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問話的人叫冉樂,是他們這一幫人里最細胳膊細腿的一個。
也正因如此,每次相約跑山的時候看着別人騎重機,冉樂都十分眼紅。
他壓不住。
“你說你好歹還在大學裏讀書,怎麼形容詞就這麼匱乏。”冉樂嘆了口氣,“超級可愛。”
“都在大學裏了還有什麼形容詞。”祁隨之接過一旁的人遞給他的煙,手指收攏搭在鼻樑上點燃了煙,“高考完我腦子裏的所有東西全都煙消雲散了。”
“行吧,只是可愛,漂亮么?”冉樂問,“一般不都是說只有沒得誇才會誇可愛嗎?”
祁隨之吸了一口煙,煙霧從他微抿的唇角溢出,灑進夜色里。
“隨之都笑成這樣了,能不漂亮嗎?”旁邊的人插話,“估計下次咱們見隨之就要看到漂亮姑娘咯。”
“暫時還不至於。”祁隨之說著,視線里出現了一頭亮眼的黃毛,他勾了勾嘴角,有些不懷好意地看着冉樂,“小樂,幫我個忙?”
冉樂被他的眼神看得有些發毛,微微往後仰了點兒,警惕地看着祁隨之:“你先說。”
祁隨之衝著街道小巷附近打轉的黃毛揚了揚下巴:“看到那個人沒?等會你背上你那個印滿了logo的包從那人的面前竄到那個小巷子裏。”
“就這?”
“嗯,就這。”祁隨之點頭。
“我還以為多大點事兒。”冉樂說著就拎着他那個顯眼的奢侈品包包站起了身。
“哦對還有,如果他們對你做什麼,你先別動手。”祁隨之說。
這話一出,整桌人看着祁隨之的表情都不對勁了。
“能做什麼啊?”
“我操不會是我想的那樣吧?”
“樂,不動手的同時保護好自己的屁股。”
祁隨之啞然了片刻,無語地環視了這一圈兒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人。
“不是,你先說你想要幹什麼。”冉樂下意識地捂住了自己的屁股,警惕地看着祁隨之。
“釣魚執法。”祁隨之摁滅了手中的煙,“你是魚。”
冉樂不解:“那為什麼是我啊??”
“你看這一桌,除了你誰適合啊?”一個剃着寸頭脖子上有紋身的五大三粗的大哥開口道。
冉樂的視線落在了每一個人的身上。
他們這一伙人除了他,就連唯一的女孩兒都是騎重機的,而要壓住重機,體格上首先要過關。
即使祁隨之能保證不出事,他也不會讓女孩兒去犯這個險,而另外的人……
各個兒都是一副勤於鍛煉的樣子,就黃毛那幾個瘦弱小雞,哪兒敢找這些人的麻煩啊?
冉樂的視線環了一圈,最終落在了祁隨之的身上。
祁隨之很白,穿上衣服后看着也沒有多健壯,穿衣顯瘦的典範。
“你自個兒去呢?”冉樂問。
祁隨之無辜地攤了攤手:“他們昨天見過我了。”
冉樂:。
你了不起你清高。
他衝著祁隨之豎起了中指,咬牙切齒道:“去也行,回頭你車給我騎騎過個癮。”
“嚯!你是真敢提啊?”
“隨之寶貝他的車跟寶貝媳婦兒似的,你這話說的隨之能答應?”
“我之前也想要騎隨之的車過過癮,我還沒試過川崎。”扎着高馬尾的女孩兒甩了甩辮子開口,“隨之十分冷漠無情地跟我說‘不借’,我傷心好久。”
“看見沒,咱小雅都借不着,你省省心吧。”
祁隨之挑了挑眉:“行,答應了。”
大伙兒再一次震驚。
“一言為定啊。”冉樂衝著祁隨之拋出了個wink,挎着他的包走出了店。
“那幾個人怎麼得罪你了?可愛妹妹被欺負了?”小雅察覺出不對勁,皺着眉開口問道。
她是最嫉惡如仇又感性的姑娘,有的時候看一些社會性新聞都會邊哭邊罵。
“不是妹妹。”祁隨之說,“被搶了些東西,他不想追究了,我來。”
“虎哥劉哥等會陪我一塊兒去一下?”祁隨之說,“擰着人送去警局就行。”
“行啊,要麼車也給我騎騎?”虎哥拿了根串兒,咬下上面油滋滋的牛肉,含糊不清地問。
祁隨之:。
“你自己都知道車是媳婦兒,你自己的杜卡迪你不騎你要騎隨之的川崎,你這不搞外遇么你?”劉哥沒好氣道,“不過你能確定這人會找小樂麻煩?”
