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021
瀰瀰寢室里。
一行人圍坐餐桌,餐桌上異常豐盛擺放了六道菜。
因為有上次聚餐的經驗,所以在察覺熊貓有想坐她旁邊的意圖后,瀰瀰立馬把身側的椅子抱住,“不準坐我旁邊!”
“為什麼!”熊貓發出抗議。
“你、太、大、只、了!”瀰瀰逐字逐句說完,無視熊貓傷心欲絕的眼神,朝坐在她對面的狗卷招招手,笑容燦爛地拍了拍右側的椅子:“狗卷同學,你換個位置坐這裏吧。”
“……鮭魚。”不知為何,他好像不是很敢與她對視,看她一眼之後就快速移開了。
瀰瀰也不是很在意,給坐在她左側的真希夾了一筷子玉子燒。
只要熊貓別坐她旁邊就好啦。
“你們快嘗嘗看,這可都是我新學的菜式哦。”瀰瀰雙手合一,笑眯眯地說。
真希嘗了口,“還不錯。”
熊貓坐到了原本狗卷棘的位置,一坐下,就朝他一早就看中的油燜大蝦下手了。塞進嘴裏,立馬露出一臉幸福:“瀰瀰的廚藝一如既往的好啊。”
被誇獎了。
瀰瀰頗有些洋洋得意,卻偏偏裝作不是很在意的樣子:“還好啦其實。”
“這個也是跟悟學的嗎?”熊貓問。
因為他記得瀰瀰之前很拿手的土豆燜肉,就是五條悟教她的。
“不是啊,是我看網上教程學習的。老師那麼忙,哪有時間教我啦。”瀰瀰回答。
“不過,等開學的時候,瀰瀰的那個弟弟就也入學了吧。”熊貓一口一個蝦,滿嘴都是油,“好像是叫……伏黑?”
“是啊。”
“到時候就要升一年級了,帶我們的老師應該就變成日下了。”
熊貓對於高專的事情很了解,甚至是往屆畢業生里有什麼八卦趣聞他都一清一楚。例如上次發動百鬼夜行的最惡詛咒師夏油傑,其實是五條老師唯一的摯友這件事,瀰瀰也是從熊貓的嘴裏知道的。
“日下嗎?好像挺負責任的。”真希評價的十分中肯,“但沒有笨蛋教師實力強。”
聽到了這些討論,瀰瀰的情緒忽然就差起來,筷子一直戳着碗裏的米飯。
那邊熊貓還在忘我地說著日下部的優點,“雖然實力沒有悟強,但是在其他方面,卻比悟要靠譜很多。比如在上理科內容時,他會提前備課,然後用最有條理的方式講出來。而不像悟通篇都是‘先這樣,再那樣,然後咻咻咻最後唰唰唰,就得出結果了!’。綜合來說,是個十分穩重成熟的大人。”
瀰瀰忍無可忍,反駁:“不管怎麼說,都是五條老師更好吧!我才不要換老師!如果要換老師的話,我寧願留級!”
熊貓愣了下,隨即沒有任何潛在意味地感嘆了下:“瀰瀰意外地很黏悟啊。”
瀰瀰一噎,反應過來自己剛才一時情急說了些什麼。
莫名心虛。
也不知道該怎麼接話下去,索性用額頭抵着真希的肩膀,裝死。
真希早就習慣了瀰瀰這副宛如有「肌膚饑渴症」的性子,完全無視掉了瀰瀰的行為。等嘴裏的食物吃完,興味索然地搭話:“瀰瀰畢竟從小就跟那個笨蛋教師生活。”
“也是。”熊貓想起什麼般,熊貓眼一亮,“誒!我忽然發現一直以來居然都不知道瀰瀰姓什麼啊。”
“啊?”真希遲疑了下。
回憶起開學第一天時,瀰瀰在講台上的自我介紹:“瀰瀰,喜歡甜食。”
好像……的確是這樣?
不等瀰瀰說話,熊貓就已經大膽猜測:“不會是跟悟一個姓吧?五條?”
瀰瀰一把抓起兩隻碩大的沒有剝殼的油燜大蝦,就塞他嘴裏,氣急敗壞:“我才不跟老師一個姓!”
