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世明君（十七）

在這個時空裏，大暘是東方最大的國度。其中以暘國為主國，旗下有無數封地。

封地所有者稱為“王”，由歷代皇族擔任，擁有封地的管理權利，等於就是土皇帝。封地必須無條件臣服於暘國，每年上繳一定賦稅。

如今最大的封地只有三個，分別是梁、衛、戎，其餘的都再次被分封割裂成多塊。有時候辰玉都懷疑，是不是走在路上扔根筷子隨便就能砸到一個郡王。

雖說大部分郡王的年齡和能力都比兩年前被迫登基的原主合適，但這個時代總會選擇所謂的正統血脈。只有正統不再，才輪得到諸侯爭霸。

這也是為什麼所有人都不贊成辰玉去封地的原因，畢竟假如他在封地出事，那必定天下大亂，烽火四起。

可當見識過小皇帝的狠辣手腕后，再看着文相都已默許，一個個的便都各懷鬼胎的目送幼主出發。

從目前來看，對皇位野心最大的是梁王。其他要提防的便是戎王，衛王因貧瘠的地勢而直接被忽略。

梁王是先皇的子嗣，戎王卻是先皇的兄弟，至今都沒生孩子，所以才沒把封地分割。同時也是兵力最強盛的王國，先皇囑託元帥之一便是要提防戎國。

總結，梁國有錢，戎國有兵。

偏偏所有人都沒想到，最後一統天下的既不是梁王也不是戎王，而是一個草根男主衛之舟。

這就是人算不如天算吧。

一個國家分割出那麼多土皇帝，一開始有強勢的主國君主鎮壓還好。一旦威壓不再，那些諸侯就會像餓瘋了的鬣狗似的蜂擁而至。

主國君主親臨衛國一事很快被傳開，雖說明面上的名義是去救災，是心繫天下百姓，可很多人思考的是其背後的原因。

比如，暘帝是否意圖削藩。

要知道，暘國雖然擁有封地的管理權，可封地的治理權是本地郡王全權處理，完全沒有出現過主國君主跑去封地的動作。

他是否是對衛王不滿？

有史以來，主國君主最嚴重也只會是另立郡王。

暘帝葫蘆里到底在賣什麼葯？

所有得知消息的郡王都懵逼了，紛紛緊急召開身邊謀士。以梁、衛、戎三王為主，其中衛王最為迫切。

梁國王太后安撫自己兒子，“那小皇帝早就被我們刻意養廢，就連不能隨意進入封地的規矩都忘了。既然把柄親自送上了門，我兒且耐心等待便是。”

梁王拱手，“是，母后。”

嘴巴一撇，顯然有些不服氣。

戎王謀士則稱，“主國之君堂而皇之進入衛國之地，侵/犯封地主權，我主可利用這個絕佳機會向暘國發起聲討。”

“那小兒用的理由是救災，衛國滅國之相已現，爾等何不再多待片刻？”戎王拉開弓箭，利落射下一隻飛鳥，“本王已等候多時，不差這一時半會兒。”

衛國一滅，他們便有了更加正當的出兵理由。

等了那麼多年，時機終於到來。

“到時候讓我們來……”戎王手臂肌肉隆起，再度瞄準一隻飛鳥，一字一句說，“清、君、側。”

箭矢如流星，飛鳥應聲落地。

衛王年紀偏大，是先皇的大兒子，生性愚鈍不被先皇喜歡，連帶着母親也被厭惡。衛國又窮又偏，其他皇子看都懶得看一眼。本來日子也還算過得去，偏偏在他的封地內發生了極其嚴重的旱災與蝗災。

本來以為不嚴重，衛王也一連上了幾道災情好轉的摺子。可得到暘國皇帝親自來衛國的消息的時候，衛王整個人都傻眼了。

衛國王太后實在受不了衛王來迴轉悠，“你坐下成嗎？走來走去哪有一國之王的體統！”

“母親，你不是說災情不嚴重嗎？為什麼十二弟還要親自來這裏？”在衛王心中，他的十二弟仍舊是兩年前那個聰明伶俐的太子。

王太后翻了個白眼，“什麼十二弟，叫那麼親密幹什麼？他現在早就被養成了廢物，是一個無道昏君！他能來這兒幹什麼，說不定就是想削藩。哼，小心到時候有來無回。”

“母親！”衛王皺眉，“十二弟是父皇選中並帶在身邊悉心教導的太子，怎麼可能會是無道之君，這種話你不要再說了。”

“父皇？”王太后猛地一摔桌上的杯盞，“你一心就只想着你父皇，要不是你那好父皇，我們會在這窮鄉僻壤嗎？你是他的長子，怎麼會淪落到今天這個地步！”

衛王怒氣沖沖離開。

“沒用的東西！”王太后氣不過，站起身又把桌子給掀了，“廢物！”

她眼眸一轉，對跪在腳邊的宮女說，“去，把丞相給我叫過來。”

