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
一回到寢室。
瀰瀰就轉着木劍,將滿屋子的藍色裝飾品、和裝着滿天星的花瓶,統統打碎。還有那些糖果果凍也一口塞一把,發泄似的用力咀嚼,至於這些天為了討里香喜好,特地買來的好多套藍色裙子,也全都被她撕了個粉碎。
——煩死了!!!
這個傢伙,這個傢伙,這個傢伙……!
回憶起乙骨憂太說不會將戒指借給她時的神情語氣,瀰瀰只覺怒火蹭蹭蹭地不斷上漲,真是噁心,真是垃圾!
等她打了幾把遊戲泄憤,情緒才稍稍平復下來。但看着亂七八糟的屋子,又開始心煩了。
既然要勾引詛咒女王當她的附身咒靈,就少不了這些她喜歡的東西。
又要重新去買了。
她又不像五條老師會瞬移,由於高專的特殊性,普通人進不來,也沒辦法讓店員幫忙將東西搬過來。
一路抱回高專,很累的好不好!
忽然,她想到什麼。
拿出手機。
[#瀰瀰#:小惠,聽說你們要開始畢業旅行了?]
對方沒一會就回復了:
[#小惠#:你從哪聽說的]
[#瀰瀰#:(笑嘻嘻)津美紀那裏呀,而且還聽說你們畢業旅行的地點選的是東京耶——]
[#小惠#:……]
[#小惠#:拒絕見面。]
瀰瀰直接無視了他的消息:[那就這麼決定啦,到時候我會去接你的]
[#小惠#:……你是看不見我上面那條消息嗎?]
[#瀰瀰#:(好奇)哪一條?]
[#小惠#:拒絕見面那一條]
[#瀰瀰#:小惠?咦,怎麼沒回了。是去睡了嗎?也對,時間已經很晚啦。那麼,拜拜——等你來東京的時候再聊吧]
[#小惠#:你倒是聽人說話啊!]
瀰瀰喜滋滋地將手機收起來,雙手合一地拍了一下。
太好了。
苦力找到了耶。
……
五天後。
瀰瀰一路哼着歌來到新幹線,卻四下張望了半個多小時都沒有看到伏黑惠。按理說他們整個年級出來畢業旅行,那麼多人,很好找的才對啊。
她看了下時間,已經18:00了。
冬日時段,六點的時間,天已經全黑了。
津美紀明明說伏黑惠是下午三點的新幹線,也沒聽說出事故新幹線延遲的消息。這個時間,早就應該到了才對啊。
瀰瀰眯了下眼,發出幽暗的光芒。
那就沒辦法了。
*
伏黑惠洗好澡從浴室出來,他一邊打着哈欠,一邊擦頭髮。眼睫耷拉着,一副沒什麼精神的樣子。
畢業旅行住的旅館,是五人一間。
儘管不情願來,但國中三年的集體活動大部分都被他推脫掉了。這最後一次,班主任特地找了他談話,苦口婆心說了半個多小時。
為了避免再聽他啰嗦下去,便不得不答應下來了。
頭髮擦到半濕半干,電話響起,他習慣性要接。卻停頓下來,注意到來電人名字:
瀰瀰。
“……”
他無視掉,將手機調至靜音,收進褲子口袋裏。
看着時鐘,差不多到飯點了。
正想出去隨便吃點什麼,就聽見一陣敲窗聲。
預感到什麼的伏黑惠身體一震,猛地回頭,就看到了雙手背後站在陽台上的黑髮少女。她穿着白色長裙,淺藍短襖,烏黑、微卷的長發被一條杏色髮帶鬆散系在身後,慵懶又可愛。她雙眼彎彎的,熱情打招呼:
“你不開窗戶,那我就用術式撬開了哦——”
“……”伏黑惠滿頭黑線。熟悉的頭疼感,又襲來了。
但還是不得不去開窗戶。
瀰瀰跟回自家似的悠哉悠哉走進來,看了看眼前五張地鋪,問:“哪個是你的?”
“不知道。”
“你不說我也猜得到嘛。”瀰瀰笑嘻嘻的,就撲在了最角落的那張上,裹住薄被打了個滾。
“……喂!你洗澡沒有啊就爬上去!”伏黑惠立馬上前扯瀰瀰。
瀰瀰死死抱着薄被不撒手,與此同時,還一臉無辜地沖伏黑惠眨眨眼,“為什麼不接我電話?”