雖然剛被老師收養的時候,老師的確是半開玩笑似的跟她說過,‘不如跟他姓吧’這種話。
但她立馬就拒絕了的。
畢竟,就算是要跟他一個姓也要是結婚之後啊!結婚之前一個姓那算什麼嘛!豈不是真的就成了老師收養的孩子了!她才不要!她要跟老師結婚!
熊貓:“唔唔唔唔!”
瀰瀰狠心地繼續將油燜大蝦往熊貓嘴裏塞,語氣很不好:“就叫瀰瀰,沒有姓。不準再問聽到沒有。”
熊貓流着兩條麵條淚:“唔唔唔。”(我錯了。)
“哼!”
瀰瀰罷手,氣鼓鼓地坐在座位上,滿肚子都是火氣,飯都不想吃了。直到肩膀被人輕輕拍了下。
轉頭。
是狗卷棘。
他遞過來一顆蜜桃口味的糖果。
瀰瀰一時間忘了氣惱,接過來的時候還有些疑惑,她怎麼記得狗卷同學不愛甜食來着?最近好像經常隨身帶着糖果啊。
估計是想入神了,以至於忘記了轉移視線,瀰瀰就這樣直勾勾盯着狗卷棘看了十多秒。
狗卷棘的臉莫名紅了,他目光飄忽:“……大芥?”
瀰瀰這才回神,將糖果塞外套口袋裏。朝狗卷棘笑彎了下眼眸:“謝謝你哦,狗卷同學。”
狗卷棘平復好呼吸,也朝她彎彎眼睛。
……
由於熊貓招惹了真希的緣故,最後碗筷收拾的任務就甩給了熊貓。
熊貓委屈巴巴地抬起爪子,晃了晃:“你們確定嗎?不擔心盤子和碗被撓碎嗎?”
真希一副大姐頭的樣子坐在沙發上,拋去冷颼颼一個眼神:“敢弄碎一個,殺了你。”
熊貓痛苦得嗷嗷叫。
最後還是狗卷棘嘆口氣,拍拍熊貓肩膀:“腌高菜。”
熊貓立馬大鳥依人地撲進狗卷棘懷中:“棘!我宣佈今年高專的最佳好人獎必須頒發給你!”
狗卷棘:“……”
*
看着在廚房忙忙碌碌的狗卷,和守在廚房門口喊加油的熊貓,真希收回視線,調了個搞笑綜藝節目:
“對於狗卷那傢伙,你是怎麼看的。”
之前可能沒有發現,但剛才她就坐在瀰瀰旁邊,所以看得很清楚。狗卷那小子,絕對是對瀰瀰動了什麼心思。
“狗卷同學嗎?”瀰瀰滿不在乎,“是個蠻好的同窗啦,雖然因為咒言的緣故話不多,但能感覺到他是個很溫柔的人。”
“……只是把他當做一個挺好的同窗?”
“是啊。”瀰瀰轉頭,盯着真希佯裝認真看電視的側臉,緩緩揚起一抹笑,“真希是在擔心什麼嗎?”
