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欺負
過了,太過了。
伊西斯再不復往日從容的樣子,他肌肉緊繃,眼尾紅成一片,溢滿汗水的皮膚在燈光下明晃晃的惹眼,癱軟在床上的樣子就像一團化掉的雪糕。
楚修很生澀,但他學的很快,金牌調酒師的執業經歷讓他在把玩物件上極有天賦。
伊西斯能夠壓制本能,卻難以忍受這種過分的刺激,他仰躺着,睜開眼看楚修,視線迷濛一片,有點無助的叫他的名字。
“treau……”
小朋友神色認真,眉頭微微蹙起,視線凝重的注視着某處,像是高考生在鑽研最後一道壓軸題,讓伊西斯恍然有種身份錯位的感覺。
這隻雄蟲,在取悅他。
多奇怪,從來只有雌蟲取悅雄蟲,為了那點信息素,他們不得不承受鞭笞,虐打,各種非人的折磨……但是這隻雄蟲,他在取悅他?
treau的態度里不帶任何輕慢或者褻玩的意思,他未二次覺醒,不能從這場事情中獲得任何愉悅,就像他自己說的,treau只想讓他舒服。
這隻雄蟲連考試都未必這麼認真,他用比研究考題還專註的態度研究這件事,只為了讓他舒服。
伊西斯很難形容這種感受,他的身體覺得太過,不自覺想要逃離,心臟卻暖洋洋的泡在溫水裏,這種情緒使他全身都不自覺的舒展了,像在冰冷的冬天被包裹進了曬了太陽的被子。
很暖,很安全。
他斷斷續續的喚着楚修的名字:“treau……”
每一次叫喚,楚修都會很認真的回復:“嗯。”
最後,伊西斯在這種極致的拉扯裏頭一歪,昏倒在了枕頭上。
楚修為他擦乾汗,拉好被子,然後出門洗手。
凱里眼睜睜的看着楚修從卧室走去來,走去洗手間,然後傳來了水流沖刷的聲音。
他坐立難安。
伴隨着老式合頁門一開一關,楚修走出來,和沙發上的凱里四目相對。
凱里端坐在客廳,手中拿着本書,好久不翻一頁,他抬眼看楚修,視線從他的臉上掠過,停頓在他濕漉漉的手指上,欲言又止。
他不明白乖戾的楚少爺為什麼忽然帶了人回家,不明白伊西斯為何是一副中了藥物的樣子,也不明白楚少爺為什麼要在婚禮前夕給伊西斯下藥。
為了折辱嗎?
為了在婚禮上當眾點出婚前的事情,給伊西斯難堪?
雌蟲在婚禮前就和雄蟲有信息素交纏不是什麼值得稱讚的事情,哪怕這隻雄蟲是他的雄主。
伊西斯的婚禮定然會來很多達官顯貴,如果雄蟲在這件事上發難,群星掌權人苦心孤詣經營半生的名譽就會淪為笑柄。
凱里從伊西斯和楚修進卧室就坐在客廳,他差點把手裏的書揉爛了,一直在糾結要不要進門阻止雄蟲的施暴,他豎起耳朵聽門裏的動靜,但是什麼也沒聽見。
伊西斯幾乎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哪怕他全身綳成了一張弓,商人的剋制被他用在了奇怪的地方,除了幾聲模糊不清的treau,其餘一個字也不說。
凱里主要想聽楚修打罵的聲音。
楚家金貴的少爺擅長折騰人,指點江山發號施令,但他聽了半響,楚修也沒什麼聲音。
凱里有點迷茫。
告訴楚修那件事不能怪伊西斯?他已經說過了。說伊西斯身體不好,讓楚修少折騰一點?楚修好像也沒折騰。指責他不該下藥?凱里沒那個膽子。
在他糾結的時候,楚修已經越過了茶几,走到他身邊,他低頭拿起了沙發上膠袋,低頭看了看:“蟲草花,香菇和雞肉?雌父,你出門買菜了?”
凱里拘謹道:“是,門口剛好有菜市場,就去買了點東西。”
楚修笑了笑,將袋子放下:“雌父,我雖然和楚滇說要你來照顧我,但是這些事情你沒必要做,吃飯可以點外賣。”他指了指凱里的手臂:“你手臂上的傷還沒好吧?”