此時，暘國皇帝送來賑災糧的時候在衛國受災的區域內正在快速傳播。確認過真實性的災民們口口相傳，越來越多的災民在向同一個目的地前進。

丞相匆匆進宮，連衣服都沒穿好，“我的好姐姐，有什麼事就不能明天再說嗎？我這才剛剛上/床呢。”

“女人！你滿腦子就知道女人！哪天你死了估計都是死在女人肚皮上！”王太后一巴掌拍在這個不省心的弟弟臉上，卻沒想到一語成讖，“旱災的事情是不是走漏了風聲？”

“風聲？不可能啊，連暘國邊境那些我都賄賂過了，絕對沒問題的。”

“沒問題？沒問題那小畜生能跑到我衛國來？”

“小畜生？誰？”丞相恍然大悟，“哦，你說暘國那小屁孩兒啊。來了就來了唄，反正帶他吃好喝好敷衍一下就行，就一個被養廢的小孩兒而已，怕什麼？”

“可我心裏總是感覺不安。”王太后喃喃自語，“會不會他是在裝傻欺騙我們？”

“得了吧，我的好姐姐。他騙我們又沒意思，那兩個像是善茬嗎，如果真是裝的，危險的又不是我們。”丞相嘿嘿一笑，低聲說，“要不，我們趁機把他給……”

他做了個在脖子橫着比劃的手勢。

王太后沒好氣的說，“然後呢？你覺得我這個蠢兒子能登基？說不定第一個死的就是我們，還不如這個小畜生坐着。”

總歸是天高皇帝遠，小孩兒又容易被敷衍。雖然遠點窮點，總比看人臉色行事好。

王太后不放心的叮囑，“我們的事兒藏好就行。”

丞相連忙點頭，勸慰道，“肯定不會被發現，只要我那個傻侄兒不發現就絕對沒問題，你就放心吧。”

王太后長長的嘆了口氣，並沒有被安慰到。

衛國開始為迎接主君做準備，而他們要迎接的主君正在暈車，大吐特吐。

辰玉只覺得自己苦膽汁都要吐出來了，這個時代的路特別顛簸坎坷，特別是山路，更難走。這具身體又常年被刻意的養尊處優，上路沒多久肚子裏就開始翻江倒海。

相比之下，陸微一個女孩子竟然一路上精神奕奕，完全沒有任何不適，看的人羨慕的兩眼發酸。

本來辰玉還想把自己的軟被分給陸微一部分，可他錯估自己的身體素質和馬車的抗震程度。被子一少就能越發直觀的感受到震動和冰冷，完全睡不着。

禁衛軍問他要不要速度放慢點，可被辰玉一口否決，甚至還說要再快點。

快點快點，早死早超生。

慢慢來才是折磨。

而其他人想的是——啊，皇上真是心繫百姓，完全不顧自身安危呢。

睡在被子裏捂着耳朵的辰玉只感覺其他人看自己的眼光好像有點不對勁，不過他根本沒時間管，只想趕緊到目的地，結束這煎熬痛苦的旅程。

路上也不是沒有強盜山匪，認識的知道是皇帝聖駕，看到周圍那麼多禁衛軍也就怕了。不怕死的不認識的都通通被禁衛軍快速解決，禁衛軍們甚至已經掌握了如何不讓對方發出聲音就快速解決的手法。

反正決不能讓這些宵小吵醒皇上。

辰玉沒怎麼吃東西，就在其他人吃飯的時候喝了點水，和禁衛軍一起用干餅子磨磨牙。

再度收穫一堆死忠。

緊趕慢趕，第十天終於抵達衛國邊境。

衛王率領眾大臣早已在邊境等待，雖說當地百姓早已被勒令不得出屋，不過還是有人膽子大的偷看。

百姓們比較純樸，完全不知道主國不得過度干涉封地內/政的事情，他們只是聽說過主國君主昏庸而已，好奇想看看主國君主到底長什麼樣。

當馬車裏的人打開馬車走出來后，所有人的表情都十分震撼。

這、這、這！

這面比紙白的小娃娃，看起來也就十歲左右，這就是那個傳說中昏庸無道的主國君主？！

他們該不會是認錯人了吧？

可左等右等，馬車裏的確就一個人。

只見衛王攜眾臣跪拜后，所有人在這天都深深明白了流言不可信的道理。

辰玉左看右看，發現這裏挺乾淨，不像是遭受旱災的樣子。不過八成是提前打掃過。

他讓衛王起來，他這個小身板對上對面那大身板真是慘烈，“皇兄莫怪，朕來的倉促，是因為朕近日得了個治理旱災的法子，只不過這法子一般人輕易不敢用也不會用，所以這才突然造訪。”