真希下巴略微繃緊,“閉嘴。”
“好哦。”瀰瀰嘴角的笑容更大了,稍微撒了下嬌氣,就跟着一起看綜藝,等看到搞笑的橋段,就笑得往真希懷裏倒。
“你真的是……”真希一臉無奈又無語的表情,但還是隱隱縱容了。
瀰瀰乾脆不起來了,就腦袋靠在真希的肩膀上看綜藝,直到聽見身後有異動,她視線往後瞥了瞥。
便看到狗卷棘洗好碗,從廚房出來了。
在聽聞沒有碗盤損壞,熊貓抬起爪子擦了擦額頭並不存在的汗,一轉頭,正好與瀰瀰視線對上。
瀰瀰立馬沖他做了個齜牙咧嘴的鬼臉。
熊貓不甘示弱,也立馬做了個更丑更猙獰的鬼臉。逗得瀰瀰哈哈大笑。
“幼稚!”真希忍不住朝熊貓說了句。
狗卷棘贊同地點點頭。
“明明是瀰瀰先開始的啊!”熊貓頓時嗷嗷叫起來,並開始譴責狗卷棘胳膊肘往外拐。
沒多久,整個寢室就鬧成一團。
不可不說,熊貓在活躍氣氛方面的確很有一手。
瀰瀰枕在真希肩膀上,逐漸覺得不舒服起來,換了個位置,開始枕真希的大腿。真希並沒管,專心盯着電視機里播放的偵探電影看。這個電影瀰瀰看過了,對於看第一遍不是很感興趣,所以百無聊賴地打着哈欠睡了過去。
…
等假期結束。
三月份左右,他們就升為了一年級生。
今年的一年級只有一個人,伏黑惠。
身為他的學姐+姐姐大人,瀰瀰本該兼顧起關照他的職責。
但因為開學之後,儘管百般不情願、甚至還跟五條悟鬧了小情緒,都沒法改變班主任換成日下部的結果。所以瀰瀰一直悶悶不樂,不僅讓伏黑惠自己從新幹線來高專,還把帶他熟悉高專的任務都拋給了熊貓。
等瀰瀰情緒好些,總算是想起自己‘姐姐大人’的身份,伏黑惠已經入學一周了。
晚上。
瀰瀰抱着一堆零食就去找伏黑惠,結果發現他的寢室居然在三樓。
臉色頓時黑了。
原本男生宿舍這邊,三樓就只住了乙骨憂太一個人。現在多了伏黑惠,不僅如此,他們的宿舍還居然只隔了兩個寢室。
瀰瀰兇巴巴地開門進去。
伏黑惠剛要脫衣服洗澡,就看到瀰瀰大搖大擺地進來,他忙將脫到一半的上衣扯下去,頭疼:“……喂,你不會敲門的嗎?”
瀰瀰重重將寢室門關上,質問:“你為什麼要選三樓。”
伏黑惠愣了下:“——哈?”
“宿舍,你為什麼要選在三樓!你明知道我討厭那個人的!”
伏黑惠:“……”
他抓了抓頭髮,微微惱火:“你又沒跟我說那位學長住在三樓。並且五條老師是讓你帶我熟悉高專的吧,把我甩給熊貓學長的是誰?現在居然還跑過來興師問罪。”
瀰瀰有些心虛,目光飄忽起來。
好吧,
好像的確是這樣。
但…但是……!
“你換一間寢室!”瀰瀰仰着下巴,理直氣壯,“除了三樓,哪裏都可以。”
“不要。”
“為什麼嘛?”
“懶。”伏黑惠看了眼她懷裏抱着的薯片,挑了個喜歡的口味,拆開坐在沙發上吃,並且打開電視。
瀰瀰蹬掉拖鞋,跪坐在沙發上,搶他手裏的薯片。氣鼓鼓的:“你不答應就不準吃我的薯片。”
伏黑惠從茶几下面翻出一袋一模一樣的薯片,拆開繼續吃。
瀰瀰:“……”
“好嘛!不換就不換,”瀰瀰揚揚眉,“不過,你不準跟那傢伙走近關係,聽到沒有?”
伏黑惠沒回應。
瀰瀰去推他胳膊,“我跟你說話呢,你到底聽到沒有啊!”
“好煩啊你,我知道了。”伏黑惠隨口敷衍。
瀰瀰心情舒暢了點。
對於伏黑惠,她還是蠻信任的。
出於認識十年以來對他的了解,瀰瀰知道別看他現在答應的很敷衍,但不管怎麼樣,只要是答應下來的事情,他都會努力做到的。
心裏的鬱悶消散后,瀰瀰便自來熟地去伏黑惠寢室的廚房,打開冰箱,拿了盒超大的凍酸奶。
瀰瀰再次蹬掉拖鞋,跪坐在沙發上,將凍酸奶的盒子打開,挖了一勺率先朝伏黑的嘴邊遞去。
伏黑惠下意識張開嘴吃了。
等反應過來吃了什麼后,他轉頭,就看到瀰瀰已經重新挖了一勺塞嘴裏,臉上流露出幸福的表情。
伏黑惠眼皮一跳,已經隱隱有不好的預感:“喂……你剛才喂我的時候,用的哪個勺子。”
瀰瀰把叼在嘴裏的勺子取出來,舉一舉,“這個啊。”
“……”伏黑惠的臉瞬間黑了。
瀰瀰眨巴了下眼睛,又挖了一勺凍酸奶喂他嘴邊,“再給你吃一口?”