“不確定。”祁隨之說,“但可能性挺大的。”
畢竟前一天晚上剛在同一個地方蹲到了個聽話的明暄,會再來碰碰運氣也無可厚非。
更何況比起明暄,冉樂才是真·花花蝴蝶。
身上衣服背的包logo恨不得貼腦門上。
祁隨之仰靠在靠椅上,視線落在小巷中。
在冉樂走進那條小巷的時候,果不其然,黃毛跟了進去。
祁隨之抽了張紙擦了擦手,不緊不慢地站起身:“猜對了,走吧。”
當他們走到巷口時,冉樂已經被昨天那一伙人圍住了。
祁隨之掏出手機,打開閃光燈對着人群拍了張照。
刺眼的閃光燈在昏暗的巷中如同晝日,那一伙人全都不約而同地回過了頭。
“嗨,好巧。”祁隨之慢悠悠地收回手機,抬起手打了個招呼。
黃毛看着進來的一群人,還有面前這個看着瘦瘦弱弱的有錢小男生,似乎意識到了什麼,和同伴交換了個眼神,準備跑。
祁隨之向前跨了一步,不由分說地握住了黃毛的手腕:“急什麼啊?”
黃毛就像是典型的精神小伙,身上沒幾兩肉,被祁隨之這麼一攥着,停在原地動彈不得。
而另外幾個人,也都被友好地攬住了脖子,一副哥倆好的樣子。
站在冉樂身後的人拔腿就打算跑,冉樂猛地回過身跳了起來,一腳踹在了那人的屁股上,給人踹了個大馬趴。
冉樂再怎麼細胳膊細腿,畢竟也是正兒八經鍛煉不缺的。
他十分洋氣地蹲在那人面前,甩了甩頭髮:“搶劫你爺爺我?就憑你們這幾個弱雞也好意思啊?”
精神小伙們罵罵咧咧,倒是祁隨之哥幾個都帶着很輕的笑,強行帶着他們往前走,比起這幾個精神小伙,反倒祁隨之他們更像街頭搶劫的。
揪着人走進警局時,坐在裏面的警察抬頭看了一眼,表情瞬間就變了。
“又是你們幾個!!”警察叔叔放下手中的筆,怒氣沖沖地走到他們面前。
祁隨之適時地鬆開了握着黃毛胳膊的手,皺着眉,有些嫌棄地拍了拍。
精神小伙們一個兩個都跟喪氣的氣球一樣一聲不吭。
“街邊勒索的。”祁隨之簡單地說了一下情況,“剛好看到,順路見義勇為了。”
釣魚執法的小魚冉樂在背後衝著祁隨之默默豎了個中指。
“慣犯了。”警察叔叔嘆了口氣,“辛苦你們了,交給我們解決就行。”
話音剛落,電話鈴響,警察叔叔繞到後面,接起了電話。
“昨天的東西,該物歸原主了吧。”祁隨之攤開手放在黃毛面前。
“什麼東西,我不知道!”黃毛盯了祁隨之一眼,發現氣勢上好像比不過,又收回了目光。
“錢包、錢、一個背包。”祁隨之說,“你要是不記得,我只能讓警察幫你記得記得了。”
黃毛眼軲轆一轉,沉默了片刻。他是慣犯,今天高低算個未遂,但昨天不一樣,他是真真切切地從別人那裏勒索到了東西的。
“錢用完了。”黃毛從口袋裏掏出錢包遞給祁隨之,“那個破包里什麼都沒有,我給扔了。”
明暄的錢包價值不菲,即使這群人再不懂貨也知道是個好東西,便沒有扔掉,而是留下來納為己有了。
祁隨之接過錢包:“本來有多少錢,那個包扔哪了?”
