口走去。
“就是我么兒回來啦!”老媽驚喜說到。
家裏阿黃聽到徐風揚既陌生又有些印象的聲音,不再嚎叫,而是回到老爸身邊獃著。
老媽把照亮地壩的燈打開,看到徐風揚形單影隻提着一個黑色手提皮包。
他看起來有些疲憊,又有些興奮。
“么兒!”老媽很是激動,把沾泥的雙手放到圍裙上擦拭。
“媽!爸!”
“真的是么兒回來了,快進屋裏面來,外面有點涼了。”老爸喜笑顏開道。
等徐風揚進了堂屋,阿黃終於認出這個人在過年時見到過幾天,不再有敵意,但也不敢靠近。
老媽急忙去廚房裏洗手,再給徐風端來一杯熱開水。
“么兒,喝點水,回來坐十幾個小時的車坐累到了吧。”老媽貼心問候。
“嗯嗯,確實挺累的,媽,還有蛋糕沒得,我想吃生日蛋糕。”
“有,有,當然還有。你大嫂給你買的蛋糕甜得很,我跟你爸都不愛吃,還剩了一大半在冰箱裏。”
老媽說完就去冰箱保鮮室里把昨天剩的蛋糕拿出來,輕輕放到桌上,然後去拿塑料切刀和碗。
不一會兒老媽把塑料切刀和碗拿出來,徐風揚順勢接過,準備自己動手。
“你坐着先喝點開水,我給你切好。”老媽說到。
徐風揚聽從老媽的意思,坐在凳子上喝溫開水。
不一會兒老媽把蛋糕遞到徐風揚手裏。
“吃慢點,蛋糕有些冰涼,在嘴裏溫熱了再咽下去。”老媽提醒到。
“好。”徐風揚雙手接過裝有蛋糕的碗。
老爸老媽坐下來繼續幹活。
徐風揚望着二老蒼老但是忙碌的身影,心裏很不是滋味。
這些年,他對父母的關心實在是太少了。
因為要攢錢在魔都買房,他不僅很少回家,更是很少在經濟上孝敬父母。
“么兒,這不過年不過節的,你大老遠回來幹什麼?”老媽詢問。
“這個時候回來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情噻。么兒你放心,我們兩個老的棺材本都不得留,全力支持你在魔都買房子。”老爸有些腦補過頭說到。
徐風揚心頭一暖,舔了一口蛋糕,嚴肅說到:“我已經辭職了,準備回家來啃老。”
聽到這話,老媽和老爸的臉色各不相同。
老爸皺着眉頭覺得有些詫異。
老媽則是喜形於色很是歡喜。
不過老爸回過頭來看看徐風揚不像是在說玩笑話,略略想想,便語重心長說到:“回來也好。”
“那是當然好咯!”老媽附和。
本站網站: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