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隨便弄一些就好。”
我的保姆車是採購的一輛房車,裏面麻雀雖小五臟俱全,齊康坐在我房車內的沙發上,什麼話都不敢說,過了一會兒,工作人員遞來了兩盤什錦炒飯,一盤給了我,一盤放在了齊康的面前。
我反應過來我還沒有將齊康介紹給他們,於是很隨意地說了句:“他是我太太,以後也要麻煩你們好好照顧他。”
工作人員的反應不大,要麼是王朋提前和他們打過了招呼,要麼是職業素養使然,反應比較大的,反而是齊康。
他很詫異地扭過頭看我,似乎完全沒有預料到,我願意介紹他為我的“太太”。
我舀了一勺蛋炒飯,嘗了嘗,又對他說:“你也嘗嘗看,張嫂做的炒飯一貫很不錯。”
齊康很聽話地嘗了嘗,過了一會兒,又鼓起勇氣和張嫂攀談起來——我忙裏偷閑聽了聽他們的聊天內容,原來是在交流廚藝。
車子行駛了將近兩個小時,終於抵達了我慣常居住的房子,市中心沒有別墅區,我剛畢業的時候,買了黃金地段的一處小房子,後來買了房子所在的一層,再後來,乾脆買了一整棟大廈。
大廈一共十七層,一到十五層都被我出租出去,每年能夠獲得豐厚的租金,十六到十七層則是被我雇傭了專業的團隊裝修,也成了我經常居住的住所之一。
這座大廈每層2000平方米,上下兩層就是4000平方米,為了滿足日常生活的需求,我為這處房子雇傭了二十個工作人員,包含管家、保姆、保潔、廚師和司機。我的管家畢業於國際知名管家學院,如果不是國籍的原因,大概率會為某個歐洲王室而服務。領頭工作的管家足夠專業,我願意支付給員工的薪水也足夠多,因而他們待我極為用心,我在家中從未感到不便或孤獨。
保姆車開進了地下停車庫,停在了我的車位上,我帶着齊康上了專屬觀光電梯,電梯是半透明的,能夠透過玻璃看到璀璨的夜景。
電梯剛剛向上攀升,齊康就鑽進了我的手,我扭過頭看了一眼他略顯蒼白的臉色,問他:“你恐高?”
他搖了搖頭,說:“只是不太適應。”
“叮——”
電梯到達了頂層,電梯門緩慢向兩側移動,我帶着齊康出了電梯,管家和其他工作人員等候在了門口,殷切地說:“許先生回來了。”
我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又向他們介紹了一遍齊康:“齊康,我的太太,你們要好好照顧他。”
“是,齊先生好。”
齊康抓我的手抓得更緊了一點,他表現得很恐慌,也很局促,我拍了拍他的手背,勸當做安撫,然後和他手挽着手走過柔軟的地毯,越過門廊,進了客廳的門。
這處房子整體是歐式奢華風,最奢侈的莫過於一些常用的器具——不入口的用的是銀器,入口的則是金器。
年輕的保姆用金杯倒了兩杯醒過的葡萄酒,我遞了一杯給齊康,同他碰了碰杯,然後一飲而盡。
齊康也學着我的模樣,想一飲而盡,但他沒有喝過什麼酒,只喝了一半,就被酒精嗆出了眼淚,我冷眼看他咳嗽了幾聲,這才抽出紙巾遞了過去,對他說:“擦一擦眼淚。”
齊康擦了擦眼淚,又重新端起了酒杯,我用手指敲了敲桌面,保姆恰到好處地走了過來,我指了指齊康手中的杯子,說:“給太太換一杯果汁。”
“是。”
齊康很乖順地將剩下的酒杯遞給了保姆,像一個麵糰似的,柔軟可欺,能夠輕易被外力揉搓成想要的模樣。
但我不希望他一味地忍讓和善良,於是我問他:“你不太會喝酒,又為什麼要喝酒?”
“你遞給我的酒,我想試試看。”
“如果我遞給你的不是酒,而是毒藥呢?”
“……”
“怎麼,你也要試試看?”
我是在無理取鬧,但齊康依舊沒甚麼脾氣,只是沉靜地坐在那裏、看着我。
又過了一小會兒,可能是怕我會不高興,他用很小的聲音回答:“你不會害我的。”
“保姆要給你換果汁,你明明不願意,為什麼不拒絕?”
我剛剛一直盯着他看,他細微的表情和動作,無一不是在流露出想慢慢試着把剩下的半杯酒喝完的意思,但保姆走過去的時候,他又主動把酒杯遞了過去。
“因為你想讓我喝果汁。”
“我說什麼你就做什麼?”
齊康遲疑了一瞬,點了點頭。
我冷笑出聲,問他:“是不是你丈夫說什麼,你都會答應?”
