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世明君（五）

辰玉也說不上來，那種感覺很奇妙。雖然方統領掩飾的很好，可他就是從神色間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

腦中靈光一閃，他猛地從床上一躍而起，“卧槽，不會吧？”

剛剛他從沒穿越的原劇情推演，如果是原主，丁海不會死，丁海不死晚上沐浴一定會跟着，刺殺也肯定會發生。一個在水溫動手腳，一個躲在浴池動手，那劇情里的原主不是必死無疑嗎？

那麼小黑子當時的遲疑應該不會是劇情需要，而是真的沒認出他是皇帝。

三月後，大暘覆滅。身為皇帝的原主卻不知所蹤，中途也沒再出現過，難道就已經死在今晚的刺殺了嗎？

暘國後面的三個月又是怎麼維持運轉的，那些朝臣難道就沒一個發現不對勁嗎？

還有文相出走，就是在今天之後沒多久……

我的媽誒，細思極恐。

辰玉不由得打了個冷顫，宮斗太真實也太可怕了。如果今天不是他一時興起，他與死亡只一線之隔。

刺客是誰安排的，方統領嗎？他根本沒有喊救命，但方統領來的太快，而且直奔刺客而來，沒找到刺客似乎還不滿意。

可是方統領殺他的動機是什麼？總不能是自己當皇帝吧，現在文相還在，手中沒有絕對的權勢方統領不可能當皇帝。

白天才想過的身份是他的安全帽，結果晚上就徹底推翻了他的認知。

不行，他不想死。

辰玉把系統頁面拉出來，喊了半天也沒系統應聲。頁面上很清楚的寫着完美反派角色扮演，完成反派任務即可，意思是他只要達到最終目的即可，中間部分可以自由發揮。

先前想着得過且過，好歹也過把皇帝癮，死了也值了，反正在原來的世界也沒什麼牽挂。

可他沒想到開局就是死局。

先不說系統沒有承諾完成反派任務後會怎樣，就說人都是有求生欲的。至少此時此刻，辰玉在用心思考要怎麼在群狼環伺中熬過三個月。

先趕緊把男主找到，三個月後不管是系統會做什麼，至少先把這堆爛攤子解決一下。好歹佔了原主身體，雖然不知道原主哪兒去了，但幫原主找一下兇手也是應該的。

唉，他得努力改改自己的拖延症了。

等事情做完了再躺也不遲。

打定主意，辰玉熱血沸騰的捏起拳頭，昏黃燭火下目光灼灼。

越是在半夜越是文思泉湧，越想越激動，越激動就越睡不着。

結果就是，他成功睡過了頭。

“皇上，皇上。”小竹子趴在床榻邊喚道，“該上早朝了。”

床上沒有人，只有一個裹得圓溜溜的被子，首尾小而被拉扯進去，中間鼓鼓一團，顯然聽不見。

不得已，小竹子又加大聲音繼續喊。眼看着離早朝時間越來越近，小竹子都快急哭了。

床上的“蛹”似乎有所察覺，咕嚕咕嚕的轉了幾圈后突然鑽出一個睡得迷迷糊糊的腦袋，嘴裏嘟囔着“別吵。”

小竹子喜道，“皇上！該上早朝了！”

辰玉激動到凌晨才睡着，此時正是睡意正濃的時候，沒想到總有一個蒼蠅在他耳邊飛來飛去，吵死人了。本來不想搭理，結果聲音還越來越大。

聽到早朝二字，辰玉努力用他死機的大腦思考許久，搜索未果，嘟囔着，“等等，再等等。”

“皇上，一柱香之前您也是這麼說的。”小竹子哭笑不得，“你已經說了很多次了，再睡下去就要睡過早朝了！”

“皇上，還有一件事，丞相告了病假，這段時間都不能來上朝，也不能進宮給您上課。”

辰玉的腦子自動換算成文相請假——老師請假——合理放假——可以光明正大賴床。

換算得出結果后，辰玉勉勉強強睜開恍若被膠水黏住的眼皮，“不去，什麼時候老師上課再去。我要睡覺，不要再吵我了！”

