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為了將討論的空間留給亞當斯們，基裘和柯拉奇暫且離開了房間。
“媽媽，你覺得基裘姨媽是在鬧脾氣嗎？”星期三問，這會讓他們決定要將行動定位於心理戰術還是刺激療法。
莫緹西亞自信地說：“基裘一定是在鬧脾氣。她失蹤之前正在因為青春期和媽媽吵架，因為媽媽不同意基裘和她當時喜歡的男孩子戀愛，媽媽認為那個男孩有點太下流了。”
“有多下流？”帕斯利問，“他是學校里的橄欖球隊隊長？前女友是啦啦隊的？假期會和家裏人一起去海灘度假？”
莫緹西亞搖了搖頭，為妹妹年輕時被愛情蒙蔽雙眼的行為痛心疾首：“喔，沒你想的那麼簡單，帕斯利。冥王在上，那家人是我見過最可怕，真不知道他們的家庭教育到底存在與否。他們家族世代都是律師、牙醫、股票經理人，基裘喜歡的那位男孩更是變本加厲，他從小勵志成為總統，而且小時候就參加過童子軍，還在結營儀式上得到了一枚獎章。”
家裏的三個孩子都無聲地瞪大了眼睛。
“聽起來極度糟糕，基裘姨媽怎麼會喜歡上那種人？”星期三無法理解。
“初戀都是來勢洶洶又不講道理，我們總會在最衝動迷茫的年紀墜入愛河。”莫緹西亞的話頗具哲理，“不過你們幾個孩子我不擔心，你們都是游泳高手。”她說著拍了拍幾個孩子的腦袋。
“但現在基裘已經醒悟過來了，她加入的這個家族顯然非常優秀。”戈梅斯說，“每一位亞當斯家族成員最後都會迷途知返！”
“沒錯，她已經不是當年那個會穿着粉色款的小馬寶莉周邊T恤在家裏到處亂晃的叛逆少女了。”莫緹西亞高興地說，“她只是有些害羞，沒法主動說出和解的話。作為姐姐我要包容她，對了，就讓我們來玩一些家族傳統的小遊戲吧。在遊戲的樂趣中我們一定會重拾舊日溫情。”
“喚醒死人！”星期三和帕斯利異口同聲。
“刑具體驗！”羅萊蕾喊道。
羅萊蕾和自己的哥哥姐姐差了八九歲，她這個年紀的亞當斯里流行的小玩意兒和星期三與帕斯利小時候玩的玩具不是一回事。
“這是你們的小遊戲，孩子們。我和基裘的那個年代，家族會要求我們獨自前往沼澤抓回十三隻毒蛙，並把它們的皮都剝下來。”和孩子們又差了二十幾歲的莫緹西亞說出來的遊戲，與現在流行的兒童遊戲更加不是一回事了。
“《古典巫術與黑魔法器具·學齡前兒童適用版》？”羅萊蕾問。
莫緹西亞向她投去讚許的目光：“答得好，羅萊蕾。看來你外婆為你佈置的作業你都好好完成了，還自己做了預習。”
“我們一會兒就和基裘一起玩這個古老的家庭小遊戲吧。”莫緹西亞非常期待，“在當年的那群女孩里，我們兩個可是手最快的，被一起稱為‘姐妹剝皮手’。我想想就覺得喜悅萬分，真是美妙的黑色童年。”
莫緹西亞沉浸於即將和妹妹一起回味家庭時光的幸福中，另一個房間裏，基裘和柯拉奇的對話卻不怎麼讓人愉快。
“柯拉奇女士，您到底為什麼要讓我將他們放進來？他們背後的東西看起來非常危險！”基裘說。
柯拉奇瑩白走到一邊的窗前，瑩白的身體在空氣中劃出一道淡淡的痕迹：“我比你更清楚梧桐背後的那個東西有多恐怖。”
“那是來自地獄的魔鬼，會用一切方式誘惑你，然後奪走你全部的所有物。”
“要說為什麼我這麼清楚的話，因為，我的一切正是被他奪走的……”
“我的青春、我的愛情、我的家人、我的勝利、最後還有我的生命，我會淪落到現在這個樣子，全都拜那個男人所賜！”
“在人間停留了這麼多年，久到連黃泉之國都將我的名字忘卻了，我做這一切都是為了等待一個復仇的機會。我要將他拖入深淵，與我一起迎來毀滅。”
柯拉奇身上的光芒變得強烈，但她的身體也變得更加透明。那樣的光芒正是以她的情感與生氣作為燃料亮起，與她心平氣和時柔美的狀態大不相同。
基裘在她身後靜靜地看着，任由柯拉奇被複仇的火焰驅使。直到柯拉奇平靜下來，基裘才再度開口：“這麼說，您並不確定他們是不是我的家人。”
“是的，我只是想要復仇，並且希望世間能少一個像我一樣的受害者。”柯拉奇說，“那家人的小女兒你看到了吧，她就是那個男人選中的嶄新羔羊。他會不斷誘惑她向自己許願，要求對方支付越來越高昂的代價，直到最後將自己的靈魂都抵押出去。到那個時候就太晚了，我必須阻止這一切。”