衛王心裏感動的一塌糊塗。

這就是他那聰明伶俐又善良的小十二，明明自己身體不好還日夜兼程長途跋涉的不顧自己身體來幫助衛國救災。

小十二真是太貼心了，看小十二這眼下的青黑，想必是一路上憂愁所致。

他，何德何能啊！

丞相一看這傻侄子的表情就不太對，連忙站出來，“請皇上先行移步歇息，臣等已備好宴席……”

“咳咳咳，不必了。”辰玉打斷丞相的話，“災情重要，朕派人已送來賑災糧，不過也是杯水車薪，最重要的還是要及時引水。現在就帶朕去乾涸的河道，朕有要事要辦。”

反正到了地方陸微還要研製一段時間，剛好可以趁這個時候好好補覺，一路上都沒睡覺真是折磨死了。

雖說不知道衛國內部到底出了什麼問題，不過還是離這裏的官員遠點比較好。

早已派人送賑災糧的事一說，衛國的官員們又是一震。

暘國送賑災糧他們怎麼不知道，這小皇帝為什麼不把賑災糧給衛國而是直接進入災區、衛國腹地？

衛王永遠與其他人想的不一樣，他想的是——啊！小十二果然對我最好。還想做好事不留名呢！愛民如子，父皇真的選對了人！

衛王的樣貌並不差，可能是因為這裏的天氣水土養的像個糙漢，一雙星星眼盯得辰玉後背一麻。

丞相還想說什麼阻止，沒想到自家王上猛地跳出來，激/情高昂，“跟我來！”

乾涸的河道貫穿整個衛國，寬倒是挺寬，就是不怎麼深，地質看起來也不怎麼出水儲水。所以旱災一來，水分蒸發的特別快。

他們河道並不遠。

辰玉在查看土質后詢問與相鄰封地最近的一條水源地址在哪裏，他有辦法對付那兩座高山。不過因為地圖上沒有備註，所以他並不知道那兩座山的名字，只能劃出大概方位。

“兩座高山？”衛王不知道，轉頭詢問身後的官員，誰知身後的官員也沒人知道。衛王發火了，“廢物！通通都是廢物！”

一群官員戰戰兢兢的跪下，還是一個小官試探性的說，“臣只知道一座高山的地方，另有一座小山，不知是否是這兒？”

衛王也突然想起了什麼，“應該就是那裏。”

衛國曾經發生過一次地動，當時有一座高山崩塌，造成山腳下的百姓死傷無數，不過是好幾年前的事。當時衛國應該有遞摺子，不過不知道為什麼辰玉不知道。

辰玉若有所思的說，“那應該是我那副地圖沒有及時更新的緣故。”

一行人又改道。

趁着前面兩位在談話，丞相偷偷落在後面。隨手抓了個人，厲聲道，“快，把這裏發生的事以最快的速度告訴王太后！”

好在暘帝的目的地並不是災區腹地，他們必須在暘帝得知災區真面目的事情之前阻止他。

且不說得知消息的王太后又在宮裏砸了多少東西，反正辰玉抵達目的地后安營紮寨后睡了個好覺。

陸微一路能吃能睡，精力充沛的恐怖，一落地就開始當場研製最新型炸/葯。

而辰玉睡醒后在床上睜着眼睛又躺了一會兒，然後才利落的翻身下床。

他走出帳篷，這時候才發現原來倒塌的那座山並不完全是石頭山，當面崩塌的是上面多餘的土，現在只剩下一點點石頭堆在原地，所以根本不需要那麼多強勁的炸/葯。

幸運的是，泥土崩塌的方向與他準備開道德方向完全相反。

陸微圍繞小石頭山走了一圈，興奮的跑回來，“對付這座小山，用最新研製出的炸/葯絕對沒問題。不過後面的估計有點難，我現在還沒太摸着頭緒，不過用這個勉強也行。”

“你已經很棒了。”辰玉稱讚她是絕頂天資，能一個人研究出火藥炸/葯，真是絕頂到恐怖。他深知再厲害的人也需要多次反覆的試驗，越是這時候越不能急，“那就先炸這座小的。”

這哪是天才，分明就是鬼才。

衛王等人就眼睜睜看着這群人忙來忙去的在山腳下放一些竹筒，然後又從竹筒里接了一根線出來，“這是什麼？”

辰玉笑容神秘，“可別看這玩意兒小，它的能耐可大着呢。走，我們離遠點，小心誤傷。”

衛王滿臉迷茫的被扯的離了好遠，遠到開始覺得小山遙遠變得渺小，眼看着有人點燃線也快速躲在了他們身前不遠處。

“十二弟，這是什麼啊？”

“噓，別說話，快捂住耳朵！”

“？？？”

片刻后，一道石頭崩裂的聲音打斷了衛王的問話。緊接着，巨大的衝擊波裹挾着滾燙的熱意襲來。

哪怕是捂住雙耳，他們仍然被震的發聾。更有不信邪的探頭在外面看，一臉塵土不說，雙耳出血，雙目瞬間失明。

頃刻間，地動山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