伏黑惠:“……”
他快速偏開頭,故意用兇巴巴的語氣掩藏自己不自然的情緒:“我不吃。”
“不吃就不吃,那麼凶做什麼。”瀰瀰嘟囔了句,舉勺子的手縮回來,將凍酸奶塞自己嘴裏。
他沒接話。
接下來全程,都擺着一副‘我很不高興’的臭臉。
等瀰瀰吃飽了,將凍酸奶往茶几一放。
伏黑惠下意識往上瞥了一眼,“為什麼會剩下這麼多。”——幾乎剩下四分之三。
瀰瀰:“吃不下了啊。”
“不是有小盒的嗎?明知道自己吃不掉為什麼還要拿這麼大一盒。”
“小盒不是我愛吃的牌子嘛。”瀰瀰將拖鞋穿好,拍拍伏黑惠的肩膀,“別那麼小氣嘛,小惠。如果實在是覺得太浪費的話,你也可以幫忙吃掉的嘛。”
“我才不吃!”伏黑惠將她的手拍掉。
“好凶。”瀰瀰不滿地嘟囔了句,然後趁機快速出手摸了把伏黑惠看起來刺刺的海膽頭。
伏黑惠:“……”
瀰瀰無視掉他要殺人的眼神,樂滋滋地雙手合一,“那麼,我就先回去啦。晚安哦小惠!”
……
瀰瀰走後。
看着放在茶几上被吃了四分之一、還剩下四分之三的凍酸奶,回憶起剛才兩人共用勺子這件事,他仰頭捂住眼,深深吐了口氣。
靜謐下,
他耳廓微微泛着紅。
但牙齒卻緊咬着,“真的是……煩死了。”這個一點距離感都沒有的五條翻版。
*
隔天。
瀰瀰悠哉悠哉地去教室上課。
日下部早早就在講台上了,在黑板上寫今天需要用到的公式。
雖然不是很想承認,但日下部在文化課的教學方面,的確要比五條老師認真許多。但……但還是比不上五條老師!
瀰瀰鼓着臉坐在位置上。
等又過去十分鐘,上課鈴響起。
日下部環顧教室,目光在靠窗的角落位置頓了下,問:“乙骨同學為什麼沒來?”
“啊這個,”熊貓舉起手,“忘記跟你說了,今天一大早憂太就被五條老師帶走了,說有任務要安排他帶帶一年級的伏黑學弟。”
日下部臉稍微黑了下,“事先一點消息都沒通知我,不管怎麼說,乙骨同學目前都算是我的學生吧!”
熊貓摸摸鼻子。
“算了。”日下部嘆口氣妥協,他剛才在說渾話了,什麼時候能有人要求那位最強做事之前先通知了?
這個人,不管怎麼看都還沒出生。
他翻開課本,“我們先上課,熊貓同學你課後把自己的筆記給乙骨同學,讓他抄一下。有不懂的地方讓他來辦公室找我。”
熊貓是整個班級學科最好的,所以日下部命他當了班長。
熊貓:“好。”
……
郊區。
從輔助監督的車上下來,伏黑惠看着眼前漆黑的【帳】,眸光沉靜。
輔助監督在一旁為他們介紹:“這個一級任務原本是要交由咒術協會的一級術師來做的,但由於五條先生的要求,所以交由一位解決。”
“五條老師要求的?”伏黑惠有些驚訝。
“是的。”
伏黑惠沉默了,雖然不知道五條老師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安排,但一定有他的深意。——雖然不是很想承認,但那個表面看起來很不靠譜的傢伙在如何提升實力方面,很強。
思考到這,他不由將目光瞥向身側。
那個背着武器袋的黑髮少年身上。
他額發略長,遮住上眼瞼,眼下帶着濃濃霧黑,不言不語的樣子看起來很陰沉。
這就是瀰瀰口中的乙骨學長嗎?