“我明白了。”基裘點點頭，“柯拉奇夫人在這裏生活了這麼多年，每一代揍敵客家族的成員都受到您的關照，在我初來乍到的時候，您也對我多有幫助，我願意幫您實現這個願望。”
兩人對話的房間角落裏，一隻渾身漆黑的蜘蛛正安安靜靜地趴在自己的網上，對一頭撞死在網裏不斷掙扎的獵物熟視無睹，它無機質的八隻眼睛裏，只有基裘和柯拉奇。
這是揍敵客家的二兒子糜稽最新仿製的監聽蜘蛛機械人，他向自己的父親得到了許可，將自己的作品投放在家裏各處，用來檢測實戰應用性。
不用擔心家族成員的私隱被侵犯，以他們的能力絕不可能無法察覺這些監聽機械人。如果他們感到冒犯的話，立刻就會動手將其摧毀的。
“好像有什麼很有意思的事情要發生了！”糜稽摘下監聽的耳機，胖乎乎的臉上神色興奮。
糜稽覺得，既然媽媽不在意她和柯拉奇女士的對話被自己知道，那她肯定也不會介意他們在計劃執行時圍觀的。他決定叫上自己的弟弟，現在只有3歲的奇犽一起去湊個熱鬧。
揍敵客家這一代的孩子裏，大哥伊爾迷今年15歲，現在正在外面執行任務，排行老四的亞路嘉正是抱著兒童玩具流口水的年紀，新出生的柯特還要吃嬰兒輔食。
思來想去，只有弟弟里年紀最大的奇犽能被叫上了。
這時候的糜稽和奇犽都還是小孩子，關係遠比日後好得多。
“喂，奇犽！”糜稽找到了在庭院裏玩滑板的弟弟，“你想不想來看一些有意思的東西？”
有着雪白頭髮和海藍色貓眼的小男孩聞言動作漂亮地從滑板上跳下來，跑到哥哥身邊問：“是什麼有意思的東西？”
“你跟着我來就知道了！”糜稽同時監聽了兩個房間的對話，但故意沒有把莫緹西亞提出的“挽回基裘的項目”說出來，他想看看奇犽到時候的反應。
奇犽被糜稽帶着來到庭院的某處，看見了站在那裏的母親，以及一大家子蝙蝠一樣的人。
“他們是誰？”奇犽感到有些新鮮，他幾乎沒在家裏見到過外人。
糜稽不在意地回答：“無關緊要的人吧。”
“奇犽也來了！讓媽媽好高興！糜稽你真是做了件不錯的事情啊。”基裘看到奇犽后變得很開心。
“這是你的孩子們嗎，基裘。”莫緹西亞看到兩兄弟——尤其是糜稽，眼中露出欣賞的神情，“看看這個孩子，他漆黑的頭髮，肥胖的身材，還有被肉嘟嘟的臉頰擠得眯起的雙眼……我看一眼就知道，他的身體裏毫無疑問流着亞當斯家的血！其他人根本不會長得這樣奇形怪狀！”
“……哈？！”糜稽青筋一跳，“你這……在說些什麼啊！”
看着莫緹西亞夫人身上的喪服，再看到她蒼白如死屍的肌膚，還有那種彷彿精神失常的胡亂言語……糜稽一時間不確定罵“瘋女人”，到底會不會到達侮辱她的效果。
“基裘，這個孩子有傳染病嗎？”莫緹西亞對糜稽越看越喜歡。
“……啊？？”奇犽聽到這話大受震撼。
基裘不悅地抿起嘴唇：“糜稽和奇犽怎麼會有傳染病！揍敵客家的孩子每一個都非常健康，他們都會平平安安地長大！”
“沒有傳染病？”莫緹西亞擔憂地說，“不如讓媽媽過來檢查一下？很多亞當斯家的孩子在出生的時候都被錯誤地診斷成健康的新生兒，讓無數亞當斯夫婦心碎，但其實不少孩子是隱性傳染病。”
就算是情感扭曲的揍敵客們，對待自己的家人仍然是真摯的，何況是作為母親孕育了五個孩子的基裘。莫緹西亞有關新生兒和疾病的言辭，令基裘聽到后簡直是怒不可遏，她想到自己躺在搖籃里的孩子，廢了好大的勁才忍耐住殺意。
基裘重重地吸了口氣，別過頭去不再看莫緹西亞。
奇犽發誓，他是第一次在自己媽媽身上看到這麼人性化……應該說與正常人類的情感反饋一致的樣子。揍敵客家世代從事殺手職業，這個家族內部對於感情和人性的標準早已扭曲。奇犽是有史以來天賦最出色的揍敵客，也是最不像揍敵客的揍敵客。
他總覺得這個家族怪異又腐朽，讓他感到不自在。無論是他的兄弟們，還是父親母親，每個人都在說些他難以理解的話。
所以基裘現在的樣子對奇犽來說，簡直是太有趣了！
“二哥，這就是你說的有意思的東西嗎！”奇犽的雙眼閃閃發亮，“你果然沒騙我！”
和母親一樣怒火中燒的糜稽：不，我不是這個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