昨天凱里開飛行器的時候左手就姿勢扭曲,今天好了一些,卻也沒完全正常。
凱里搖頭:“沒關係。”
楚修遞給他一張體檢單:“你的自愈能力好像出了問題,我剛剛幫你預約了醫院體檢,如果你方便的話,下去一趟吧。”
凱里接過體檢單,上頭有不少昂貴的項目,他一愣,雄蟲已經幫他拉開了大門,做了個請的姿勢:“快去吧,剛好是醫生上班的點。”
凱里神色複雜的走了出去。
在他身後,楚修哐當關上了門。
他給凱里開診療單據的時候沒多想,反正伊西斯給的錢有多,他大雌父又倒霉撞上了雄父那樣的人渣,能幫一把就幫一把,但是現在,他無比慶幸開了這張單據。
這意味着,他能名正言順的讓凱里出去,和伊西斯共享這個小公寓。
公寓租的匆忙,面積不大,好在麻雀雖小五臟俱全,裏面的傢具也佈置溫馨,楚修提着膠袋進了廚房,打開砂鍋開始煲湯。
很多人不知道,treau做的飯比他調的酒更好,只是前世的那些客人沒有一個吃過他做的飯,因為楚修每次都推說不會。
對楚修而言,調酒是工作,做飯是生活,他喜歡酒液緩緩混合疊出口味層次的感覺,也享受食材在蒸煮煸炒下變得軟爛的過程,但但他不喜歡將工作摻入生活,這才屢次推脫。
他將雞肉用料酒浸泡去腥,焯水后鋪入砂鍋底,加入蟲草花和生薑,然後開小火烹制。
要想湯清澈透亮,就得文火慢煮。
伊西斯醒的時候,已經到了收尾的階段。
他躺在陌生卻柔軟的床上,身體被柔軟的被子簇擁,茫茫然不知今夕何年。
激素水平的驟然變化帶來了近乎昏厥的效果,如同喝醉了酒,伊西斯記得他失控,記得treau控訴的眼神,記得treau帶他回了家,還記得少年無辜柔軟的眼神,他的身體也還記得當時的感受,但是更多的,他想不起來了。
treau用了手,然後呢?
伊西斯在床邊摸索片刻,摸到了他的眼鏡,他將眼鏡架在鼻樑上,看清了屋內的程設。
房間的裝修略帶田園風格,用了米黃色的被子,櫻桃木色的衣櫃和床架,窗邊是百葉窗,陽光正透過縫隙撒進來,飄窗上養了兩株綠植,剛剛澆過水,都枝葉舒展,長勢喜人。
對比伊西斯自己的房子,這屋子的程設略顯老舊,沒那麼多高大上的概念和設計,但很溫馨,很有煙火氣。
這是treau的家。
他撐着身體從床上坐起身,他的西裝外套被疊好放在衣架上,皮鞋不知所蹤,床尾放了雙棉質拖鞋。
伊西斯踩着拖鞋起來,拖鞋的款式是超市常見的毛絨小熊,棕色的,毛茸茸很可愛,讓他不自覺的想起了treau。
treau的家,treau準備的拖鞋,那treau在哪呢?
他打開門,視線掃過客廳的佈置,不由頓住了腳步。
treau坐在沙發上,像是在發獃。
少年的視線落在空茫的遠處,彷彿和伊西斯一樣,對剛剛發生的事情感到困惑。
他的年紀還那麼小,甚至還沒有二次覺醒,對這些事情茫然是正常的,伊西斯嘆了口氣,他同樣為方才的經歷困擾,但作為一個年長者,安撫小朋友的情緒更為重要。
伊西斯走到楚修面前,半蹲下來,和他平視:“treau?”
楚修嗯了一聲。
他低着頭,不讓伊西斯看見自己的眼神,免得這副乖巧懂事的樣子破功。
事後裝愣,這是楚修和同事學的辦法。
“你們記得一定不能歡呼雀躍,也不能大獻殷勤,最好的方法就是坐在沙發上裝愣,這樣別人就會覺得你從來沒經歷過,是第一次,無辜純潔又可憐,進而升起一種保護欲,然後豪車名表手到擒來啦。——某銀牌調酒師。”
當時楚修對這些歪門邪道嗤之以鼻,聽過就忘,但這回他煲完雞湯,在客廳無所事事的時候,他鬼使神差的想起了同事的話。
於是楚修決定實踐。
只不過他想要的不是豪車名表,他想要伊西斯的關注。
試想一下,看見青澀的雄蟲少年呆坐在沙發,伊西斯也許會心軟,也許會產生保護欲,說不定還有些微的愛情,這樣等楚修說出真實的身份,抖落乾淨那些見不得光的陰私時,他們之間就能有一個緩衝。
這個目的顯然達到了,伊西斯明顯非常關注他。
他半蹲在楚修面前,表情略微有些遲疑,片刻后,伊西斯語氣輕緩的開口:“treau,我剛剛有點失控,而且細節我記不清了。”
楚修不說話,繼續低頭裝乖。
伊西斯伸手放在了少年的發頂。
他頓了頓,揉了揉那頭栗子色的毛毛,像是怕嚇到他一般,很輕很輕的問:“你看上去不太好,我欺負你了嗎?”