雖然跟他住在同一層一個星期了,但他們一次面都沒見過。
察覺到他視線,黑髮少年忽的偏頭看來,波瀾不驚的墨綠色眼睛對上他的。
伏黑惠一愣。
他不習慣與人對視,尤其是在這種偷看別人被抓包的情況下。正要轉移視線,出乎意料的,對方居然朝他笑了下,與他不言不語時陰鬱的氣質不同,他笑起來意外的有朝氣,“你就是伏黑學弟吧?這次任務我們一起,要加油。”
“啊,好的。”伏黑惠略怔地回應。
乙骨再次沖他笑笑,就主動朝【帳】內走去。
伏黑惠緊跟上去。
……
伏黑惠不是沒有祓除過一級咒靈,但眼前這隻一級咒靈的能力奇特,不僅可以將自己快速傳送至【帳】內任意角落,進行攻擊。還一旦面對式神,就會以吸收對方的咒力的方式快速提升自己的實力。
在召喚了脫兔、鵺、大蛇、玉犬后,這隻一級咒靈已經隱隱有近特級的實力了。
是個專克他的十種影法術的存在。
眼看大蛇就要突擊將咒靈的腦袋咬下,下一刻,咒靈就消失原地,出現在了他背後。速度太快了,而且雙手還保持着結印,完全躲避不開。
沒想到原本還遠離他五米的乙骨學長,居然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接近他,將他拉到了身後,用太刀將咒靈的攻擊擋下。
注入太刀的咒力太多,太刀碎開。
咒靈的利爪將乙骨的胳膊劃開一道一十厘米的血口。
“乙骨學長!”伏黑惠出聲。
乙骨憂太沒回應,在太刀碎掉的那一刻,他就果斷放棄刀柄,用力握拳,凝聚咒力朝咒靈用力揮去一拳。
【黑閃】!
咒靈被這一拳揍翻在地。
伏黑惠只是愣神片刻,很快就做出了反應,召喚大蛇將咒靈一口吞下。吞下咒靈后,大蛇滿足地發出一聲‘嗝~’,綜合實力明顯比之前提升了不少。
伏黑惠:“回去。”
大蛇消失原地。
伏黑惠連忙朝乙骨憂太跑去,看着他胳膊處血淋淋的傷口,緊張:“乙骨學長,你沒事吧?”
乙骨憂太抬起胳膊看了看,莞爾而笑:“沒什麼,小傷。”
伏黑惠略微鬆了口氣。
【帳】解除,等候在外面的輔助監督朝他們投來笑容,“辛苦了,一位。”等注意到乙骨受傷的手臂,和斷裂在地的武器時,輔助監督的笑容才微頓下,“您需要去醫院處理一下嗎?”
乙骨搖搖頭:“沒事,不用。”
……
轎車上。
伏黑惠和乙骨憂太一起坐在後座。
空氣安靜,氣氛沉默。
不知多久過去,伏黑惠還是忍不住朝乙骨憂太看去一眼。
他正用右手對準受傷的手臂施展反轉術式,但由於總是不熟練的緣故,試了好幾次,反轉術式都未生效。
他輕輕嘆口氣,似乎放棄了。
……這真的只是四級嗎?
伏黑惠回憶起他快到不行的反應力,和在戰鬥時使用出的【黑閃】,蘊含著的咒力無比強大,居然只是一招,就將近特級的咒靈揍翻。
驀然,乙骨再次覺察到他的視線,轉頭看來,笑笑:“有什麼事嗎?”——語氣溫文爾雅,但不知道為何,總有種難以接近的感覺。
伏黑惠略微垂眼,“剛才,多謝乙骨學長。”
乙骨憂太有些疑惑,過了幾秒才反應過來,伏黑惠說的是戰鬥時幫他躲避傷害那一次,寬慰似的朝他說:“沒什麼關係。我是學長,那麼做是應該的。”
雖然他這麼說,但伏黑惠並不太過意得去,尤其是看到他還在往外冒血的傷口。說,“乙骨學長,還是去醫院包紮一下吧。”
雖然剛來高專一周,但由於跟五條的那層收養關係,所以他也很早就認識了家入小姐,知道在咒術界除非是傷殘動骨,一般不會讓人去打擾她。
乙骨學長的傷,只能去醫院處理。
乙骨本想說不用,但怕伏黑惠愧疚,所以猶豫片刻,還是點頭了,“那好吧。”
開往高專的車,
突然拐彎,去了市醫院。
醫院裏。
伏黑惠去挂號。
乙骨憂太坐在候診椅上。
周圍來來往往的病人護士都很多,哭聲和爭吵也稀鬆平常。看着坐在候診椅上哇哇大哭說肩膀好痛的孩子,乙骨朝他遞過去一顆糖,同時不動聲色將趴在他肩上的三級咒靈祓除掉。
孩子的哭聲戛然而止。
父母卻以為他是因為收到了糖的緣故,朝乙骨道謝。
乙骨憂太笑着擺擺手。
“你們這群混蛋!”一道熟悉的聲音從乙骨右側忽然傳來。
乙骨下意識看去。
就看到穿着病號服的赤谷悠貴紅着眼睛,將自己手上的假肢取下來,重重摔在地上,沖醫生怒斥:“我們家花了那麼多錢!就是要你們給我裝假肢的嗎!我要自己原來的手!我原本的手呢!”
