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世明君（十三）

方奎被秘密關押審訊，沒多久就把知道的事情吐了個乾淨。

先皇在世之時他就被梁王之母良貴妃引誘，兩人後宮廝混多次。兩人情深意切，兩年來與梁國通信頻繁。

作為侄兒，方奎無疑是自己人。不過方家仁也不敢讓他接觸很多，只讓他做兩件事，第一件是假裝與小黑子刺殺小皇帝，第二件便是穩住太后。

作為先皇留下的輔政大臣之一，方家仁竟然勾結封王多次刺殺小皇帝。調查一出，整個朝堂都沸騰了。

證據確鑿，方家仁即日處死。

聽聞，方家仁臨死前只仰天長笑兩聲后欣然赴死。但他的侄兒遠沒有他的豪邁，吵着鬧着要面見太后。

可太后哪是方奎想見就見的，更何況現在太后已經恨毒了他們，又怎麼可能見他。

長樂宮深處，一片漆黑。

紫芳姑姑伺候太后睡下后小心翼翼退出大殿，整個宮殿內外只有她一人伺候，離開時已是深夜。

穿過長長的走道迴廊，紫芳秘密進入囚牢。囚牢內骯髒不堪，泥土潮濕，血腥味經久不散。

“姑姑？”癱在地上的方奎還以為自己眼花了，待看清后頓時痛哭流涕，“姑姑，我好痛啊！我不想死啊！”

顧不上方奎身上的腥臭，紫芳慌忙蹲下身，“別怕別怕，姑姑這不是來了嗎？你一定會沒事的，餓久了吧，姑姑給你帶了你最愛的燒雞，快吃吧。”

香噴噴的燒雞從懷裏拿出來，餓了許久的方奎肚子“咕隆隆”叫的特別大聲，“姑姑，還是你對我最好，以後出去了我一定也會好好對你的。”

紫芳笑着點點頭，“明天你就能出去了，姑姑等着你。”

餓久了的人恨不得連骨頭都吞下去，紫芳收拾好後續，又夜幕中匆匆離開。

第二日早朝，朝臣們將方家上下所有人的老底全部翻出來彈劾，恨不得誅方家仁九族。

辰玉也只是讓刑部按律執法，那些沒有犯罪的收其家財就算了，被朝臣們恭賀仁慈。

沒了方家仁暗中的對抗，沒了丁海的刻意引導與抹黑，僅僅幾天過去，小皇帝就能自己獨立做出決策，顯然有自己的思考，且能讓朝臣信服。

底下的文相心中十分滿意。

下朝後，辰玉坐在書桌後面，手裏拿着雲裏霧裏不知所云的摺子，腦子裏卻不由自主想到了方家仁。

從他的眼光看，方家仁就是平凡人長相，唯獨武力值還可以，怎麼就那麼大的魅力迷惑了太后和先皇寵妃呢？不論是誰上位，他不都是一個臣子嗎，又不能自己上位，何必再幫梁王。

想不通啊想不通。

不過關於大臣們說的梁王生母與方家仁之間的愛情一事，其實辰玉一直抱着懷疑的態度。要真是愛情，兩年前原主就不可能上位，畢竟禁衛軍統領這個身份太好做手腳了。

畢竟，男人利用和女人所謂的“愛情”謀取利益的事屢見不鮮。成了就是男人的深情，敗了就是女人的蠱惑，總歸是立於不敗之地。

如果方家仁的本意是自己上位，那他之前做的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又是幹什麼？

翻着劇情，辰玉愣是什麼都沒看出來。原著里小皇帝應該是真死了，所以後續自然沒有戲份，方家仁與丁海一起成了男主前期的小反派，結局失手下線。

辰玉嘆了口氣，算了算了，船到橋頭自然直，他還是想想現階段的事情吧。

等文相出手，金銀糧食肯定就不缺，方家仁已死，換成小黑和禁衛軍去押運糧草應該會安全一點。

糧食問題得到緩解以後，緊隨其後的就是水源。旱災加蝗蟲，那可真是雙重buff疊滿。

從現代思維來看，針對旱災的辦法就是引水。可水又從哪裏引呢，該怎麼引呢？

一想到這些就頭大，辰玉拿起硃筆，“唰唰”幾下把摺子上的廢話全部劃掉，“小竹子，把這些摺子全部打回去，讓他們重寫。”

想了想，辰玉又詢問新上任的黑虎統領有沒有大暘包括封地的地形圖。這東西是軍事機密，顯然只有禁衛軍的黑虎可能有接觸。

黑虎回去翻了半天，終於在密室里找到了一張看上去很多線條的紙，他不認字，又跑回去問小皇帝。

辰玉看了一眼，“是這個。”

從黑虎的事情來看，開啟民智這件事真的是刻不容緩，不說有啥大智慧，起碼認得幾個字。

他大手一揮，“小竹子，小喜子，黑虎，改日朕讓太傅給你們找個家教，每天抽空出來讀書識字。如果你們有時間，還可以把學識傳授給相識的人。”

