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伏身(五)
正當鬼修們準備破陣時,又是一道劍氣斬來。
“鍾大哥!!”
一個聲音悲痛欲絕道。
代文順着聲音的方向看了過去,嘖了一聲。
“李家四衛嗎,真是煩人。”
“咯咯,代師兄可不要在被凡人逼到絕境了。”
周良陰**。
“周良,我一定會撕爛你的破嘴。”
談話間,三個身人閃身在庭院內,一個青年模樣,兩人老年相貌。
青年手持雙劍,頭戴頭巾,衣衫沒有袖子,赤着兩條手臂,紅着眼睛一臉悲憤的盯着眼前的鬼修。
一個老者身穿道袍,頭戴道巾,手持一柄長槍,扎着馬步,看到鍾銘的屍體時瞳孔微微縮小。
另一個老者,身穿黑色對襟衫,背上背着一把大刀,瞎了一隻眼睛,左手按住青年的肩膀,陰惻惻的打量着眼前的敵人。
“少平,不要衝動,他們是悟鬼門的人。”
黑衣老者凝重道。
“可是鍾大哥……”
“鍾銘他是為李家而死。”
少平聽到這,強壓住怒氣,死死的盯着眼前的代文,周良等人。
“待我取下你們的頭顱,血祭鍾大哥!”
黑衣老者看向一旁的老道,問道。
“牛鼻子,你覺得我們能拖多久。”
老道苦笑一聲:“能拖一息是一息。”
說完,老道手中的長槍微微發顫,槍頭漸漸變為紅色。
“少平!步雲老頭!把他們拖死在這!”
老道怒吼一聲,提槍便朝天上刺去,槍身迅速抖動,一道紅色的槍行虛影剎時傾出,宛若一道火柱。
同時少平左腳發力,躍至空中,雙劍交叉朝一人刺去。而步雲老頭,身形化虛,腳下彷彿踩着一團雲霧,背上的大刀在他手上卻如同蛇一般陰柔。
“我已經不想在重複了。”
為首的鬼修緩緩抬起手臂,眼白逐漸消失,周良,代文兩人站在他身後,冷笑的看着三人襲來。
“凡人,怎可弒仙?”
……
莫不為背靠大樹,渾身都是傷口,拿着千仞無枝的右手微微顫抖着,刀尖上低落着鮮紅色的液體。
他仰起頭,看向陰沉沉的天空,天色已經暗了,暗的他有些透不過氣。
“哈哈哈哈……”
他癲笑幾聲,身上的傷口隨着胸腔的起伏透出血液。
前幾日,當他腳傷剛剛恢復時,就被當日那個李家親衛叫去。
只見當日空蕩蕩的庭院內聚集了上百號武者,從一段到三段不等,分為幾個小群落的聚集在一塊,討論着今天叫他們來是為什麼。
唯獨莫不為獨自一人,顯得格外奇特,他也沒有在意,只是隨便找了一個沒人的角落,抱着刀坐了下去。
很快,李家親衛便走了出來,陰沉着臉,告訴在場所有武者,李家要敗了。沒有廢話,隨即讓幾個下人搬出一箱箱衣服,讓所有武者穿上,跟隨着他一塊逃出平城,如果願意跟隨他的,享榮華富貴,不願意跟的,每人領二兩碎銀,從此各奔前程。
說著,他揮揮手一個下人端上來一盤金子。
很快,所有武者都換上了清一色的灰色武服,帶着一副惡鬼面具,被分為了幾個小組。
一切都很順利,他們順着一條地道直通到一處樹林裏,樹林裏很黑,黑到不見五指,他們慢慢摸索着前進,直到一個同伴耐不住問了一句。
他死了,被藏在黑暗處的一柄長槍殺死了。
血液濺到了周圍同伴的臉上,大家都沒有反應過來,太黑了。
很快,無數的長槍從黑暗中刺來。
那個李家親衛在黑暗中大喊道。
“殺盡國師爪牙!護我武真國榮耀!!”