“不想接。”酷哥冷言冷語,手部動作還緊抓着薄被,想從瀰瀰懷裏搶過來。
瀰瀰“啊”了聲,看起來委屈巴巴的,“為什麼不想接,小惠是討厭我嗎?以至於連我的電話都不想接。”
伏黑惠的臉越拉越長,“閉嘴,吵死了。”
“被最喜歡的小惠討厭的話,我會活不下去的……想想也是啊,像我這種人,說不定還是死了更好。這樣就不會給小惠帶來不愉快的回憶了。”
“我說……你有完沒完了!”伏黑惠捂瀰瀰的嘴,額頭冒出‘井’字,“再啰嗦我真的會宰了你。”
瀰瀰猛拍他的手:“唔唔唔唔!”(家暴家暴!)
也就是這麼個空隙,瀰瀰的雙手鬆開了薄被。
伏黑惠趁機將其一把扯過來。
瀰瀰忙伸手去搶。
伏黑惠立馬站起來,將被子高高舉起。佔了身高的優勢,瀰瀰不管怎麼跳都搶不到,乾脆去撓伏黑惠的癢穴。
認識瀰瀰快十年的伏黑惠光是看她眼神,就猜得到她想做什麼。所以疾退躲開,然後伸手抵住瀰瀰的腦袋,拒絕讓對方靠近。
就在兩人鬧得不可開交時。
屋外傳來隱約的交談聲,像是與他同宿的幾個男生回來了。
伏黑惠一把捉住瀰瀰,環顧四周發現沒有可以躲的地方后,一不做二不休,將瀰瀰蒙進被中拋到地鋪上。
他則坐在床邊,假裝若無其事的玩手機。
察覺到身後的瀰瀰想扒開被子出來,伏黑惠不動聲色地將手伸進去,給瀰瀰按摩頸部。
由於被按摩了最喜歡的地方,瀰瀰下巴枕着雙手,微眯着眼躲在被子裏不掙扎了。
門外的喧鬧聲越來越接近。
“是嗎?快要畢業了,井口那小子總算是鼓起勇氣向小鳥游同學告白了?”
“對啊,告白時說的那番話,嘖嘖,我都快要心動了。”
“陽仁你那天請假沒來,真的是太可惜了。不過,哎——我當時光顧着感慨了,居然忘記錄視頻,不然你就也能看到了。”
……
房間的拉門被拉開。
你一言我一語相談正歡的四人,將拉門關上后,立馬就注意到了房間裏、那個存在感極其強烈的黑髮少年。
他穿着黑色長褲、白色上衣,盤腿坐在床鋪邊上,左手拿着手機,右手伸進身後的被子裏,不知道在做些什麼。此刻,他正用沒有情緒的墨綠眼眸靜靜凝視着他們。
“……”
“……”
“……”
“……”
剛才還相談正歡的四人,頓時陷入了詭異沉默中。
隨即——
“伏黑哥好!”
他們鞠躬九十度,異口同聲地大聲喊道。
“……”伏黑惠一臉麻木,他現在已經沒有任何想糾正的慾望了,偏開頭,寡淡回應一聲,“嗯。”
然後氣氛再次僵住。
伏黑惠在等他們離開之後,把瀰瀰丟出去。但那四個人卻因為他的存在,而不敢亂動。
一時間,就連空氣都尷尬到了極點。
直到四人中勉強算是健談的高本裕撓撓腦袋,嘗試打破僵局:“那個……”
“伏黑哥,你的被子裏裝的什麼,看起來好鼓。”
問完這個的0.001秒,高本裕就在內心世界裏狠狠扇了自己一個大耳光。找什麼話題不好為什麼要問這個問題這個問題不管怎麼看都很奇怪啊怎麼辦伏黑哥不會揍我吧要死了嗚嗚嗚嗚嗚嗚媽媽!