“六、六七百吧?”黃毛說,“包就在那個破巷子裏。”
“六百還是七百。”祁隨之冷着眼看他。
“我他媽哪……”黃毛話還沒說完,祁隨之就十分友善地搭上了他的肩膀,指尖一用力,在他肩后的那根筋上撥了一下。
黃毛疼得閉上眼發出哀嚎。
祁隨之的指尖在那根筋上輕點:“六百,還是七百。”
黃毛感覺自己這輩子記性都沒這麼好過,這些錢用在了哪裏,用了多少,加起來……
“七百、七百!”
“行。”祁隨之收回了手,與此同時,警察叔叔也打完了電話走了出來。
“我這還有個昨天偶然拍到的一段視頻,應該可以當物證一起上交了。”祁隨之打開手機,調出那段視頻給警察叔叔看。
視頻剛好是從這夥人從明暄手上拿過錢包開始,到祁隨之接走明暄為止。
鐵證如山。
“你他媽不講信用?”黃毛不可置信地看着祁隨之。
“我們會解決的。”警察叔叔說完后,衝著這群精神小伙川劇變臉似的換了一張面孔:“你閉嘴!站着擋路幹什麼!!該去哪兒等着不知道啊?第一次進還要我請啊??”
黃毛幾個呲牙咧嘴地往審訊室旁的長廊走,偏偏還聽見冉樂帶着調笑的聲音。
“誰跟犯法的人講道理啊?”
“辛苦您了。”祁隨之對着警察叔叔頷首,和冉樂他們一同離開了警局。
大牌檔里小雅和另外幾個人還在一邊吃一邊談天說地,走到大排檔門口時,祁隨之停下了腳步。
“我還有點事,等會來找你們。”
說完后,祁隨之插着兜走進了那條小巷裏。
小巷裏烏七八糟,氣味也難聞,到處都是破紙殼子和別人隨手扔的垃圾。
祁隨之打着手電,在地面上張望。
灰色的包被打開了,冗成一團,上面還有髒亂的腳印,被踹到了一旁的紙殼下面,掉出來的顏料被踩爛,在地面上留下斑駁髒亂的痕迹,露出頭的幾支畫筆也被踩裂,沒眼看。
祁隨之蹲下身,嘆了口氣,將散落的東西放進這個包里,拍了拍上面的灰,拉好拉鏈甩在了肩膀上,走進了兄弟們聚餐的大排檔里。
“我靠我跟你講,隨之真的好勇猛,他敢在警局動手的,你是不知道那個黃毛都被隨之打趴下了!”冉樂激情地和其他人講述,抬着的手差點打到祁隨之的臉上。
“這麼一會兒就開始編排我了?”祁隨之坐回了之前的座位上,“我什麼時候在警局動手了?”
小雅撐着下巴,好整以暇地看着祁隨之。
“我就捏了捏他的肩膀而已。”祁隨之說。
“然後給人捏趴下了。”冉樂“嘖”了一聲,“更猛了你。”
祁隨之有些無語。
“你撿垃圾去了?”虎哥看到祁隨之肩上的那個沾着顏料的髒兮兮的包,問了一嘴。
冉樂挑了挑眉:“小可愛的東西吧?”
祁隨之聽着這個稱呼,沒忍住笑了笑:“啊,是他的東西。”
“臟成這樣了,人還要麼?”冉樂問,“萬一他不要豈不是白忙活。”
祁隨之不置可否,飯局結束時起身去前台結了帳。
折騰到快凌晨才回到家,祁隨之把包放在客廳,把裏面的顏料畫筆倒在了茶几上。
從包里滾出來的還有一小瓶用了一半的,標着外文的透明油。
祁隨之想到了一些奇妙的東西,揚了揚眉毛。
他把這個倍受蹂.躪的包塞進了洗衣機,那一堆可以用的、不能用的畫具還有那一瓶油就這麼大剌剌地擺在茶几上,也不收拾。
看着還挺有藝術感。
祁隨之坐在沙發上,拿起那一瓶油,打開包裝很輕地嗅了一下。
味道很淡,還挺好聞的。
將這瓶油重新蓋好放在茶几上,聽着洗衣機咕嚕咕嚕的聲音,祁隨之掏出手機,打開了微信。
明暄在那一句“你女朋友不會生氣吧”之後就沒有再發任何消息過來。
他指尖輕點。
【祁隨之:應該不會】
【祁隨之:畢竟我還不知道他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