赤谷悠貴面前的大夫,正是他的主治醫生。在如此多人面前被下面子,臉色有些不佳。
與此同時,赤谷悠貴的家人也總算是緊趕慢趕趕來了,穿着打扮貴婦的中年女子抱住赤谷悠貴,帶着哭腔:“悠貴,冷靜點!”
赤谷悠貴還在神志不清地叫罵。
穿着筆挺西裝的中年男子直接給了他一巴掌,“你給我清醒一點!”隨即,連忙朝主治醫生尷尬笑笑:“抱歉,我沒教育好這孩子。”
主治醫生勉強給出好臉色,他將地上的假肢撿起來,遞給中年男子:“沒什麼,遭遇那種事情情緒不穩定很正常。”
中年男子連連說是。
兀地,赤谷悠貴揚聲:“爸,媽!那個害我變成這樣的臭女人,認識這個臭小子!”
瞬間,赤谷悠貴一家連同主治醫生的目光,全都落在了乙骨憂太身上。
*
回高專的路上。
伏黑惠明顯感覺到乙骨憂太的情緒不對勁。
他正臉微垂着,不知在想什麼,看起來心事重重。
……是錯覺吧。
他不言不語的時候,不也是這個樣子嗎?不管怎麼說都只認識半天而已,了解都還不深。就像他給人的第一印象一樣,看起來很沉鬱是個死氣沉沉的人,但笑起來的時候其實很溫柔陽光。
等到了宿舍樓下,伏黑惠與他告別。
他才總算是從思緒中回過神的樣子,微笑着:“嗯,拜拜。”
伏黑惠又看了他一眼,便轉身上樓回寢了,又是做任務,又是去醫院,他要好好洗個澡。
可一打開寢室門。
就看到了一個不速之客。
他眼皮一跳,“你怎麼有我寢室鑰匙的!”
坐在沙發上的瀰瀰將電視機關掉,轉頭看過來,神情看不出什麼,但語氣卻很危險:“剛才我都看到了,你們相處的很融洽嘛。”
伏黑惠看着被她折騰得亂七八糟的茶几,語氣很不爽:“吃完的薯片袋子不知道丟進垃圾桶嗎,還有飲料,不小心弄倒之後扶起來,不知道把桌子也擦一擦嗎?”
瀰瀰直接站起來,“不準轉移話題!”
伏黑惠看瀰瀰幾秒,說,“通過今天的相處,乙骨學長不管怎麼看都沒你說的那麼差吧。”
“哪裏不差勁了!”
“看起來脾氣挺溫和的。”伏黑惠收回視線,開始整理被瀰瀰弄得亂七八糟的茶几。
“那是他處心積慮裝出來的!小惠你明明是我這邊的,只是做一個任務而已,怎麼可以也被他的外表迷惑住!”瀰瀰捏緊拳頭,氣急敗壞,“他上次可是指使附身咒靈將我打成了重傷,現在還留着疤痕呢。”
伏黑惠收拾東西的動作微頓,抬起頭。
瀰瀰撅着紅唇,將外套脫掉丟在沙發上,把上衣的紐扣解開三顆,露出左肩上硬幣大小的紅色疤痕。
“你看,超級疼的好不好。他如果真的是脾氣溫和的人,怎麼會把我害成這樣。”
伏黑惠沒接話,視線停留在她肩上。
瀰瀰連忙趁熱再添一把火,“我最喜歡穿裙子了,現在這個樣子,夏天的時候弔帶裙都沒辦法穿了,我超難過的啊。”
伏黑惠略略直起身,湊近了點,然後伸手摩挲了下她肩上的傷疤。聲音莫名有些低:“什麼時候的事?你怎麼沒跟我說過。”
“就是那天跟五條老師表白的時候的事情啦,要說起來,我之所以沒能表白成功,也都怪他啊!他簡直……簡直是個超級糟糕的傢伙。”
輕輕摩挲她肩膀傷疤的手,忽然用力摁了下。
瀰瀰吃痛地‘嘶’了聲,忙後退一步躲開,“你做什麼!”
