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
隔天。
瀰瀰繼續纏着乙骨憂太,刻意在宿舍樓下等他一起去上課,上課的時候偷偷拋給他幾顆糖,體能訓練的時候、也爭着搶着要跟他一組。
就連五條老師都哈哈大笑着誇獎她,說她是個會積極帶領同窗融入新環境的乖孩子。——雖然不太清楚乙骨已經入學幾個月了,為什麼還要說“新環境”,反正五條老師是因為這件事,獎勵了她幾款很難搶的遊戲機就是了。
今天跟他相處的氛圍跟之前幾天比,融洽了不少。
之前幾天,每次她靠近,乙骨憂太都如臨大敵,很警惕。像一隻隨時驚醒着要做逃跑準備的小鹿;
而今天,可能是昨天敞開心扉談了一次的緣故。他笑容多了不少,跟她說話時,也不再是小心翼翼的附和,學會了主動找話題。
如此多相處了半個月左右,乙骨憂太已經習慣了下樓的時候,在宿舍樓下等瀰瀰。
瀰瀰化好妝下來,乙骨憂太已經買好了早餐。
“給你,是昨天你提過想吃的灌湯包。”
瀰瀰接過來,“非常感謝!憂太。”
“沒什麼的。”
兩人之間還隔着一米的距離走路,他們之間話題最多的時候,就是討論里香的時候。
“里香醬是不是很喜歡藍色?”瀰瀰突如其來問了句。
乙骨憂太有些詫異她怎麼知道里香的喜好,但還是回答:“嗯,正因如此,里香還很愛吃藍莓。”
“里香醬真可愛。”
“哦對了,”瀰瀰掏出一把五顏六色的糖,把藍色的糖果全都跳了出來,遞給乙骨憂太,“給里香醬!都是藍莓口味的。”
乙骨憂太愣神片刻,露出笑來,輕聲:“謝謝你,瀰瀰同學。里香一定很開心。”
“沒什麼啦。”
他們有說有笑地到了教室,教室里還沒有人。
乙骨憂太開始打掃教室的衛生,擦黑板、掃地、給每張課桌都擦一遍……
瀰瀰也跟着做。
雖然表面看起來跟乙骨憂太做這些事情很開心,其實內心煩得要死。要知道她以前都是卡點來教室上課的,結果這些日子,每天都要早醒一個小時,就是為了跟他一起來教室打掃衛生。
真的是……
煩死了煩死了!
這些東西有什麼好打掃的啊!高專又不像那些普通高校每天還要安排人值日!
瀰瀰一邊擦玻璃,一邊打哈欠。
正在掃地的乙骨憂太發現了,“瀰瀰同學你很困嗎?”
“啊,還好啦。”瀰瀰擺擺手。
“要不,你趴在桌子上休息一會吧,玻璃待會我來擦。”乙骨憂太說。
瀰瀰作勢推脫兩句,然後再‘不小心’打個哈欠,乙骨憂太就更加堅定讓她休息了。瀰瀰坐在座位上,看着掃完地就去擦玻璃的乙骨憂太,一時間有些不理解這些事情有做的必要嗎?高專的文化課並不多,一個星期頂多在教室上三次課。清潔阿姨都是隨便掃掃地糊弄了事,他為什麼要做的那麼認真,是為了讓別人記他的好嗎?
瀰瀰沉思。
應該也不是吧?
畢竟在此之前,那麼多個月過下來,她都沒發現教室一直都是他在打掃……哎呀!想這些做什麼,無聊透頂,他愛做就做唄,關她什麼事。
瀰瀰伸了個懶腰,趴在桌子上就睡了過去。
等她迷迷糊糊醒來,就發現熊貓和狗卷同學也已經來了。
她揉着眼睛坐起來。
披在她後背的兩個外套就掉了下來,瀰瀰下意識將外套在落地前接住。這才發現這兩個制服外套,披在最外面的是黑色的,而裏面的是白色的。
……白色的?
瀰瀰抬眼環顧了下教室,就看到了坐在座位上穿着黑色無帽衛衣、跟熊貓聊天的乙骨憂太。
瀰瀰轉頭。
又看到了穿着白色短袖的、耷拉着眼睛,在補作業的狗卷同學。
察覺到她的目光。
狗卷棘抬起眼眸,拿出手機:
-睡醒了?
瀰瀰眨了下眼睛,舉了舉手裏的黑色制服外套,“狗卷同學,你不冷嗎?”