說罷，又一頭拱回了被子裏呼呼大睡。

小竹子思考片刻，一拍腦袋。

他懂了。

皇上肯定是因為愧對丞相才不願意上朝，想要等丞相好了再上朝告罪。

哎呀，皇上真是赤子之心。這天底下哪有皇上低頭認錯的道理？

小竹子身處宮中，能混到方統領眼前也是有兩把刷子的。他知道每日上朝也沒人搭理小皇帝的意見，天天都是幾個拉幫結派的吵來吵去，這朝不去也罷。

正好昨天有刺客，就用這個理由推掉早朝好了。

皇上這麼疲累，肯定是晚上又在秘密與自己的勢力接洽，真是太不容易啦。身為最貼心的心腹，得趕快回來親自準備早膳。

從昨晚小黑子的功夫就可以看出來，皇上必定還訓練了不少這樣的人，說不定就有人在暗中觀察，他一定要做到最好。

小竹子拍拍小黑子的肩膀，嚴肅的說，“你就站在門口，隨時等着皇上傳喚，千萬要保護好皇上的安危。”

穿着如出一轍的太監服的小黑子點點頭，“我明白。”

就算不交待，他也一定要保護好裏面的孩子。

“哎呀，宮裏不能說我，你們怎麼訓練的？你以前怎麼說咱家不管，現在就得說奴才，懂了嗎？”

小黑子沒吭聲。

小竹子心裏翻白眼，又好聲好氣的說了一通才走。

皇上罷了早朝的事很快傳到各位有心人耳中，傳播速度非常之快，有的轎子到了半路又給抬了回去。

有的大臣覺得無所謂；有的大臣得知皇上遇刺的事若有所思；還有的大臣憂心忡忡。

當然，他們擔心的都不是皇上遇刺這件事本身。

“咳！咳咳！”

丞相府中，文夫人一邊垂淚一邊輕輕順着文相胸口，“老爺，我已經替您告了病假，您就多休息會兒吧。”

文相躺在床上，凹陷的眼睛盯着頂端泛黃的床簾，乾瘦的胸膛起伏微弱，聲音粗礫，“扶我起來。”

文相的孫子孫媳也哭作一團，可文相犟起來誰都勸不住。正當文相鬧着起床時，管家進來了。

文夫人聽完一喜，“老爺，皇上罷了早朝，您再多睡會兒。太醫說了，你就是肝氣淤積，操勞過度，應該多多休息才是。”

誰知他們說了一大堆，文相卻問，“皇上為什麼會罷了早朝？”

管家消息靈通，躬身回道，“聽說是昨兒夜裏宮中有刺客，幸虧方統領及時趕到，想必是受了驚。”

“是，是。”文相說了兩句雲裏霧裏的話，“我再睡會兒，一群人在這兒哭哭啼啼的怎麼睡得着？老夫又不是死了，都給我出去！”

見文相改變主意，文夫人立刻帶着孫子孫媳出去。房中安靜以後，文相才思考起小皇帝遇刺這件事。

他的眼前出現一張玉雪可愛的臉，臉蛋圓圓的，兩側紅撲撲，眉眼靈動，兩隻像黑曜石的大眼睛水汪汪，神色間偏又透露出一股沒來由的機靈勁兒。

早朝上吐血是因為他突然把諸多希望寄托在小皇帝身上，而他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滿意的答案，太過激動導致。

事實上，從文相醒來后就一直在反思這件事，也十分懊惱。

當年先皇選中他作為太子太傅就是看中他的才能，可他不僅沒有教好小皇帝，還反而把錯誤怪在小皇帝身上，導致師生關係漸行漸遠。

表面雖然接受小皇帝的無能，可實際上他還是抱着一絲不切實際的希望。當他發現小皇帝一直在韜光養晦的時候，他是激動的。

然後他把多年的期待一同放了過去，可是他錯了。

小皇帝仍然是那個無能的人，或許處死丁海也是巧合所致。從丁海說出那句話起，就註定了他的死亡。

不，不止小皇帝一人無能，他這個太傅同樣無能。

難道，暘國就只能這樣了嗎？

小皇帝年幼，朝中不穩。各國之王都值盛年，封地都蠢蠢欲動。

文相把自己從窮苦讀書人出身想到如今的身居高位，多年來他為大暘盡心儘力，可為什麼會得到今天的結局？

朝內黨派林麗，哪怕他門下的學生也是拉幫結派。文臣不為國家着想，武將被奸臣收買，沒人去想如何將大暘變得更好，爭來奪去就是權勢二字。

是頭頂的天撐不起嗎？

也不一定，他這個老師都管不好自己的學生。更何況，那也只是一個什麼都不懂就被強制推上去的孩子啊。

或許，是他老了。

他應該將朝堂交給有作為、有抱負、有理想的年輕人。

誰也沒想到，為大暘鞠躬盡瘁了一輩子的丞相已經生了退隱之心。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突破黑暗灑向地面，烏雲散去，太陽東升，用溫暖喚醒沉睡的大地。