伏黑惠面無表情:“真正性格糟糕的傢伙,不管怎麼看都是你吧。覬覦自己的老師,還真是爛。”
這麼一番話,徹底將瀰瀰的火氣點爆:“你……混蛋伏黑惠!”
“哦。”伏黑惠頭也不抬,繼續收拾茶几去了。
瀰瀰氣得跺了兩下腳,拿起丟在沙發上的外套轉身就走,還把伏黑惠的寢室門超級用力地關上。
原本以為會聽到裏面傳來伏黑惠惱怒的讓她下次別這麼做的聲音,瀰瀰還特地在門口停留了下,結果半分鐘過去了都沒有。
瀰瀰更加生氣了,這一切都要怪乙骨那個傢伙!
正好她在宿舍樓下買果汁的時候,碰到了剛從操場回來的乙骨憂太。
彌(氣急)彌(敗壞)強行裝出和善的笑容來:“乙骨同學,好巧啊。要不要來一場組隊訓練?拒絕的話,完全不行的哦。”
…
………………
操場上。
瀰瀰比劃着木劍,打量站在對面的乙骨憂太。
因為有之前跟他訓練的經驗,所以她很清楚他的弱點。也不說‘開始’,瀰瀰就瞄準他的右腰攻過去,惡意滿滿。
卻不想這招居然被乙骨憂太躲過去了。
瀰瀰不死心,又試了很多次乙骨的弱點地段,結果無一例外都被對方輕易化解。
怎麼回事?
與對方甚至有點算是走神的態度不同,瀰瀰好幾次走極端攻擊乙骨的弱點,反倒疏忽了自身防守,雖然乙骨下手很輕,但瀰瀰精心打理的頭髮還是散了,凌亂地貼着面頰。
瀰瀰再次舉起木劍朝乙骨攻去,可不管怎麼樣都觸碰不到乙骨的弱點,反倒是她的後背、胳膊、側頸被木劍的尖端輕輕點了幾下。
雖然不痛,
但是……超級令人噁心!!!
裝模作樣給誰看呢!要打就用力打,如此這樣是顯擺自己的體術比她強嗎!
瀰瀰做了個假動作要攻擊乙骨的弱點,其實是趁對方躲避的空隙,快速將金線掏出纏繞住他手腕。
雖然乙骨快速用咒力護住了手腕。
但瀰瀰發動術式時,他的腕部還是一痛,手裏握着的木劍掉在了地上。瀰瀰趁機推到在地,就騎在他身上,揪住他的衣領用力揍了一拳他的臉。
目前整個高專,在此之前唯一不認識乙骨憂太的就是伏黑惠了,原本以為伏黑惠入學之後絕對是站在她這邊的,並且伏黑惠也對她做出了承諾啊,結果沒想到只是一起出個任務而已,半天的時間而已,伏黑惠就對他的看法轉變的那麼快!
他到底有什麼魅力!
氣死了氣死了氣死了氣死了!是這張臉看起來很值得信任嗎?的確是一副白蓮花的樣子,真是讓人看不慣!
乙骨用力咳了一聲,他艱難抬起手背擦了把嘴角的血,濃濃的烏黑下,墨綠色的眼睛平靜地看着她。
在這樣的注視下,不知為何,瀰瀰竟意外的覺得他與之前好像有些不同。
但很快她就拋棄了這種沒用的情緒,微眯着眼與他對視,“乙骨同學,你也不希望摔進草叢時那副蠢樣被大家看到吧?所以,請你以後自覺一些,離小惠遠一點。”
伏黑惠是她的,不管怎麼樣,她都不允許伏黑惠跟高專的大家一樣輕易地就被乙骨迷惑!