他低頭敲字,然後繼續舉給瀰瀰看:
-不冷。
-你怎麼那麼早來教室,還趴在這裏睡覺。會感冒的。
瀰瀰不太想將乙骨憂太做的好事告訴大家,這樣他們不就對乙骨憂太感官更好了,她才不樂意呢。
於是扯了個模稜兩可的謊:“今天起太早啦,我以為我不困的。”
瀰瀰將狗卷棘的外套還給他。
站起來,走到乙骨憂太的座位,將他的外套也遞過去。
乙骨憂太坐在座位上,穿外套。仰頭看她時微微笑着,很純良無害:“瀰瀰同學,熊貓同學說今天食堂有鰻魚飯,我記得你很喜歡吃的,我們中午一起去吃吧。”
“好啊。”瀰瀰笑容燦爛。
“憂太現在跟瀰瀰的關係真好啊,我都感覺自己插不進去話了。”熊貓一臉感慨。
乙骨憂太眼睛微睜,隨即撓着腦袋,靦腆地說:“啊,這個……不管怎麼看,熊貓同學跟瀰瀰同學的關係都要更好一點。”
熊貓滿是期待地看向瀰瀰:“是這樣的嗎?瀰瀰。”
瀰瀰淡定地瞥了他一眼,什麼話都沒說就轉身了。
熊貓大受打擊,哀怨的目光落在乙骨身上。
乙骨憂太嘴角頓時一僵。
…
回到座位上,瀰瀰發現狗卷棘在補數學作業。
瀰瀰的數學不好,但是伏黑惠數學很不錯。所以瀰瀰將作業本拿出來,放在狗卷棘的座位上,“再過十分鐘就要上課啦,抄我的會更快一點。”
狗卷棘緩慢地眨了眨眼睛,最後快速收回視線。他垂着眼睫,頓了一會,才將瀰瀰的作業本打開。
——字跡工整,很娟秀好看。
狗卷棘低頭照着抄。
瀰瀰則雙手抱着椅背,跪坐在椅子上,無事可做般看狗卷棘寫作業。忽然,她伸出手,指着一行公式,“差點忘記了,你看這裏。”
她的指尖距離狗卷棘的手只有分毫。只要再稍微靠近一點點,就會觸碰到。
她沒發覺狗卷棘忽然滯了下的呼吸,和一動不動像個木頭雕似的手,繼續說著:“因為作業全都完成正確一看就很不合理啦。所以我這道題的公式故意寫顛倒了兩個。”
“你快改正過來。”
“如果顛倒的順序一模一樣,那我們兩個可就太有嫌疑了。老師一眼就能看出來我們是互抄作業的共犯。”
“……”
見狗卷棘紫眸垂視在她指尖上,好像在發獃。瀰瀰忍不住輕輕戳了戳他的胳膊,“狗卷同學?你在聽嗎?”
“……”他喉嚨微微一動,目光下意識追隨瀰瀰的指尖落在自己的胳膊上。直到瀰瀰忍不住再次戳戳他,才一下反應過來,慌亂地將本就拉到最高的衣領又往上扯了扯,“木魚花!木魚花……”
見瀰瀰一臉不理解。
狗卷棘努力平穩呼吸,拿出手機打字:
-我知道了,瀰瀰同學。
瀰瀰一邊讀,一邊點頭,朝他一笑,“那作業抄完之後,就拜託你順便幫我交掉啦。”
“……鮭魚。”
他下半張臉被衣領遮擋,嗓音又悶又啞。
瀰瀰沒管了,安安分分趴在自己的課桌上玩手機,等五條老師來教室上課。
*
晚上。
吃過晚飯。
瀰瀰和乙骨憂太就相約着來到操場,訓練體能。這件事,是他們這麼多天以來一直在進行的。
訓練結束后。
瀰瀰坐在草坪上,丟給乙骨憂太一瓶汽水。
乙骨憂太將汽水接住,“謝謝。”
“不用這麼客氣的啦,我們不僅是同窗,還是好朋友呀。”
“……那,”乙骨憂太猶豫着說,“那我下次克制一下,盡量少道謝和道歉。”
“嗯嗯,對了憂太。”
乙骨憂太正喝着汽水,聞言一邊喝、一邊朝她的方向看來。
“跟狗卷同學和熊貓比,我和你的關係是不是要更好一些?”瀰瀰一臉正色。
乙骨憂太完全沒想到會是這個問題,差點被嗆到。他咳了幾聲,用手背擦着嘴角,“瀰瀰同學……?為什麼要問這個問題。”
“這個問題在我看來很重要。”
“啊?”
“因為我想知道自己在憂太心裏是處於什麼樣的位置。”瀰瀰認真地注視着乙骨憂太的眼睛,“所以,能告訴我嗎?”
