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得到了基裘的首肯,亞當斯一家坐上了揍敵客家內部通行的轎車——枯枯戮山作為庭院實在太大了,揍敵客們不會被這樣的距離難住,但是需要經常在庭院與主宅間來往工作的管家不像揍敵客們一樣輕鬆,他們總是需要依據主人的要求將各種東西送進宅邸,方便起見就配備了只在庭院裏行駛的轎車。

至於亞當斯們能坐上這輛車的原因,既然得到了基裘的進入允許,那麼姑且也能稱之為客人了吧,讓客人步行穿越十幾公里的森林,就算客人的體力允許,揍敵客家的禮節也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車廂內部,座位一排被亞當斯們佔據,另一排則被梧桐一人享有。梧桐並沒有關注亞當斯家其他的家庭成員,他的視線餘光始終都在羅萊蕾身上打轉。而被她密切關注着的小女孩,她並非沒有察覺到梧桐的視線,只是現在心情有些低落,不想去理會罷了。

“不需要死死盯着羅萊蕾。”星期三用冷酷的聲音說道,“之前的事情不會再發生了。”

莫緹西亞也說:“是的,羅萊蕾身邊有自己的守護靈,只要你不去招惹羅萊蕾,守護靈就不會對你做些什麼。”

聯想到這家人的思考迴路,梧桐並不是很想對“守護靈”的存在過多思考。他收回目光,說:“大概再過十分鐘左右,我們就能抵達主宅了。”

“我已經看見了。”莫緹西亞挑了挑眉,“那座隱藏在重重樹影之下,陰暗鬼魅,宛如吸血鬼宅邸的城堡,就是基裘現在居住的地方嗎。”

“……是的。”梧桐回答,“你怎麼看見的?”從這裏到主宅的距離可不算近,而且他也沒感覺到念力的波動。

這下所有的亞當斯都一齊看向他,目光中不約而同透露出一個問題:你怎麼會看不見?

梧桐:當我沒問這個問題行了吧!

莫緹西亞繼續說下去:“太好了,看來基裘的生活條件比起以前在家裏時並沒有變壞。恕我焦急,基裘和她的丈夫生育了幾個孩子?”

“……五個。”梧桐說,“你們是坐觀光巴士來的吧,巴士上的導遊小姐難道沒介紹揍敵客家的情況嗎?”

帕斯利說:“所有的導遊在介紹旅遊景點的時候都會誇大其詞。”

“就算是一塊石頭,在他們嘴裏也會變成無價之寶。”星期三說,“這是世間公認的道理。”

“這邊的導遊小姐不至於說謊,因為這些信息在揍敵客家的官網上都能查到。”梧桐一時間竟覺得這對姐弟說的話很有道理。

“你們的官網居然是用來向其他人開放委託渠道的?”戈梅斯掏出手機看了看,“揍敵客家族如此熱衷於工作嗎?”

“難道你們不工作嗎?”梧桐對他的態度感到奇怪。

戈梅斯驕傲地說:“我們全家都是無業游民!”

其他的亞當斯配合他的話點點頭。

他們說的如此理所當然,反倒讓梧桐被震住了。梧桐呆了幾秒,在心裏說: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是夫人的親人呢!

莫緹西亞從他的沉默中品味出一絲不對勁,追問道:“基裘現在也在工作?難道還是每天八小時工作制度?每周雙休?加班還支付雙倍工資?”

“也不至於每天八小時,”梧桐迅速整理好情感,“但是揍敵客家每位家庭成員都在努力工作着,所以才有家族今日的輝煌。”

莫緹西亞聽到這話別過臉去,一顆晶瑩的淚珠從她的臉頰滾落:“我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戈梅斯,你聽見他說的話了嗎?”