楚修這回真的愣住了。
他不清楚那位同事用這種方法裝過多少次乖,也不知道那些被裝乖的‘對象’都是什麼表現,但他知道,絕不會有伊西斯這種,蹲下來滿含憂慮的問:“我欺負你了嗎?”
別說他才是雄蟲,而且也沒來得及發生什麼,就算他是承受的一方,這又算什麼欺負?
他猛地搖頭:“沒有!”
去他娘的裝乖,面對伊西斯,楚修根本裝不下去。
他意識到這是一個非常傻叉的主意,彈簧一樣從沙發上蹦起來,匆匆扯過搭在一旁的圍裙,衝進了廚房。
“湯好了,晚點要糊了,我去舀起來!”
整個公寓就那麼大,一眼過去一覽無餘,雄蟲在廚房幹什麼,伊西斯看得一清二楚。
treau反手繫上圍裙,然後一手拿過湯勺,一手拿着砂鍋蓋,他的動作飛快,呆毛隨着他的動作上下悅動,好像有猛獸在後面追。
他急躁的往湯里撒了把鹽,想嘗嘗鹹淡,於是用湯勺舀了清透的雞湯,猛的喝了一口,然後被燙的嘶了一聲。
伊西斯道:“小心。”他走到廚房門口:“我來吧?”
楚修大幅度搖頭,呆毛和他一起晃:“不用不用,馬上好了。”
他一把關上廚房的玻璃門,把伊西斯攔在外面。
伊西斯隔着磨毛玻璃,只能看見小朋友模糊的身影,他被攔在廚房外,不知道該擺出什麼表情。
treau真是一隻奇怪的雄蟲。
一隻在酒吧打工賺錢的雄蟲,一隻給他準備拖鞋的雄蟲,現在還是一隻……繫着圍裙做飯的雄蟲?
很難說這幾個詞條哪個更詭異,饒是冷靜如伊西斯,一時也頓住了。
“好了好了。”楚修說著,一把拉開門,將砂鍋端到桌子上:“我的雌父去做身體檢查了,沒空做飯,所以我做了,不知道好不好吃。”
他給伊西斯遞了勺子。
伊西斯奇異的想:“似乎合理了一點。”
從雄蟲的話里分析,他也不經常做飯,家中還是雌父在做,只是他們家比較窮困,點不起外賣,幼崽才不得不學,而雌父今天剛好有事,於是treau挑起了做飯的重任。
他對雄蟲的手藝不報希望,但已經準備好了誇讚的詞句,幼崽的嘗試總是需要鼓勵的,無論他做成了什麼樣子,伊西斯都能面帶微笑的喝下去。
但湯碰到唇舌的霎那,伊西斯就頓住了。
鮮香濃郁的味道在味蕾綻開,雞湯的厚重和蟲草花的清甜互相調和,配上香菇的滑嫩,treau的手藝絲毫不比五星酒店的大廚差。
他抬頭,treau正緊張的看着他。
楚修對自己的手藝有自信,但再好的大廚也會遇到不感冒的食客,譬如湘菜的大廚遇見了從不吃辣的客人,淮揚菜的廚師遇見了討厭甜食的顧客,楚修不知道伊西斯會不會喜歡他的手藝。
伊西斯點頭,他原本準備了很誇讚的詞句,群星的掌權者能將奉承說的像讚美詩一樣優雅,但面對眼睛亮閃閃的treau,伊西斯只能說出三個字:“很好喝。”
真的很好喝。
於是treau笑了起來。
這個笑和他們在酒吧初遇時treau端着的微笑不一樣,他漂亮的眼睛上揚,蘋果肌帶動嘴角,露出整齊的牙齒,一看就是發自內心的笑容。
伊西斯頓了頓,無聲捏緊了手中的湯勺,手背綳直,指節發青。
他不可遏制的想:“如果更早遇到。”
如果更早遇到這隻雄蟲,如果那場慘烈的車禍沒有發生,如果不是結局已經註定……
那他一定會給treau買最新款的飛行器,買地段最好的宅子,請他喝最好的酒,去最漂亮的地方旅遊,然後問他:
“treau,你能接受17歲的年齡差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