現在旱災危機還沒過，自然不可能全國推廣，就用這三人當實驗教材吧，正好可以藉助他們的反應重新編製教材。

小竹子還沒回來，被點名的兩人頓時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他們竟然也有可能上學堂？！

家教不太懂，不過讀書識字不就是上學堂嗎？學堂可是只有錢權之人才能享受的待遇，他們這些窮苦人哪怕羨慕卻也深知自己絕不可能。

“看朕幹什麼？不想嗎？”

兩人頓時回神，跪在地上感激涕零的道謝。

小竹子搬着摺子出去，在一聲聲恭敬的“竹公公”聲中把奏摺分發。有一個小太監匆匆過來，湊在他耳邊說，“公公，昨夜方奎在獄中服毒自盡。”

“服毒？”小竹子眼神一厲，“消息可真？”

“千真萬確，奴才親耳聽到刑部的人說的，他們已經去找丞相了。”

“做得好。”小竹子從衣袖裏拿出一錠銀子，“好好做，跟着咱家，咱家不會虧待自己人的。”

“謝謝公公！謝謝公公！”

等小太監一走，小竹子頓時露出肉痛的神情。這些打賞可都是他的私房錢，希望早日能回本，不過如今看來，回本的日子應該不遠。

且不說那些被打回摺子的官員一臉懵逼，再一看，劃掉的全是不作數的堆砌字數的繁華辭藻。

沒想到當今聖上雖年幼，卻如此火眼金睛，十分有先皇做派。先皇也不喜歡官員們有過多辭藻，那時官員們都很克制，卻不是沒有，如今小皇帝是直接划完了。

此情此景，不由得讓人深思。

短短几天，小皇帝先除讒言宦官，再除叛徒禁衛軍統領，聽說能夠壓制小皇帝的太后也開始閉門不出，手段凌厲的讓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

辭藻堆砌繁雜，劃去后關於事件的描述加起來不超過一列。

該不會，小皇帝是在暗示他們什麼吧？

仔細一想，大臣們頓時冷汗直流。

對大臣們的忐忑心思完全不知的辰玉正準備研究地圖，門外的小竹子為通過小喜子和黑虎得知了他可以上學堂的事情，深吸一口氣。

明主啊！他選對主子了！

小竹子敲門后得到允許才進入，“皇上，獄中的方奎昨夜已服毒自盡。”

“毒？”辰玉手下一頓，“他不是單獨關押嗎，怎麼會被人下毒？”

不用想，不管按照什麼套路，這都妥妥的殺人滅口。

“想必是獄中看守被人收買，丞相大人已得知此事，正在追查。”

“估計查不到什麼。”辰玉喃喃自語，“看來方家仁身上還有待挖掘的地方，方奎就算不知道，也一定接觸過。”

敢在這時候動手，背後的人肯定有把握不會被發現，可還會有什麼他們沒發現的呢？

“下去吧。”

“是。”

辰玉重新把視線放在繪製的地圖上，上麵線條簡陋，不過有標註大暘及其各封地的重要河流山脈與地形。

梁國屬東，衛國在西。

繁華與窮困，一目了然。

衛國地形少山多地，氣溫本來就高，生活用水全靠山水和地水。今年幾乎沒有降雨，土地乾旱，本就收成不好，誰知又遇上蝗蟲，導致顆粒無收。

太久沒有降雨，山水地水也全部乾涸，想去啃草皮，結果發現草皮都被蝗蟲吃光了。

糧食收割后，百姓要將大部分上交衛國，衛國再上交一部分給大暘，這就導致百姓們留下的糧食最多只能餓不死人，連吃飽都不可能，怎麼可能會有屯糧。

辰玉看過衛王的摺子，裏面說糧食救濟已下發，災情已大大緩解，讓他不用擔心。

可黑虎一家的經歷絕不可能是個例，大暘天高地遠，還不是任由衛王忽悠。

離衛國最近的一條支流經過暘國本土，再轉折三個封地，距離衛國乾涸的河流從直線來看的話很近，不過中途被兩座高山格擋，引水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要是有炸/葯就好了。

除此之外，再沒更好的辦法。

辰玉想的頭都大了。

思來想去，他突然想到自己還有一個奢華的皇帝私庫，想着去看看那裏有什麼可替代品。

這次再來的時候，私庫外面的守衛已經換了一批，全是新人，同時也是只認可黑虎統領的守衛，待遇與之前完全不同，不用多費口舌就打開大門。

小竹子上前，用鑰匙打開內門。

本來是想來碰碰運氣，沒想到還真被辰玉找到了一個類似的東西——丹藥。

“此物是先皇時天下第一丹師進獻的寶物，不過先皇並不喜這些，所以留在了寶庫之中。”小竹子解釋道。

辰玉並不關心什麼丹師不丹師，因為他突然想起來，火藥的發現就是煉丹的時候不知道怎麼弄出來的。

真是得來全不費功夫。

“小竹子，你去找一些煉丹師進來。”