“我們的基裘,我的小妹妹,從小到大連童子軍和夏令營都沒有參加過的基裘,六年級因為曠課留級三年的基裘,被選為‘學校里最可怕女孩’的基裘……現在居然在工作?!這是我今生聽到過最狠毒的話……”

戈梅斯一把抓住莫緹西亞的手,熱烈地親吻幾下后,說:“我懂,親愛的。我向你保證,如果基裘現在真的在工作,我們立刻就把她帶回亞當斯家!”

“Monchéri(法語,意為親愛的)。”莫緹西亞感動地看向戈梅斯。

戈梅斯回以同樣炙熱的視線:“Caramia(意大利語,意為我的愛)。”

正當他們深情對視,想要吻上彼此的嘴唇時,梧桐毫不客氣地說:“我們到了。”

被打斷的亞當斯夫婦同時朝他投去“你怎麼如此不解風情”的視線。

梧桐避開了目光,將亞當斯一家引入主宅。揍敵客家世代生活的宅邸是一棟相當陰森可怖的巨大城堡,在悠久到模糊的歷史中,這裏原本屬於一位軍事家,城堡既是她的領地也是她的堡壘,只是後來軍事家在一場戰爭中落敗,出於自尊她選擇在城堡內自盡。自那以後城堡便陷入荒蕪,傳言她的怨靈徘徊在這裏,任何踏上她土地的人都會被詛咒終生。城堡在歲月中逐漸腐朽,青苔與藤蔓替代了昔日那些精美的燭台與掛毯,蝙蝠與老鼠將這裏作為自己的新家,舊日的幽靈寧願讓城堡就此湮沒在時光中,也不願將自己的所有物轉交他人。

——直到揍敵客家的先祖造訪這裏。

他毫不畏懼怨靈的憤怒與那些激烈的逐客令,將這座城堡收拾乾淨后就大大方方地住了下來。那位揍敵客很滿意城堡的防禦性和盤根錯節的複雜地道,所以和幽靈鬥智斗勇許久后,從軍事家的手中徹底得到了城堡的所有權,自此這個家族便在此繁衍生息至今。幽靈軍事家並未就此消失,她依然徘徊在自己的城堡里,看着那位揍敵客的後代們在這裏出生、成家、衰老、死亡,許多揍敵客在降臨世間第一眼看到的是她,離世前最後一眼看到的還是她。

莫緹西亞一邊跟着梧桐,一邊打量着城堡,語氣中是毫不掩飾的讚美:“雖然聽到基裘在工作的消息讓我萬分痛心,但看到宅邸的內設之後我又稍微開心了一些。看看這些幽暗不見底的狹窄走道,看看這些火把燃起的冰藍色火焰,這裏一定有至少五間地牢、十條密道,這些牆壁的磚石之內還會砌着某個人的屍體。”

“是客人?”昏暗的空間裏,一個女人銀白色的透明身軀穿過牆壁攔在他們前面。

“您又在說笑了,柯拉奇女士。”梧桐朝她行了個禮,“這些人是入侵者,不過基裘夫人要我將他們帶去見她而已。”

柯拉奇一身典雅的湖藍色着裝,手持蕾絲摺扇,斜戴着一頂別著珠寶的黑色黑色寬檐帽,看上去就像是從宮廷油畫裏走出來一樣端莊。她冷淡的目光羽毛般掃過亞當斯家的每個人,並着重在羅萊蕾身上停頓了一會兒,這才開口:“需要帶去見女主人的入侵者,真是稀奇。”

丟下這句話,柯拉奇沒再看他們一眼,轉身又沒入牆壁。只有一些淺淺的銀白光點還漂浮在漆黑的過道里,帶來淡淡的光暈。

路上的小插曲並沒有影響到總體進程,沒過多久亞當斯們就被帶到了偏廳的會客室,在那裏身着洋裝的基裘正等待着他們。

“夫人,我將人帶到了。”梧桐微微鞠躬后便站到基裘身後半步,隨時等待下一條命令出現。

基裘沒有回答他的話,只是輕輕點了點頭作為回應,臉上佩戴的電子眼迅速地閃爍了一下。

亞當斯們毫不見外地坐下了,作為基裘同族表姐的莫緹西亞理所當然坐在最中間,星期三坐在她右手,戈梅斯坐在她左手,帕斯利坐在戈梅斯左手,最小的羅萊蕾則被父親抱在懷裏。

“很高興再見到你,基裘。”莫緹西亞語氣熟稔地和她打招呼,“自從你離開家族已經過去了很多年,這些年你過得還好嗎?”