他這次沒有猶豫,依舊點了點頭。
我身體向後靠了靠,內心已經很不痛快了,大腦里轉了轉怎麼狠狠地欺負他一番,面上卻不顯露,只是叮囑他:“如果不想答應的話,要立刻告訴我。”
齊康點了點頭,看他的神態,也知道他輕易不會拒絕。
我看了一眼站立在一旁安靜得像一個透明人的保姆,說:“讓廚房送些清淡的菜品,主食就不用了。”
“是。”
我和齊康面對面吃了頓晚飯,用過飯,管家親自送來了一個托盤,托盤上方是今天的報紙,報紙下面鼓起了一小塊。
我接過了報紙,管家將托盤遞給了齊康,上面赫然是最新款的鴻蒙手機,齊康沒有接,看向我了,我一邊翻閱報紙,一邊隨口說:“拿着,送你的。”
齊康接過了手機,管家悉心地遞過去一個小冊子,上面記錄了家裏的wifi密碼,還有各種電子用品的位置和密碼,齊康雙手接過,翻了翻,就放在了一邊。
幾個保姆開始收拾桌面,重新換了餐桌的桌布,點燃了蠟燭,送上了一些餐后的水果。
齊康在這個過程中似乎想幫忙,但窺視了一下我的臉色,還是沒有移動分毫。
他的目光明明滅滅,在最後一個保姆又安靜地站立在一冊后,眼神瞬間變得暗淡了下去——在過往的很多日子裏,他都是擔任着類似保姆的角色,但很顯然,我並不需要一個保姆,他也不可能比專業人士做得更好,這會讓他生出一點惶恐的情緒來,因為他不知道自己的價值是什麼。
我一邊翻閱報紙,一邊留神着齊康那邊的動靜。他沒有玩手機,沒有吃水果,像個木偶一樣坐在座位上,似乎正在等待我下一步的“指令”。
我無聲地嘆了口氣,將翻閱過的報紙隨手放在了一邊,對他說:“去幫我放洗澡水,叫保姆為你帶路。”
“好。”
齊康鬆了一大口氣,近乎喜悅似的,和保姆一起離開了餐廳,我盯着完美無缺的果盤看了一會兒,用叉子叉了一小塊橘子,放進了口中。
其實我並不喜歡橘子,只是依稀記得,齊康很愛這個。
但很可惜,齊康要麼是不喜歡橘子了,要麼就是不敢在我面前吃橘子了。
離開餐廳前,管家恰到好處地過來,詢問我是否要將家裏工作人員的人事關係交付給齊康管理——這也是相對有些資產的家族慣例。
我用手指敲了敲桌面,說:“還是由你管着,每月向他彙報一次,再向我彙報一次,他性子軟,容易被人矇騙,你多照顧些他。”
“是。”
“另外,聯絡宋律師,叫他明天過來一趟。”
“是。”
宋律師是我雇傭的律師團的頂級律師之一,不過相較於商業訴訟,他更出名的是做婚姻相關的法律顧問。
在鄉下的時候不過是辦了酒席,而在我與齊康正式結婚之前,我需要讓宋律師和他的助手幫我擬一份完美無缺的婚前協議——倒不是信不過齊康的人品,而是信不過齊康的腦子。
我的周圍算是一圈鐵桶,唯獨齊康會成為薄弱的一環,倘若他被他人矇騙,損失些許財產倒是小事,齊康極有可能被愧疚壓垮,做出些不理智的事情來。
我的大腦里思考着要分給齊康哪些家產,想得差不多了,這才起身去了浴室,一路上倒是和幾個工作人員碰了個照面,有男有女,眼裏都帶了幾分恰到好處的揶揄。
我雖然有過幾個情人床-伴,但從來都沒帶他們進過這個房子,這個房子對我而言意義非凡,或許我潛意識地也覺得,這裏只適合我太太入住,旁人是不適合的。
我邁進了主卧旁邊的浴室,齊康倒也不是全然無趣,他換上了和我同款的睡袍,又因為身量比我小上一圈,衣服寬寬大大的,有種別樣的情趣。
他發現我進來了,腳步很快地湊了過來,幫我解開了一件又一件的衣裳,有些生疏地丟進了臟衣簍里,又赤紅着臉,小聲地詢問了一句話。
我沒有太聽清,湊了過去,問他:“你在說什麼?”
他雙手攀附住了我的肩膀,咬着我的耳垂,又重複了一遍。
……
這次洗浴的過程耗費了比我預想的多了幾倍的時間,我們浪費了很多水,也浪費了很多的紙巾和濕巾。
齊康雙腿戰戰,但還是很認真地用毛巾幫我擦拭頭髮,我又親自教他怎麼用那款不像是吹風機的吹風機。
他幫我吹着頭髮,粗糙的指尖穿插進我的發間,我透過恆溫玻璃看着他溫柔的眉眼,有一種他或許是喜歡我的錯覺。
然而我一貫不會自欺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