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蘇州河
敢情樓燁是把他的經紀人介紹給自己。雖然奈安最後才提到自己經紀人的身份，但前面把自己介紹的很詳細，顯然是帶着誠意來的。
接着她又很坦誠地表示她的夢想藝術公司，經紀業務只有樓燁和她本人兩個人。言下之意可能不是特別專業，或者資源有限。
按理說奈安不是李唐心目中最佳的選擇，但還是那句話“信任最重要”。再者他現在是個新人，本錢不足，暫時不需要那種專業的、資源雄厚的大經紀公司。即便找上門去，人家也不見得能夠看上自己。
“安姐，既然大家都是自己人那就再好不過了，我這邊的事以後就拜託您了。”李唐沒有多加考慮，直接道。
“謝謝你能信任我，以後你的事情我一定儘力。”奈安笑道。
夢想藝術公司是個小公司，一開始就和樓燁深度綁定，以製片為主。經紀業務只不過是捎帶的，但李唐已經拿到了上影廠獻禮片男一號的角色，足見是個潛力股，只是成色還需檢驗。
賭一把也好，賣樓燁一個面子也罷，奈安都沒有拒絕的理由。
“那回頭我把合同拿過來你先看看。”
“行。”
合同當然要看，如果奈安連跟自己的經紀合同都弄不明白，自己恐怕也不會放心。
李唐以為正事談完了，只是對方沒有散場的意思。他看到樓燁疲憊的樣子，多問了一聲：“燁哥，最近挺忙的吧？”
“去了一趟京城，昨天回來的。”
燁哥永遠有一句話把天聊死的能力。
李唐不知道該怎麼接，只在心裏暗道：難怪隔了這麼長時間才聯繫自己。
這時奈安插話道：“李唐，你現在手頭這部獻禮片什麼時候開機？”
“這個月十六號。”
二月十六日，農曆正月二十，宜動土、修造、開業、出行等，算是一個不錯的日子。
“哦，那快了，拍攝周期呢？”
“合同上籤了兩個月。”
“差不多到四月中旬。”
奈安點點頭，把目光投向樓燁，遞過去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樓燁眨了眨眼睛，目光交匯。
李唐注意到兩人眉來眼去，心裏不由咯噔了一下，要知道樓燁是有女朋友的，據說也是位導演，都已經談婚論嫁了，這兩人什麼情況？
好在樓燁很快把就目光轉移到自己身上，他身子往前挪了挪，調整坐姿，動了動嘴唇，卻欲言又止。
李唐見狀，很知趣地問道：“燁哥，有事？”
樓燁抿了抿嘴，不好意思道：“確實有件事想請你幫忙。”
“啥事？能幫忙的我一定幫。”李唐道。
“呃……”
可能奈安實在不想讓樓燁如此為難磨嘰下去，索性自己跟李唐道：“樓燁最近在準備一部新電影，想請你幫忙演個角色。”
“嗨，燁哥，這有什麼不能說的。”
李唐這才恍然大悟，同時一臉興奮道：“說實話燁哥，我真盼着能拍你的電影。”
這並不是刻意恭維，他確實非常喜歡樓燁的電影。也許他不能完整地去解構對方所有的電影語言，也不可能對電影的攝影、美術等各方面說起來頭頭是道，但是他覺得在對方的電影裏演員特別放鬆，似乎有種前所未有的自由。
演員在表演中很放鬆說明演員很享受表演，而自由對於演員來說則是一種極為奢侈。這對於任何一個演員來說，不得不為之動心。
樓燁變的很羞澀道：“只是我們的預算很有限……”
“……”
李唐聞言頓時一愣，怎麼聽起來好象是要白嫖的節奏啊？
一旁的奈安此時也抱歉道：“李唐，這次預算確實很有限，在片酬方面可能不如你的預期，希望你能理解。”
哦，原來不是白嫖。
李唐這才暗暗鬆了一口氣。
按理說，樓家對他幫助良多，考學、工作這兩個人生最重要的轉折點，即便說是天大的恩情也並不過分。
樓燁找他拍戲，就算是白嫖，那也是應該的。但從上輩子起他就有自己的原則，錢可以少，但絕對不能白嫖。
“沒事！燁哥，安姐，你們說了算。”他連忙笑道。
奈安也跟着笑道：“看起來我這個經紀人很不稱職啊，幫你接的第一部戲就讓你吃虧了。”
“能夠上燁哥的電影，就算一塊錢我也樂意。”
是的，只要一塊錢就不算白嫖。
“燁哥，我演的是什麼角色，能不先能看一下劇本？”
“不行，什麼都不能看！”
這次樓燁的回答出人意料的乾脆。
李唐一臉懵，下意識問道：“為什麼？”
“拍攝前我希望演員是未知的。”
這就又沒辦法再聊下去了，一時間兩個人大眼瞪小眼。
李唐很不解，因為在他兩輩子的認知中，演戲都是從劇本開始，理解、體會、人物小傳等等各種案頭工作，可從來沒有聽說過演員在表演前不能看劇本，不知道自己要演什麼角色。
樓燁同樣看着李唐，對於眼前這個人再熟悉不過了，幾乎是看着長大的，但是對於演員李唐，他是陌生的。
他之前兩部電影的主演都是當紅的大明星，用他當時的話來說：如果這些演員願意，他們可以去拍任何導演的戲。
而這些大明星卻選擇和當時名不經傳的他混在一起。
當時他說出這番話充滿了驕傲、自信、意氣風發。認為自己在藝術上獲得了這些大明星的認可。
時過境遷，當他再次準備拿起導筒，第一個想找就是最初和自己合作的那位曾經的明星。儘管這位明星早已過氣，但他非常喜歡他，認為他是一個天才的演員。
可這次京城之行卻令他很失望，過氣明星早已頹廢，甚至染上了惡癮。曾經在他心目中無可替代的文藝明星已然隕落，從天使到魔鬼。
然後他才想起了那個騎着摩托車在車流中穿梭的背影，當然李唐成為上影廠獻禮片的男主角佔了極大的比重，他並不否認這孩子是有些東西的，但他還是很猶豫。
直到今天奈安的一句話讓他下定了決心。
有多少錢辦多大的事。
是啊，藝術是昂貴，電影藝術格外昂貴。
此時他突然又想起那天坐在摩托車後座的那個女孩，聽李唐說她也是個演員。但很快他便搖搖頭，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太熟了，不好。
他希望男女主角和戲裏一樣，一切都從陌生開始。
李唐當然不可能知道樓燁在想什麼，也很難理解對方奇葩的腦迴路，就在臨走他還是沒忍住，問道：“燁哥，這部戲叫什麼名字？”
樓燁沉吟片刻，才緩緩道：“蘇州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