小竹子不解，但還是去辦了，不過是偷偷的辦。哪怕皇上另有深意，他也不想皇上又被那些大臣誤會。

好在現在後宮之中在他的治理下不說是鐵桶一塊，好歹也不會隨便走漏什麼風聲。

莫名其妙被蒙頭帶進宮中的煉丹師們被關在一起，一群人你看我我看你，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辰玉並不打算出面，只讓他們把自己的煉丹秘法寫下來。

起初這些人肯定不願意把自己吃飯的傢伙交出來，後來小竹子一番“勸導”后紛紛交出了製作方法及成分。

辰玉翻看，大多配方是硫磺和硝石可以入葯的成分，再加上的都是些吃不死人的東西。

小竹子站在一旁，看小皇帝似乎不太愉快，便打趣的說自己搜刮到的奇聞異事，“皇上，聽聞這其中有一人煉丹時竟然把自己家給燒了，要不是奴才把人帶來，說不定現在已經淪落街頭了。”

“燒了？”辰玉一聽，就是這個，“把人單獨帶過來。”

來的是一個柔弱書生樣的男人，那人看到把自己嚇得半死的幕後主使竟然是一個小孩子，心中十分震驚。

那小孩問他，“聽說你煉丹的時候把屋子燒光了？”

“是。”慘了慘了，該不會是要他賠錢吧？

“把你燒房子時候的配方寫下來，如果你還有什麼其他稀奇古怪的配方，也可以一併交上來。”

書生滿頭疑惑的把配方寫下來，好心勸導，“這配方乃失敗之作，切不可成丹做葯。不燒起來的配方我還沒研製出來。”

“沒事，我就喜歡燒起來的。”

“？？？”

看過配方后，辰玉立刻讓小竹子把人帶去準備好的水房，“你就在這兒把當時的配方重新做一遍，放心，不會起火。”

書生還在糾結。

小竹子上前一步，眯着眼睛威脅道，“再不動手，小心咱、我把你的命根子給剁了喂狗。”

書生嚇得咽口水，深吸一口氣赴死一般的上前開始煉製丹藥。隨着成分的添加，爐內突然傳出一聲爆炸聲，隨後整個爐子都炸了。

“皇上，小心！”小竹子和黑虎頓時擋在辰玉前面，好在準備歷史，火遇水，全滅。

皇、皇上？！

那書生滿臉震驚。

不是說當朝皇上是一個昏君嗎？怎麼可能是前面那個稚氣未除的小孩兒啊！

辰玉從兩人身後走出來，滿意的說，“這就是我要的效果。”

突然，他對書生拱手，神情嚴肅，“此次衛國旱災，為今之計只有引水，可引水最佳之法被高山阻隔。朕曾從奇聞異事書中得知有一種名為“炸/葯”之物，威力極其強大，乃是先生研製的“火器”的變種。”

“我一直找不到□□，沒想到只有先生一人研製。為了黎明百姓，朕以大暘皇帝的身份懇求您，希望您能研製出比火藥更厲害的炸/葯。”

“不不不，我不行的！”書生嚇得連連後退，“我甚至都不知道這是火藥，我就是做飯的時候不小心把木炭掉進去才陰差陽做研製出來的。”

聽到平語，小竹子狠狠瞪了書生一眼。

“當然不止你一人。”辰玉說，“工部也會出人，他們不了解這方面，需要你教會他們。”

書生自知自己怕是到了命運的決勝路口，往前可能一飛衝天，也可能死無葬身之地。

“那……皇上，小人加入可以，不過小人有一個請求。”

“說。”

“不論小人有什麼大逆不道之事，也請皇上對小人網開一面，饒小人一命。”書生趕緊又加了一句，“當然，不是指作姦犯科、違反律法的事情。”

這是求一道免死金牌。

“你叫什麼？”

“小人陸偉。”

辰玉上下打量“陸偉”，“沒問題。”

“謝皇上！”

小喜子匆匆進來，“皇上，丞相正在勤政殿等您，似乎是關於……”

他看了眼辰玉身後的黑虎。

“知道了。”辰玉親自上前扶起“陸偉”，低聲說了一句話，隨後帶人離開。

被帶來的煉丹師也沒立刻放回去，而是把他們作為另外一個實驗組進行實驗，有工資的那種。這些煉丹師普遍家境都不好，畢竟投入大，有的連家都沒有，一聽有工資頓時也不鬧了，全都安心住了下來。

人都走了以後，房中只留下陸偉一人。

日後影響全世界的火藥之母正滿臉獃滯，腦子裏只回蕩着小皇帝在耳邊悄悄說的五個字——

你好，陸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