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13
所有的天象變幻無頭無尾，於轉瞬之間消逝，於那富麗且堂皇的潘地曼尼南的王城之中，於那屬於撒旦的寢宮外圍，並沒有任何的力量外泄，亦沒有本不當出現於此的身影走出。
帶着熱意與喧囂的硫磺火湖的風在這第九層背叛地獄間吹拂，眼見着那異狀消失，別西卜方才給出答案。
“或許，沒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
沙利葉轉身走入到室內，有翠綠色的生命之樹的葉子於其攤開的掌中出現。短暫的沉默之後魔力涌動，亮光緩緩凝聚。
“拉斐爾，我需要你的幫助，有關那位的。”
“好。”
第二重水星天上，屬於治癒天使、伊甸園生命之樹的守護者、力天使的君主以及第二天的支配天使的拉斐爾很快便於那偏殿當中對此做出回應。而在此不久之後，這位向來溫和得到治癒天使便離開了自己的宮殿。
只是於那看似平靜且祥和的天國之中，有所動作的顯然不僅僅有拉斐爾這位位高權重的高階天使。恰如同那看似平靜的水面之下，有暗流在不斷洶湧。
然而這一切卻又似乎同撒旦寢宮當中的神明與魔王並沒有太大的干係，其實這一切的一切本就由他們之所引發與造成。以造物主那無所不在的神力為支撐，恍若一片輕羽般，這造物與造主陷入到那雲床之中，並沒有帶來絲毫的不適。
只除了——
屬於這神明的侵佔與攻伐在這樣的過程中，至於到那前所未有的地步。
路西法那本就被禁錮了力量與魔力的身體再也無法支撐，屬於墮天使的暗黑的翅羽垂下，本就於那過往記憶的衝擊中混亂的意識陷入到昏沉。
魔王於那疲累中閉上了雙眼，屬於神明的吻落在了那恍若蝶翼一般的眼瞼之上。
“路西——”
神明的聲音里無波無瀾，似乎並沒有任何的情緒存在，卻又似乎帶着幾分不自知的小心翼翼與溫柔。屬於神明的恩澤廣布，賜福到這造物的身體之上。指尖自那尚且帶着憤怒與不安的眉眼間劃過，於那本是由自己所精心雕琢的面容上停留。
有那麼一瞬間，神明甚至生出某種將這造物由里到外，雕琢揉搓成自己想要模樣的想法。事實上久遠以前，在祂第一次見到那光時，祂便已經如此做了。
如此，方才有了路西菲爾。
貝利爾和路西菲爾究竟誰才是造物主之所創造的第一個天使本就是一個存疑的話題，因為光本就在這世間的眾生之前誕生，於貝利爾成型之前便已經存在。只是在貝利爾誕生之後，神明將其存在隱去並且以此為藍本，徹底雕琢塑造了那光的模樣。
全身上下的每一寸肌肉骨骼乃至是髮絲，甚至是所擁有的智慧品德，都是神明之所最歡喜與喜歡的模樣，是造物主眼中的最完美，亦是此世之間造物之所能達到的極致。
神看光是好的，所以就把光和暗分開。光為晝，暗為夜，於是就有了早晨，有了晚上。
晨星拂曉，那本當是此世之間最美好的景象。然而於此時刻，當神明再見到這光、這本屬於祂的造物與星辰之時，傲慢，狡詐，忤逆，滿嘴謊言甚至是惡言......