莫不為趴在地上,痴愣愣的聽着周圍的喊殺聲,痛苦的哀嚎聲,以及那一句嘶喊。
“護我武真國榮耀。”
他笑了,匍匐着身子朝一個方向爬行着。
莫不為邊爬邊笑,笑的很小聲,身體卻止不住的顫抖。
一滴滴滾燙的熱血撒在他的身上,一聲聲悶響響在他的身旁。
他如同蛆蟲一般,在黑暗中尋找那可憐的生的希望。
不知爬了多久,莫不為才緩緩站起身來,他的雙手還在顫抖。眯起眼睛仔細看去,衣衫已經被染成紅色。
他不敢回頭,連忙朝一處跑去。
他被騙了,他們都被騙了。
他倉惶的逃跑,在這樹林中迷了路。
莫不為的大腦一片混亂,腦子裏只剩下兩個字,逃跑。直到一柄鋼刀橫在他眼前。
“你當了逃兵。”
鏢頭手持鋼刀,渾身幾乎沒一處是好的,面具下的眼神凜冽的刺向莫不為。
在他身後,還有幾個互相攙扶的武者,他們看向莫不為的神情中交雜着,不恥、憤恨、鄙夷。
莫不為握着千仞無枝的手垂了下來,眼神空洞的看向鏢頭。
“你是李家的人,對嗎?”
鏢頭沒有說話,但他的眼神已經回應了莫不為。
“我沒想到,你們李家這麼狠心……”
莫不為低下頭,喃喃道。
話未說完,鏢頭的刀就已閃至莫不為眼前。
“當!”
莫不為俯下身子快速拔刀,擋住了這一刀,他緩緩抬起頭,眼神中沒有一絲憤怒,全是麻木的看向鏢頭。
“我們的命,不是命嗎。”
鏢頭沒有理他,看向後面的幾個武者說道:“拿下此人,李家絕不虧待你們。”
其中一個武者猶豫的看了看,咬牙說道:“憑什麼相信李家?你們先前差點害死我!”
鏢頭加大了手上的力度,死死壓制住莫不為。
“你們現在只能相信我。”
武者聽完,沉默了一會,相互對視了一下,隨即拿起武器,朝莫不為走來。
莫不為咧了咧嘴,積攢了幾天的情緒終於在這一刻爆發。
“去你媽的!”
身體躺下一腳踢在鏢頭腹部,將鏢頭踹開,左手撐地元氣瞬間爆出,莫不為在這一刻如同一顆子彈朝那幾名武者飛了過去。
隨之而來的,還有千仞無枝那閃爍着寒光的刀尖。
“噗!”
一道白光閃過,在一名武者詫異的目光中,他的頭顱隨着白光一同滑落。
另一名武者剛要拔刀,胸腔一痛,銀白色的刀尖從他的胸腔處探出。
“我本不想如此……”
“但你們欺人太甚。”
莫不為猙獰的拔出刀,身子扭轉用刀柄擊中身後武者的面部,濺出一陣血花。
“我從始至終,只是想活下去而已。”
趁武者被擊懵的一瞬,莫不為一刀斜斬下。
刀尖如劃過豆腐般,劃過了武者整個身體。
“噗嗤。”
在莫不為斬殺最後一名武者時,一把鋼刀也從他的肩膀出刺出,擊穿了他的肩胛骨。
見此,莫不為不怒反笑。
“到最後,你還在欺騙他們,我竟不知道是悲憫他們的天真,還是膽寒你的心機。”
莫不為扭過頭,冷笑的看向身後的鏢頭,鏢頭此時渾身上下散露的氣息,竟是四段武者!
鏢頭哼了一聲,視線與莫不為對上:“若不是我之前受了傷,這一擊被你反應了過來。”
說著,一股強大的元氣直衝莫不為體內。
也在剎那間,莫不為反手持千仞無枝,強忍着元氣鑽心之痛,猛地向後靠去。
鏢頭一驚,被逼的連忙後退,刀也拔了出來。
莫不為只覺得肩膀一松,連忙轉身揮刀斬擊。
鏢頭穩住下盤,正手持刀,大喝一聲擋住斬擊,隨即便雙手發力,將千仞無枝壓下去,右腳踏出,刀鋒順着千仞無枝的刀身滑了上去,直取莫不為脖頸。
莫不為本就因左肩受損,加上鏢頭又將元氣注入體內導致自身運轉周天被打亂,現在已是強弩之末,見鋼刀斬來只得大吼一聲,單手強行催動元氣,將千仞無枝抬起才坎坎躲過一劫。
鏢頭也因之前突圍時受了傷,也沒能及時斬出第二擊,只得被動防守,伺機尋找莫不為的破綻。
一時間千仞無枝化作無數銀色流光,圍繞着鏢頭不斷斬擊着。但鏢頭用長刀防禦的滴水不漏,兩人便僵持住了。
在瘋狂進攻的同時,莫不為的大腦卻想起來以前秋無根的教導。
秋無根站在一棵大樹前,眯着眼睛看向莫不為。
“你知道,在面對比你強大或者主修防禦的敵人時應該怎麼出手嗎?”
