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榮禧堂逆子受罰,娶秦氏另有乾坤
次日,榮禧堂。
老太太坐在正位上不怒自威,尤氏跪着含淚檢討,賈赦坐在下首一副看好戲的樣子,邢夫人也在偷笑。
賈政憂嘆之餘,看向賈蓉的目光添了幾分厭惡。
兒子打老子,那是天大的事情,賈寶玉但敢如此,他就直接打死了賬,可如今不是自己兒子,又是飲酒誤事,賈政只想趕緊罰了,莫要礙眼。
王夫人坐在一旁,將賈寶玉拉在懷裏,眼中卻不知道在琢磨些什麼。
若是賈蓉被打死,東府里沒了嫡出的承爵,她的寶玉是不是……
大人們各有思量,如今姑娘們都還小,站着遠遠的,都不忍心看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唯有王熙鳳站在老太太身邊,看着尤氏檢討,明白了老太太的心意。
家中不寧,不能相夫教子。
讓尤氏背了罪,賈蓉那裏就好開脫了,至少不讓賈珍把賈蓉打死,也不能送官府,否則傳出去,賈家的臉面往哪裏擱?
等尤氏說完,開始哭哭啼啼。
賈母等了一陣才揮手道:“事前不仔細,事後哭有什麼用?且罰你三個月的例銀,閉門思過十日,日後再不能持家,老婆子就算越過府去,也要把你趕回家!”
“你可聽明白了?”
尤氏心中苦楚,但只能乖巧答應。
如此懲治一番,賈母才看向那邊鼻青臉腫,一直低着頭沒有說話的賈珍,溫聲說道:“珍哥兒,蓉兒畢竟是吃醉了酒,是無心之過。”
“你且罰過就是,莫要傷了父子和氣。”
賈珍也不抬頭,只是嗡聲問道:“老太太認為該如何處置?”
“這……”
賈母猶豫了一下,道:“就打三十板子,可否?”
“好。”
“賴二,上刑!”
他竟是直接答應了?賈母愣了下,看到兩個雄壯的家丁過來,便陡然醒悟。可想要阻攔,卻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了。今日莫非真要把人打死?
賈母着急,一拍桌子,喝問道:“珍哥兒!”
“回老太太,賈蓉死罪可免,活罪難逃,衙門裏該怎麼打板子,那就怎麼打,仔細留一口氣,別打死就是了。”賈珍低頭抱禮。
話說到這個份上,賈母也沒有辦法,只能嘆氣。
姐妹們都捂住了臉,不敢再看了。
等兩名家丁把賈蓉按在了板凳上,賈政忽然開了口,他自是想趕快結束,但道理還是要說通的。
“蓉兒,此般你受罰,可有怨言?”
“不管你昨日打了老爺是不是有心,但你放浪形骸,醉酒在先,這本就是大過,珍哥兒念父子之情,沒有追究,只打你一頓板子。”
“你可莫要不識好歹,回頭心生怨恨。”
“倘若有不甘,現在便分說出來,我等還能幫你做主,若是沒有,事後可不準再提半個字。”
那義正言辭的樣子,盡顯正派老爺的威嚴。
賈赦不屑的哼了聲,區區一個逆子,打就打了,還管他心裏怎麼想?真就是妓子立牌坊,虛偽!
賈蓉趴在板凳上,痛哭流涕的說道:“孩兒無狀,吃醉了酒,不知道怎麼就傷了老爺,是孩兒的錯,請老爺打死孩兒,孩兒心裏的愧疚才能好受一些。”
“嗚嗚嗚……”
他哭得情真意切,氣氛瞬間就變了,幾個姐妹率先流淚,賈政也於心不忍起來,總歸是個孝順孩子,不過是吃醉了酒……
賈母也有些動容,便喚道:“珍哥兒,你看蓉兒畢竟是孝順你的。”
“往日裏怕你也怕得緊,從不敢有什麼忤逆的。”
“他畢竟是無心之失,年輕人喝醉酒,也是正常事,要不還是帶回去好生管教,且禁了足就是了。”
賈珍坐在那裏,牙齒咬得咔咔直響。
尤氏都認為賈蓉先前是在裝失憶,他又如何不這麼認為?昨日的醉酒,一邊打他還一邊叫囔着“搶女人”的事。
這逆子又豈是真醉?
為了一個女人,如今敢反抗他,真是長本事了!
現下里又以退為進,真以為有一大家子幫着說話,就能逃過去了?
禮法大於天,任你如何折騰,今日都有你好受!
“打!”
他怒吼一聲,那兩名家丁便習慣性聽命,手中的水火棍便掄圓了狠狠砸下,只聽賈蓉一聲慘叫,那砸肉聲便連續不斷。
僅僅十多板子,賈蓉就不叫了,昏死了過去。
賈母一見,連忙道:“停下!停下,快停下!!”
而那兩名家丁只聽賈珍的,賈珍沒喊停,他們就繼續,直到榮國府的家丁上前拉扯,那三十板子也就差不多打完了。
只見賈蓉屁股上血肉模糊,臉色蒼白,氣息虛弱。
賈母急道:“太醫,去請太醫!!”
她吩咐過後,才一手指着賈珍,急了半天才道:“你又是做的什麼混賬事?兒子犯了錯,當老子的一點容人之量都沒有?”
“造孽啊,造孽啊……”
這府里自然雞飛狗跳,太醫來看過了,也說再打幾板子,人也就救不回來了,如今至少要躺兩個月,需悉心照料方才不落殘疾。
賈母本來想要將賈蓉留在榮國府照料的,但賈珍卻硬是要將人帶回去。
“老太太,還有七日,便是蓉哥兒大婚之日了。”
“就不留他在西府里耽擱了。”
賈母急道:“人都打成這樣了,如何完婚?!”
賈珍道:“工部營繕郎家的女兒,小門小戶,缺些禮數也沒關係,抬着拜完堂就是了,給他娶個媳婦,也有人照料他,也讓他收收心,省的整日裏去飲酒放蕩。”
賈母一想,卻有道理,便不再阻攔。
只是吩咐道:“禮數上虧待了,禮金上就別虧待,且大方些。”
賈珍應道:“老太太放心吧,錯不了大事的。”
老太太這才疲憊的坐下,揮了揮手,讓眾人散去,王熙鳳在一旁殷勤照顧,等老太太緩過了勁來,才問道:“蓉哥兒還真是不得寵呢,這一頓打,命都快沒了。”
“定的親也是。”
“不說咱們金陵四大家族往來通婚,這都中四王八國公,寧國府的嫡孫長子,總該配戶好人家才對啊。”
老太太擺了擺手,說道:“你個破落戶又懂什麼?那秦氏……”
“那秦氏的畫像我看過,生的一等風流,聽聞才情也高,雖是門第低了些,但是真箇的神仙人物,等她進了門,你們就知道好壞了。”
唉,明明婚事重要,還鬧成這個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