卻不想伏黑惠只是抬頭看了他一眼,便波瀾不驚道:“玩偶。”
表面強顏歡笑、但內心世界已經淚流滿面的高本裕乾巴巴笑了兩聲,“原來是這樣,伏黑哥果然與普通人不一樣,畢業旅行帶的玩偶居然看起來跟人差不多高。”
“我喜歡等身玩偶。”
“這樣啊……哈哈……”高本裕拍拍右側的好友,牽強地沖他笑,“原來如此啊,原來如此。”
除了高本裕外,其他三個人也連忙強顏歡笑起來,“哈哈…是啊,原來如此啊……”
見氣氛總算是比之前要稍微融洽一點了,高本裕鬆了口氣,擦了擦額頭不存在的汗。結果一抬頭,就看到了讓他心臟驟停的一幕。
伏黑惠的臉色居然一瞬間變得比之前更加臭了!!!
天啊!
果然還是怪罪他問了不該問的問題的吧!
這一刻,如果不是被左右兩側的好友攙着,高本裕幾乎要下跪。他聲音發顫,“伏…伏黑哥……”
伏黑惠這才回神。
剛才躲在被子裏的瀰瀰忽然抓住了他的手,拉着他的手移到了她的肩膀上。見他手僵着不動,還拍了兩下,示意他快點按摩。
……真的很討厭沒有距離感的人。
伏黑惠抿了下唇,聲音有些不自然,“沒什麼,你們忙自己的事情去吧。”
“是!伏黑哥!”
他們攙扶着手腳雙軟的高本裕一齊鑽進了浴室。
浴室門被關上后,伏黑惠一把將被子掀開,正要兇巴巴說幾句,可想起來浴室里的四人,又硬生生將話咽了回去。
他隱忍地閉閉眼,等再睜開眼就已經恢復了酷哥模式,端着張無波無瀾的臉,將還在裝無辜的瀰瀰從床上一把扯起來,帶離房間。
走在旅店走廊里。
伏黑惠便將抓瀰瀰手腕的手鬆開了,然後遠離半米距離,“說吧,你來找我是想讓我做什麼。”
“你畢業之後不是也要來高專上課嘛。所以今天想提前帶你熟悉一下東京和高專的環境啦。”
“說得那麼好聽,其實是想讓我給你當苦力吧。”
“呀,被你猜到了。”瀰瀰俏皮地歪歪腦袋,然後快速黏上去,抱緊他手臂,有些無賴地說,“那也沒辦法啦,你已經被我逮住了。”
感受着壓在手臂上的柔軟。
伏黑惠:“……”
他黑着臉,甩甩手臂。
甩不開。
“別掙扎啦。被我逮住之後是完全逃不走的哦,完——全——”
“別一臉得意地說這種話好不好!”伏黑惠深呼一口氣,轉頭看她,頓一頓,臉上掛起微妙的表情,欲言又止,“還有。……你是真的一點自覺都沒有的嗎?”
“嗯?什麼。”瀰瀰眨了下眼。
伏黑惠用眼神輕點幾下被她抱住的手臂。
瀰瀰一副無知無覺的樣子也低頭看了眼抱他手臂的雙手,沒什麼問題啊,所以再次抬起眼,不明所以地跟伏黑惠對視。
“……”伏黑惠一哽,“我跟你這種笨蛋說什麼,應該去跟那傢伙說才對。……算了,總感覺跟他提了之後,事情會往奇怪的方向發展。”
“什麼奇怪的方向呀?”瀰瀰笑嘻嘻地問,湊他極近。由於瀰瀰身高到他下巴的緣故,呼吸都撲灑在了他的側頸上。
酷哥用手將她的臉隔開,死魚眼:“別湊我那麼近。”
“好凶哦……”
他們如此奇怪的行走方式,很快就吸引了一些人的注意。尤其是曾經被伏黑惠揍過的三個真·不良少年。
在伏黑惠走到他們附近的時候,他們立馬站筆直、然後鞠躬九十度,高聲:“伏黑哥好!大嫂好!”
伏黑惠雖然覺得這個稱呼很羞恥,但長久以來,已經有了一定的免疫力,能做到若無其事地走開,裝作對方不是在沖他喊。
可在聽到後面的那句‘大嫂好’時,他的面無表情還是沒端住,嗆到般猛烈咳了兩聲,“喂,你們幾個……在亂喊什麼。”
看着散發著陰沉氣勢的海膽頭大魔王,三個真·不良少年怕得抖起來。
“小惠那麼凶做什麼。”瀰瀰擺擺手,然後轉頭沖那三個不良說,“糾正一下哦,我是小惠的姐姐啦。”
“姐姐大人好!”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他們朝瀰瀰投來感激目光,再次鞠躬。
“乖哦。給糖吃。”瀰瀰從口袋裏掏出一把糖,塞他們手裏。
三個真·不良少年雙手抱糖,看着瀰瀰那張姣好的容顏,流出麵條淚:“姐姐大人……好善良,好閃閃發光!”