神明想要一點點的將這造物再度回復成自己所喜歡的模樣。由里到外，徹徹底底的將於這並不安分的造物身上生出的那些刺給拔除，打上屬於自身的印記與烙印。
祂最完美的造物與作品，本不該是這等模樣。
只是下一刻，當造物主的目光落在這造物那散亂的黑髮、蒼白的面、糜艷的唇之間時，卻又感覺自己似乎並沒有想像中的討厭那黑暗。即使在過去的時光中，在晨星未曾自天際墜落之前，至高造物主的目光從不曾落在那地獄之中，更不會對此有過多的注視。
路西法眉頭皺起，有無意識的低吟自那唇角逸出。神明於此過程中反應過來，所有的思緒收回，於下一刻，以額心抵住了這造物的額頭。
有朦朧且迷濛的光輝自這造物與造主之間生出，神明握住了魔王的手，十指相扣。
金髮與黑髮相交織相同而又不同的面容恍若雙生。
神明閉上了眼，造物主閉上了那璀璨的金眸。
於此同時，意識與靈魂層面之上，神明向著那光伸出了觸角。
“做個好夢，路西。”
無聲的、帶着言靈力量的言語自那光明的海洋中響起，神明走進了造物的意識與夢境之中。
只是呈現於神明眼前的，卻只是一片死寂與空無。
空蕩蕩的，沒有光，沒有暗，沒有造物，沒有生命，並沒有任何的物質存在。
恰似那創世紀的最初，自光明之中生出與醒來的造物主，孤獨的走過那沒有時間概念的無數年。
神明伸出了手，看向了自己的掌中。
那手掌潔白、瑩潤、細膩、骨肉勻稱、指節分明，根根如玉。
恰如同祂之所創造的那造物一般，是最美好的模樣。
神明掌心虛握，似是握住了那星辰。
但，位於神明掌中的，只不過是虛無。
神明璀璨的金眸之中無喜無悲，只是在短暫的虛握之後，再度將那手垂下。
“要有光。”
神明在屬於這造物的荒蕪的夢境裏予這世界以光明。
天與地、晝與夜，陽光、鮮花、泥土、樹木、雨露生出，白鴿銜來橄欖，蝴蝶、蜜蜂、兔子互相嬉戲追逐。
但並沒有光。
沒有晨星拂曉，沒有屬於神明之所捕獲並且私藏的、屬於創世之初天地初開之際那一縷最初的、最美好的光。
於是在那一瞬間，神明那本應當無波無瀾的金眸之中似是有寒霜寸寸凝結成冰，蝴蝶、蜜蜂、兔子四下散開，陽光隱去鮮花枯萎，樹葉開始變得枯黃。而後在下一刻，神明將目光望向了那空中的白鴿。
神性的璀璨於那白鴿的眼中浮現，天地山河萬里，整個虛無的夢境，似乎都被收入到那眼中。
“吾找到你了，路西。”
神明低語，有不帶有任何情緒的笑意自那面上顯露。下一刻，神明腳下踏出，那於造物夢境中誕生的世界在神明身後消抿，歸於黑暗與荒蕪。
身前是光，身後是暗，在那光與暗的交界處，神明看到了屬於祂的星辰。
於此一瞬間，隨着神明的心念之所動處，所有的一切似乎都開始變得真實。
荒謬的夢境本填充上屬於現實的色彩，破碎與荒蕪之中再度盛開出稚嫩且帶有生命力的花朵。
路西法似乎行走在一段沒有來路，亦沒有歸途的道路之上。觸目之所及，上下左右前後皆是迷濛與荒蕪，並不因神明的到來而改變。那面貌與身形亦隱藏在那寬大的兜帽與斗篷之中，看不分明。
但神明知道，那是屬於祂的造物，亦是本應當屬於祂的星辰。
“路西——”
神明出現在這造物的身後，開口，喚出了這造物的名。
面貌與身形俱是隱藏在兜帽與斗篷中的生靈回首，兜帽滑落，露出那燦金的髮絲和燦爛華美的顏。
恍若蒼穹的藍眸里好似那萬千的星輝流淌，造物對着他的造主露出笑意。
光輝閃耀，世之所不能及。
“吾神。”
恍若金玉相叩好似那滾珠落玉盤的聲音入耳，於神明那看似平靜的心湖之內，灑下點點的漣漪。
是路西菲爾，而非是路西法。
所以路西，你是在回顧抑或者留戀過去嗎？
身體較於意識更先動作，神明的手對着那造物伸出，將屬於造物的手握在了掌中。
於是下一刻，周遭所有的景象盡皆變換，於此夢境當中，他們好似回到了那水晶天上，屬於神明的聖堂當中。
神明高居御座之上，叫那造物的臉枕在了祂的膝頭。燦金的髮絲鋪展，神明的手插入到這造物的發間。而後在下一刻，神明抬起了這造物的頭。
“要試試嗎，路西？”
神明問。璀璨的金眸居高臨下的俯視着這造物，另一隻未曾落在這造物發間的手，順着那脊背緩緩落下。
有虛幻的帶着聖光的六翼於路西菲爾身後不受控制的展開，屬於天使的純粹的靈開始生出波瀾。恍若蒼穹的藍眸里，是不安、不解與疑惑諸多種種的情緒相混雜。
有畫面似是要衝破那層層的阻礙，暗色與陰影將要在這造物身上降臨。
被魘住的過往開始顯露，屬於路西法的記憶與意識將要在這夢境當中醒來。
恰似天光乍現閃耀的光輝劃破那雲層，屬於造物主的無窮偉力將這一片夢境空間徹底禁錮與凝滯，神明俯身於那造物耳邊滑落陣陣不帶有任何波瀾與起伏的輕笑。
“吾的榮耀與權柄與你共享，在這御座之上，怎麼樣？”
“吾，會予你一次最美好的體驗。”
回應造物主的是這造物那插入到胸膛的手以及那欺霜賽雪的眸。
屬於路西菲爾的金髮與藍眸逐漸被那暗色所席捲，虛幻的光羽凝實，有黑夜般華美的暗色一點點的席捲，魔王自那屬於自身的夢境當中醒來。
“我抓住你了，耶和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