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天鵝湖

死天鵝湖

雜誌上連載的小說篇章不長,很快就看完了,趁其他人都還沒有說話的時候,中島敦沒忍住翻回去又看了一遍。

雖然故事平淡,但叫人產生莫名的所悟,他有點喜歡小說的主角真紀,即使在重重束縛的環境下,可她還是很坦然,坦然得就像是……中島敦想到了什麼,卻又遲疑地不再繼續想下去,慢慢回過神,就想知道其他人是怎樣的看法。

其他人大都只驚詫了下,寫出‘自我’和‘尊重愚蠢’的文字的作者,其實在從前也有過,卻不會像是這樣直白得如同嘲諷一般,畢竟前者與日本現行的文化背道而馳,而後者的話,大約是沒有多少人願意承認自己在某些時候、某些人眼中是愚蠢的形象,當然不會接受這樣的思想。

連還在學校里讀書的谷崎潤一郎都說不出這篇小說是好還是不好,只能摸着頭髮訕訕地道:“是、是很大膽嘛。”

他一說話就破開了室內的沉默氛圍,和他挨靠在一起的谷崎直美把手臂攀到哥哥身上,和他臉頰貼近了后略有不滿地道:“哥哥大人怎麼能這樣說呢,我很喜歡的哦!”

“世界上的愚笨之人就是有很多,能很好地發現、照顧到自我就是很棒的!尊重愚蠢說到底就是毫不在意,只要不是實質傷害,那還有誰能傷害到真紀呢?”

因不滿哥哥的話語,谷崎直美的手從他衣服下擺伸了進去,似乎發生了什麼,谷崎潤一郎臉色突然爆紅、目光看去別處,變得尤為不好意思,“啊,別這樣!直美,你說得都對~”語氣逐漸變得蕩漾。

中島敦僵硬地挪開視線,其餘社員雖然見怪不怪,但也不會刻意去看。

國木田獨步開口問道:“好了,我沒有從小說里發現什麼,雖然思想的確是……離經叛道,但好像對人沒有什麼影響。”但也要考慮到異能者與普通人之間的差異,或者有個體差異?

他推了下眼鏡框,拿出鋼筆和筆記本來記下線索,寫了幾筆后倒是記起了搭檔之前說的話,轉頭看向對方,“太宰,你說小說作者的‘光明未來’是什麼意思?”

‘啊’太宰治發出短促的音節,認真思考了下,“大概是,雖然這些雜誌不會再發行,但聽幾位知道內幕的讀者說,作者好像簽了一家編輯社,先是雜誌、報紙,未來還會出單行本呢。”

“雜誌和報紙都已經在印刷了哦!”

意思就是不論小說《死天鵝湖》有沒有問題,它都已經在大量印刷等待發行,留給他們的時間很緊迫了,何況他們是不能僅憑猜測就找上門去——要求編輯社停止印刷。

主要還是線索太少,國木田獨步剛想要提出去編輯社查探一翻,最好探聽到有關於作者的消息,就被太宰治打斷,“別太激動嘛,國木田桑。”他語氣輕飄飄的,如果是真有這麼簡單的話,他早就自己找上門去了。

看着侃侃而談的太宰治,江戶川亂步趴在桌上一句話不說,出神一樣地撅嘴巴吹自己額前的頭髮,這番態度有些奇怪,但這本來就是孩子氣的名偵探大人的常態。

“沒有人見過那位作者,”太宰治的手指點在翻開的雜誌上,正巧落在作者名字那裏。

鶴原。

這也是一個奇怪的點,沒有人見過作者,那麼投稿從何而來?郵遞當然也很說得過去,那麼後續的稿費和出版事宜怎麼談?編輯社那裏真的有對方的聯繫方式嗎?

太宰治說到那個編輯社的名字和地址,隨即笑笑,向國木田獨步道:“果然還是需要具有黑客技術的人來驗證一下啊。”雖然偵探社裏大家都有點多才多藝,但專業的事情還是需要專業的人來做,畢竟時間真的不多了。

來不及去問編輯社的人,因為或許會打草驚蛇,那麼只能從暗中去查證,國木田獨步也很明白這個道理,點了點頭后,就向江戶川亂步道:“那麼我出去一趟,如果有什麼情況,我會及時打電話聯繫,就拜託亂步先生了。”

當然在急匆匆走前沒忘記向太宰治招呼,只是目光交匯點了下頭,彼此之間明白對方的意思。

因為不可抗因素而加班,春野綺羅子向樓下咖啡廳要了餐食和飲品,帶着中島敦和宮澤賢治去把東西抱上來然後派發,在這段時間裏都沒有接到國木田獨步的電話,應該是還在排查和確認信息當中,直到晚八點社長福澤諭吉來到偵探社,國木田獨步的電話也打回來了。