“啊,這個——”乙骨憂太看起來很為難,他看一眼草坪,又抬眼看一下瀰瀰,最終深呼一口氣,像是做了不得了的決定,才認真回答:“……嗯。”
瀰瀰的眼睛瞬間亮了。
乙骨憂太沒看瀰瀰,低着頭,聲音很小地說:“雖然跟瀰瀰同學以前相處的不是很愉快,但是認真了解瀰瀰同學以後,便發現瀰瀰同學真的很好。”
“狗卷同學和熊貓同學雖然也很好,但……但是只有瀰瀰同學會教我打遊戲,帶我去吃各種甜品,陪我一起打掃教室,晚上一起訓練體能。所以,我覺得瀰瀰同學對我來說,是很重要的朋友。”
瀰瀰雙手合一,脆生生的:“太好啦——!”
“憂太也是我最重要的朋友哦,沒有之一!那麼……你的戒指能不能借給我幾天?”
“……戒指?”乙骨憂太有些愣神,他下意識摸了下掛在脖間的戒指,“你是說,里香送給我的信物嗎?”
“是啊。”瀰瀰笑起來時,眼睛如同彎彎的月牙,很好看。她輕聲,“雖然一直以來都沒有與里香醬說過話,但我非常喜歡她,總是忍不住想要多了解一些她的事情。所以能不能借給我幾天,讓我研究一下里香醬喜歡的戒指款式?”
這麼多日的蟄伏,就是為了這一刻。如果說詛咒女王與乙骨憂太的媒介是這枚戒指的話,那麼,如果她得到了戒指,再得到詛咒女王的認可,是不是說,詛咒女王很有可能就變成她的了?
瀰瀰回想起堆放在寢室的,一堆藍莓口味的食物、藍色的裙子、還有各種牌子的果凍,以及各色的滿天星。
都當上最好的朋友了,應該會借給她幾天的吧。
瀰瀰很有自信。
卻不想乙骨憂太愣了幾秒,等反應過來后,就堅定地搖搖頭:“對不起瀰瀰同學,這是里香送給我的很重要的信物,無論如何,我都不能轉交給別人,即使只是借用幾天。”
“……”
瀰瀰的眼神逐漸開始變冷。
但好在這一片光線晦暗,乙骨憂太並不能看見。
她心裏憋着一團火,說出來的話也變得陰陽怪氣起來:“這樣啊,看來在憂太的心裏,其他人永遠都比不上里香醬。那麼在里香醬的心裏,應該也是如此吧。我不管怎麼樣,都擠不進你們之間咯?”
乙骨憂太頓時慌起來,連忙擺手:“……不是的!”
“瀰瀰同學是我最好的朋友,而里香是……”
他結結巴巴,好半天才想好到底該怎麼說,“瀰瀰同學那天跟我說的話,我回去之後好好想過了。里香給予了我那麼沉重的愛,如果我什麼都不回應,實在是太差勁沒擔當了。所以……所以我已經決定將自己所有的愛都交給里香了。”
“瀰瀰同學,你……”乙骨憂太神情很緊張,他耳根紅透,還有往臉頰蔓延的趨勢。
瀰瀰努力了會才調整好情緒,抬起眼睛調侃着,“你別這麼緊張啊,開個玩笑而已嘛。”
“原來是這樣啊。”乙骨憂太總算喘了口氣,他抬起袖角擦擦額頭的汗,“瀰瀰同學下次不要說這樣的話了,會跟上次在熊貓同學的寢室玩真心話大冒險一樣,很容易讓人誤會的。”
“是嗎?不過的確很讓人羨慕啊。”瀰瀰攤攤手。
“什麼?”
“我也好想有個像憂太這樣的人來愛我啊。”
“噫??”乙骨憂太的身體再次緊繃起來,眼神慌亂,不敢看瀰瀰,“……啊?這個……這個——”
“哈哈哈哈,你又上當了!”
“……”乙骨憂太緊繃的身體再次放鬆下來,嘆了口氣,有些無奈,“……瀰瀰同學,我下次不會再上當了。”
“是嗎?”
“嗯。我很容易相信別人。”他微側過頭看向瀰瀰,無力地笑了下,“因着這一點,所以很多當我都只願意上一次。剛才是大意了,所以才會被瀰瀰同學騙了兩次,第三次,我不會再上當了。”
“那看來你還蠻警惕的。”今晚的計劃失敗,瀰瀰懶得再跟他閑扯,將地上的木劍撿起來,扛在肩上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