“這沒什麼的啦。”
瀰瀰笑眯眯轉頭,就發現剛才還在的伏黑惠已經不見了。
遠遠的前方,黑髮少年雙手插兜、埋着頭走得飛快,光看背影就能感知到他滿滿的嫌棄。
“……一聲不吭就走掉的傢伙真是爛!”
瀰瀰趕忙追上去。
*
等將藍莓味糖果、各味果凍、十多束滿天星都買好,瀰瀰又挑選了三套藍色系的裙子。雙手背後悠哉悠哉地走出商場。
而她身後。
伏黑惠臭着個臉,大包小包。
“啊呀,如果沒有小惠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呢,不如就請你吃可麗餅好啦!”瀰瀰嗓音嬌滴滴帶着毫不掩飾的愉悅。
“……隨你。”伏黑惠用無所謂的語氣回應。
他肚子的確是有點餓。
畢竟他洗好澡之後,本來就是打算去外邊吃點什麼的,結果就被她纏住出來購物啊。
見瀰瀰笑眯眯、一副看透他的表情,他看似平靜地轉移視線,找話題,“聽五條老師說,你跟那個人總算是表面能和平共處了?”
五條悟的原話是:
雖然知道瀰瀰肯定在憋着什麼壞啦,但能不繼續做過分的事情激怒詛咒女王而受傷,也算是很好的結果啦。
——他說這句話時,豎起一根手指,笑得十分開懷。一副心知肚明瀰瀰在憋什麼壞的模樣。
瀰瀰點點頭:“是啊。”
“你為什麼討厭他。”
“沒什麼特別的原因啦,單純看他不順眼而已。不過,”瀰瀰正色起來,一臉嚴肅地告誡,“你入學之後,在高專關係最好的人不管怎麼看都是我吧,所以我討厭的人,不要求你也跟着討厭,但你必須跟我統一戰線不準跟他走近關係!”
伏黑惠敷衍,“啊嗯,好。知道了。”
瀰瀰心滿意足。
所以買可麗餅的時候,犒勞似的給伏黑惠買了兩份。
等可麗餅做好的中途,瀰瀰百無聊賴地玩手機。這時,店裏忽然進來一行奇怪的人,領頭的是個穿着五條袈裟的長發青年,一左一右跟着兩個女高中生。
黑色短髮的女生看起來略有些沉默寡言;
白色扎着丸子頭的女生則要活潑不少,一直在嘰嘰喳喳地說話。
忽然。
她們的交流聲頓住。
黑髮青年奇怪地朝她看來一眼,注視了她兩秒后,露出個溫潤的笑來,“怪不得今天沒在高專看到你。”
瀰瀰覺得這段話說不出的古怪,眯起眼睛打量了下他。
最後確定。
這個人她並不認識。
對方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再次笑笑:“你沒見過我。但你的老師是我摯友,對於他收養的孩子以及學生,我都是很了解的。”
五條老師的朋友?
她怎麼沒聽五條老師提起過他有朋友?
“我有一個問題想問你們,對於咒術界的未來,你們是怎麼看的?”他不動聲色地走近幾步,尾音勾着笑意。
伏黑惠空出一隻手,將瀰瀰扯到他身後,面無表情地看着黑髮青年,聲音平淡:“沒什麼看法。”
“這樣啊,”黑髮青年露出可惜的表情,轉而探頭看向被迫藏在伏黑惠身後的瀰瀰,笑眯眯地問,“那你呢,瀰瀰。”
對於他知道自己名字這件事,瀰瀰很平靜地接受了,用無所謂的口吻說,“五條老師怎麼看,我就怎麼看。”
“這樣嗎?”黑髮青年露出個捉摸不透的笑來,“我明白了。”
這時他們的可麗餅也做好了。
瀰瀰接過來,抓着伏黑惠的手就離開了可麗餅店。
遠遠走開十多米后,瀰瀰回頭朝可麗餅店的方向看去一眼。能看到黑髮青年正無奈地攤着手,跟扎着丸子頭的少女說著什麼。
這個人……
很強。
瀰瀰對於強者的感知力,一向很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