“莫西莫西,這邊是國木田獨步,”電話開了擴音,滋滋的電流音中,國木田獨步的聲音被放大到眾人都清晰可聞。

畢竟是非法入侵了城市監控系統,但作為組成三刻構想的勢力之一,是有權在緊急時刻行非常之事,不過在田山花袋翻找監控時,他也聯繫了異能特務科那邊,說明情況以及證實和強調這件事的嚴重性。

昏黑的房間中,只有四周各個屏幕上不斷播放着的監控錄像帶來一點光亮,旁邊地上,田山花袋裹着被子芳子,持續發動他的異能力,揣在胸前的兩手沒動,但那些數據任由他操縱。

“查看了那家編輯社近段時間的監控錄像,一一排除進出人員,沒有符合作者-鶴原的人員;入侵編輯社內部系統,日程中記錄了‘會面情況’,且有‘面簽合同’,現有數據庫中,沒有對比相似度高的字跡。”

這是非常矛盾的結論,沒有符合作者鶴原的人員,那會面記錄和面簽合同又是怎樣留下的?難道是編輯社與對方勾結,還是說‘鶴原’只是個被塑造的、放在表面上吸引人注意的人物?

“留下會面記錄的當日……”國木田獨步沉默了一瞬,繼續說下去,“與記錄中的詳細情況不同,編輯社內所有人都在做自己的事,且有跡可循,因此,事實上沒有任何人與‘鶴原’會面。”

那麼那份會面記錄是虛假嗎?

也不是。

“在線上留下的聊天記錄中,出現在記錄中的人皆有關於‘鶴原’的印象和記憶。一名二十來歲的女性,身體不好,外表文弱,並不愛怎樣言談和說笑。”

那麼現在問題來到了作者[鶴原]是真實存在的人嗎?或者說,對方是對橫濱企圖不軌的異能者嗎?

簡單的溝通交流過後,知道從編輯社那裏其實得不到什麼有效信息,就連黑客技術所產生的效果也有限,現在所得到的、所能得到的信息有且僅有這麼多,那麼國木田獨步便準備回返了。

掛斷電話,和好友簡單告別以後,國木田獨步剛要抬步出去,但好像晃眼看到了什麼,停下再認真看了一眼,埋在被子裏的田山花袋抬頭,“你不是要走了嗎?”

“啊、是,”國木田獨步點頭,目光不住地落在一處地方,總覺得那裏有他感興趣的什麼,但實質那裏什麼都沒有,那只是一塊被許多代碼佔據的屏幕,黑色背景下,那些飛速閃過的數字和英文散發出幽幽光芒。

電子屏幕是一塊池塘,而許多東西都藏在水面下。

有些不解自己的這一停頓,“我走了,今天勞煩你了,改天我帶東西來看你。”國木田獨步走出去,闔上那扇門,等他回到偵探社時,社員們對於這一事件的討論也快要落下尾聲。

見到他進來,太宰治招呼着‘來坐這裏,國木田桑’,差不多人齊了,在之前他們有許多匪夷所思乃至於令人啼笑皆非的揣測,但這時候就需要名偵探大人來為無知的人們解惑了。

雖說是可能的重大事件,但江戶川亂步對待這件事就像是在進行無趣的遊戲般,在此前就一直興緻乏乏,趴在桌上滾他的玻璃彈珠,到現在手裏捏着一隻小玩具,四仰八叉地歪在椅子裏,像是就快要睡著了。

福澤諭吉站到他面前,手指輕敲了敲桌面,“亂步。”

來自社長的平穩沉緩的語聲一出,裝睡的江戶川亂步就再裝不下去了,突然‘哇’了一聲,猛地就想起身,結果差點從椅子上掉下去,被福澤諭吉扯住了衣領才帶起來,看得銀髮一身威嚴氣質的男人心中無奈。

滿臉不高興的名偵探大人重新站起來時扯了扯帽檐,他真的很不喜歡這件事,嘴巴一撇問道:“為什麼要問她是不是存在呢?”

他沒有從這些信息中找到什麼線索,按理來說這應當是一個他解不開、會吸引他繼續深究下去的問題,但是——

“我只覺得這是沒有意義的。”

這件事完全不必要追查下去,因為沒有任何意義,他們的行為不能挽回那些死去的和將要死去的生命,與此同時,那些‘死亡’對於作者鶴原來說也是毫無意義的,這只是對方在進行的事情,除此外就沒有什麼深意。

聽到他這樣不負責任且任性的話語,福澤諭吉沉聲道:“亂步!”

雖然知道他一定是發現了什麼才會說出這樣的話,但如果不將理由說出來,是說服不了任何人的,他對上江戶川亂步驟然睜開、顯得碧綠非常的眼眸,柔和了語氣,“你應該將你的想法說出來,否則我們是無法理解你的。”

社長大叔總是說得很有理,江戶川亂步挪開視線,‘哦’了一聲后,有點懨懨地道:“不存在的人當然是找不到任何線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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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身小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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