一覺醒來，已是正午。

辰玉睜開眼睛，定定看了半天以後魂魄才歸位。移動眼球，古代的窗戶不知道用什麼糊的，反正光線還挺亮，但是不刺眼。

等等，什麼時候了？

“小竹子！”辰玉從床上蹦起來，慌裏慌張開始穿衣服，“什麼時候了？”

小竹子早已等候多時，聽到傳喚趕緊進去，後面的宮女太監們也跟着魚貫而入，“皇上，已到午時。”

說著又上去幫小皇帝把沒弄好的衣領衣擺整理好，伺候小皇帝洗臉漱口，“皇上是想用早膳還是午膳？”

午時不是中午嗎？

辰玉震驚無比，“我、朕睡過了早朝！”

“皇上，您忘了嗎？您說過等丞相告完病假再上早朝，丞相一共告了三日，這三日都不用上早朝，您可以多注意會兒。”

“朕說過嗎？”辰玉迷茫了。

這麼一想，好像又有點印象。

早上他睡的正香的時候有個蒼蠅好像就是在“嗡嗡”什麼早朝放假之類的，貌似是說了什麼話來着。

算了，反正上朝也是聽他們吵架。

話題回到早膳午膳上面，反正辰玉是對晚膳有心理陰影了，明天賴床的話也吃不到早膳，索性就吃早膳。

早餐就有點像現代看到的，有白粥、麵條、饅頭，還配有小鹹菜、黃瓜、蔬菜湯，竟然還有烤肉！

這是什麼神仙搭配！

辰玉美滋滋的享用早餐，肚皮都吃的鼓鼓的。快速解決身體問題后，把一部分自己沒動的給小黑子小竹子。

小竹子連忙說他已經吃過了，而小黑子完全沒吃飽。辰玉不喜歡有太多人伺候，所以現在只有他們三個人。

小黑子也不客氣，如牛飲水般將桌面上所有盆碗一掃而空。

看的辰玉和小竹子目瞪口呆。

小竹子又急又氣，怎麼能在皇上面前這麼沒規矩呢？

沒想到聽見辰玉好奇的問，“吃飽了嗎？”

小黑子摸摸肚皮，嘿嘿一笑，“差不多了。”

宮裏太監又瘦又小，吃不了多少東西。他可是從小就干農活的，不吃多點怎麼幹活，早上吃的那點才剛夠他塞牙縫，又不好意思說，怕被人發現破綻。

鄉下一天只能吃兩餐，因為糧食不多得省着點吃，這還是他第一次吃的這麼飽。

多虧了這小孩，不然他這樣的人怎麼可能吃得到皇帝才能吃到的東西。

比他吃過的最好吃的烤餅還要好吃千萬倍，從沒想過同樣是白粥，也比他吃過的好吃千萬倍。

辰玉點點頭，“吃飽了就行，以後我們一起吃，這些太多了朕一個人也吃不完。”

他總是忘記自稱，還好一個以為是故意為之，一個是覺得他根本不是皇帝，所以誰也沒覺得不對勁。

吃完飯後，辰玉就帶着兩人去長樂宮找紫芳姑姑要內庫的鑰匙。

沒想到紫芳姑姑竟然沒在，辰玉等了一會兒，正好遇到太后出來。看她的樣子，顯然是剛起床。

糟了！皇帝遇到太后應該說什麼？

辰玉這邊大腦風暴，太后那邊看到他也有一刻神情恍惚，也沒意識到這個問題，“皇帝怎麼有空來長樂宮？”

辰玉直接了當的說，“朕想要去內庫看看。”

太后嘴唇緊珉。

內庫鑰匙一直在她手上，每次皇帝來都只會偷偷找紫芳，怎麼今天這麼大搖大擺的來找她了？是不是已經開始懷疑她做的那些事，特地挑這個時辰過來，是不是故意試探？

過了一會兒，太后才說，“我兒大了，內庫鑰匙留在哀家這裏也不太好。這樣吧，等會兒哀家讓紫芳把鑰匙送過去。”

辰玉本還以為拿不到了，沒想到峰迴路轉，直接拿到內庫鑰匙了！

看太后一臉急着打發的樣子，辰玉也沒多留，很快找借口離開。

小竹子和小黑子兩人都在長樂宮外面候着。

辰玉剛走出長樂宮，身後的宮殿裏就傳來男人的聲音。聽起來，聲音還有點耳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