乙骨憂太依舊一言不發。
瀰瀰鬆開他衣領,甩甩手,站起身。雙手環胸居高臨下地看着乙骨憂太,“不管什麼時候,當初那句話始終適用你。”
“像你這樣的傢伙,就活該被欺負,也不可能得到什麼真正的朋友。”
“你啊,就別再做不切實際的夢了。”
……
乙骨憂太的臉色沉下來,瀰瀰卻很是享受他這幅表情,嘴角勾勾,轉身走了。
卻不想還沒走兩步,腳踝就被抓住了。
不等反應,她就被壓倒在地上。
見乙骨這條臭蟲居然敢反擊,瀰瀰惱羞成怒地掏出金線,卻根本沒做出什麼反抗,金線就被奪了過去,然後抽出一根將她雙手纏住,用力扣在頭頂位置。
手腕被自己的金線纏住,瀰瀰不敢發動術式,只能掙扎,手腕都被金線勒出了血痕,也掙脫不開。
疼痛使然,她眼圈有些紅,惡狠狠地抬起頭想要臭罵乙骨憂太一頓,卻不想即將脫口而出的惡言惡語,在抬頭的那一刻,全部消散在了嗓間。
他左膝蓋壓着她的雙腿,左手用力摁她的兩隻手腕,另一隻手則握成拳,朝她面門快速錘來。瀰瀰下意識閉眼,但那隻拳頭卻是錘在了她臉側的草坪上。
錘出了半米的深坑。
瀰瀰的心跳撲通撲通個不停,因恐懼而加快。
“瀰瀰同學,我真的生氣了。”——她頭頂上方,傳來乙骨憂太平靜到極致的聲音。
……
因為路燈隔得很遠的緣故,操場這片晚上向來昏黑。
如果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操場上有人。
瀰瀰就這樣萬分屈辱地被自己以前最瞧不起的人壓在地上動彈不得,並因為身側的那個半米深坑,而思緒陷入渙散,不知是疼是怕、還是覺得屈辱的眼淚,無知無覺的往下掉着。
兩人中最先理智回歸的是乙骨憂太。
他看着瀰瀰的眼淚,神情有些複雜,卻又像怕被瀰瀰捕捉到複雜情緒似的連忙垂下眼睫,鬆開瀰瀰,站起了身。
“……對不起,瀰瀰同學。”
見瀰瀰沒說話。
“……”乙骨憂太捏了捏手心,實在不知道再說些什麼,垂着頭轉身走了。
瀰瀰剛被嚇得失魂的意識這才回歸,意識到剛才發生了什麼,她頓時覺得受到了奇恥大辱。屈辱的眼淚掉得更凶了,狠巴巴地沖乙骨憂太的背影怒罵:“混蛋,垃圾!根都爛掉的臭——”
前方的乙骨憂太猛地頓住腳步,回頭。
“……!”不知是什麼情緒使然,瀰瀰下意識閉上了嘴。眼神兇狠氣憤,卻又帶着淡淡的慌地望着乙骨。
“……”乙骨站在那裏猶豫了下,還是朝瀰瀰走過來。
瀰瀰如臨大敵地往後挪了挪。
但乙骨的速度很快,走近她后蹲下,一把抓住她的手。
瀰瀰立馬顫着音罵起來:“滾…滾開!別碰我!!!”
乙骨憂太低着頭沒說話,額前的碎發垂着,將他眉眼遮住,在晦暗的環境下更加看不清他的情緒了。
他就這樣抿着唇,幫瀰瀰將纏在雙手上的金線解開。
等金線全部解開,露出了瀰瀰被金線勒得傷痕纍纍的兩條手腕。乙骨憂太使用反轉術式,等幫瀰瀰將傷口治療好,撿起地上的木劍,再次走了。
看着乙骨憂太逐漸消失在夜色里的背影。
再看看地上斷裂的金線,和半米深坑,瀰瀰哽咽了下,徹底哭出聲。
但也沒有哭出很大的聲音,因為不想讓自己的丟臉事迹被發現,所以努力壓抑着哭聲,只是冒出來零零碎碎的幾個哭音。
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