“我想我們並沒有見過面,”基裘的反應相當冷淡,“我也並沒有什麼家族。”

莫緹西□□真意切地說:“別說這種絕情的話,基裘。當年的事情只是一場意外,儘管媽媽的確在那天早上和你大吵一架,但這並不是你很多年不回家的理由。無論如何,亞當斯家族都是你永遠的家,就算你已經結婚並和丈夫孕育了屬於你們的孩子,這個事實也是永遠不會改變的——你的身上流着亞當斯家的血。”

“無稽之談。”基裘顯然並不為莫緹西亞充滿情誼的話動搖。

“是不是無稽之談,我們只要試一試就能知道了。”柯拉奇又一次對牆壁視若無睹,穿過牆上的油畫直接走進房間裏,“就算只是騙子,能在揍敵客家登堂入室也是有幾分本領的。既然如此不妨一試,何況你確實沒有在流星街醒來前的記憶了,基裘。”

基裘訝然回頭:“柯拉奇女士!您怎麼可以幫着那些人說話?!”

柯拉奇走過來,基裘坐着的那張沙發被她穿行而過又坐下。她理了理裙擺,與基裘之間僅僅隔了一個拳頭的距離:“基裘,你是我看着來到揍敵客家族的。那個時候你什麼都不懂,是我指導你學習各項事宜,這麼說起來我也算你半個媽媽呢。作為你的長輩,我很希望你與自己的家人團聚。”

帕斯利聽到這話和父親嘀咕說:“外婆聽到這句話一定會氣得用鍋鏟打人。”

“說得好,帕斯利。”戈梅斯深以為然,“所以回家之後不要把這句話告訴你外婆。”

帕斯利點點頭,比了個OK的手勢。

柯拉奇繼續說下去:“我作為一個幽靈,在人世間徘徊數百年,生前又常年征戰,在看人方面我還是很有自信的。他們不是壞人,基裘。”

“就算您這麼說……”基裘顯然很敬重柯拉奇,沒有直接說出什麼反駁的話來。

“這位夫人,你說基裘來自你的家族,那她身上一定有某些無法抹去的血緣特性。”柯拉奇對莫緹西亞說,“我憑藉自己的直覺要求基裘相信我,實話說這有些魯莽,如果事實與我的直覺背道而馳,想必我在她心中的地位會一落千丈。我給了你們這個機會,為此有可能折損自己的利益,因此我需要提出一些交換條件。”

“作為幽靈你還真是背離常理,”莫緹西亞,“但是這次很特別,我願意不惜一切代價找回遺落在外的家庭成員。”

柯拉奇點點頭:“那麼規則就由我制定了。你們有三次機會,在這三次機會裏你們可以在不傷害基裘和揍敵客家族的前提下做任何事情,以證明基裘與你們的血緣,並讓她選擇是否與家族相認。三次機會一旦用盡,很遺憾你們就必須離開,且永遠不得再踏入揍敵客家的大門。而無論你們成功與否,都要無條件滿足我一個願望,因為是我提供了機會,不論成敗我都有所付出。”

“以上就是全部的規則。當然這其中所有的行為都以基裘的意志為最優先,只要她感到不合適或不願意,你們就必須立刻停下,有關這一點我想我們都沒有異議。”

莫緹西亞垂下眼睛思考了一會兒,又與丈夫及子女們對視,最後點點頭,說:“很好,我們接受這個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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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當斯家不相信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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