莫不為搖了搖頭。
秋無根轉向大樹,架了一個奇怪的姿勢。
“所有防禦都會有上限,而你只需要連續攻擊一點。”
說完,秋無根雙手化作虛影,瞬間那顆大樹的軀幹上便被打出了一個大洞。
並不是一擊造成,而是秋無根在一瞬間對大樹軀幹連續打出了上百擊造成的傷口。
回到現實,銀色流光逐漸變得有序起來,千仞無枝的每一刀都精準落在上一刀的位置上。
當鏢頭反應過來時,莫不為的最後一刀已悄然降至。
“叮!”
一聲清脆的斷裂聲響起,千仞無枝已然斬斷鋼刀,朝鏢頭頭顱砍去。
直到這時,莫不為慘白的臉上才露出一絲微笑。
“結束了。”
不料鏢頭絲毫不慌,將手一翻,手掌上立刻凝出一團雲霧,在莫不為逐漸驚愕的目光中,以極快的速度打中莫不為。
“轟!”
一聲巨響,莫不為被擊中后飛了出去,連連撞碎三棵樹木才停下。
同時鏢頭胸前一痛,竟是千仞無枝,原來是莫不為在被擊中用最後的元氣包裹着千仞無枝扔了出去。
鏢頭身形向後倒去,氣息全無。
莫不為也倒在碎屑中昏死過去。
……
“咳咳……原來如此……”
步雲老者單手持刀插在地面,強行支撐着自己。
他一隻手臂已斷,全身上下沒有一處完好的地方,皮膚因為被陰氣侵入已經變成了淡紫色。
在他周圍,則是少平,和老道的屍體,一個頭顱被斬,另一個胸腔凹陷下去,死不瞑目。
“你們……是被悟鬼門強行提升到三層的鬼丹……遠不如真正的金丹高手強悍……”
步雲老者嘲笑一聲,不屑的看向天上那三個鬼修。
“咳咳……一群……放棄前程的活死人……也配稱仙……?”
為首的鬼修皺了皺眉,揮手一陣陰風襲來,淡淡道。
“括噪。”
步雲老者只看見眼前一陣濃厚的鬼霧如利劍般閃至眼前,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安詳的閉上了眼睛。
“到此為止了嗎。”
步雲老者在死亡面前,卻忽的想起以前那個自己。
少年時,與阿妹在田裏追逐蝴蝶,笑的天真快活。
青年時,告別家鄉追尋仙人,臨走阿妹,爹娘站在村口目送自己離開。
中年時,已知自己無緣仙途,心灰意冷拜入一凡俗武者門下,沒想到自己武道進階甚快,出師遊歷,此時已數十年未回家鄉。
直至遊歷到武真國,結識三好友,斬殺一邪修。
“許久沒回家了……”
步雲老者坦然面對陰氣,似是一名戰士贏得勝利后昂首挺胸。
“如果能活下去,回家看看小妹吧……”
就當陰氣就要吞噬老者的那一刻,身後的正房忽然爆出一陣金光,將老者護了下來。
為首的鬼修悶哼一聲,似乎受了不小的傷,冷冷的看向金光后。
李若玥溫婉的聲音傳來。
“步雲長老,辛苦了。”
步雲老者蒼老的臉上勾出一個笑容。
“為李家赴湯蹈火。”
李若玥緩緩從金光中走出,光芒映在她的身上,如同披上了一層金紗一般,冷傲的表情顯露出一絲運籌帷幄的自信。
她玉手一揮,嬌喝道。
“國師串通悟鬼門企圖顛覆我武真王朝,悟鬼門邪修更是無視我武真國王法,殺我李家長老,毀我李家基業。”
李若玥一頓,冰冷的眼神凝向三個悟鬼門鬼修,一字一頓道。
“就地斬殺,以振我武真國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