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侵入
陶恬蹲在路邊把玩着手中的名片。
那是一張以橙色為底色的名片,中央畫著一堆篝火,一個烤架,三個火柴人圍着篝火坐下,就着炊煙,品嘗着美食。
名片正上方寫着五個字“烤桌騎士團”。
除此之外,沒有人名,沒有電話,名片背後只有一個紅色的“R”字母圖標,“R”的周圍有一圈橢圓的紋路,並在右上方和左下角延伸出兩個角。
“這一看就是凱子畫的,8102年了還停留在火柴人水平。”陶恬單手捂臉。
在這之前,他嘗試了不少方法測試這張名片。
掰彎——輕輕鬆鬆,只是一鬆手就變回原樣。
對摺——同上。
擰成麻花——同上。
“要不用火燒試試看?”陶恬把目光投向身後的小賣部。
“算了,我又不抽煙,買個打火機還能表演咬打火機不成?回頭再問問他們,反正還是半成品。”陶恬從褲兜里掏出錢包,將名片塞進了卡袋。
“不如買點零食。”陶恬站起來,低頭看了看滾圓的肚子,嗯,看不見鞋子。
於是他伸手摸了摸肚皮。
“嘖嘖,很瘦,隨便吃。”
得出這個結論以後,陶恬轉身走向便利店,買了一大包薯片和一瓶果汁,出了店門后,他便把果汁塞進兜里,撕開了薯片。
嚼着薯片,陶恬觀察着過往的行人,周圍居民並不少,此時正好是飯後散步的時間,雖然夜幕已經降臨,但城市還未沉睡。
但是身後的佳和小區卻與周圍的環境格格不入,秋天的風雖然已經裹挾冷意,但是與佳和小區慢慢滲出的陰冷相比還是有很大差距。
街對面一輛白色的轎車逐漸減速,停靠在路邊。一個齊耳短髮,身着白色長衫,黑色打底褲的女性走下車。
隨着車門打開,陶恬的目光一下子鎖定在女人身上,瞳色由深棕轉變為深藍,不過在常人看來並不明顯,此時在夜色的掩護下,瞳色的變化並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在他眼中,女人的背後有一絲淡淡的黑氣,縈繞在她的心魄附近。從脊椎延伸出來,末端在空中飄搖着,但並沒有消散的跡象。
“第四個了。”陶恬默念着。
女人走向小區門口,經過陶恬身邊時,他微不可查地嚼動了一下,那絲從女人後背延伸出來的黑氣,如同薯片一般被直接嚼碎。少許根須還未完全消散,但是也堅持不了太久。
“嘔,真噁心,一股霉味,像吃沾滿發霉麵包屑的頭髮一樣。”陶恬乾嘔了一下。
“算了,人各有命,我總不能守着一個一個吃乾淨,不如直接把源頭端了,剩餘的不良影響,就當他們命不好。”陶恬又抓了一把薯片塞入口中,強行壓下咽喉處的噁心感,轉身跟上女人。
前方的女人似乎察覺到了視線,陶恬明顯感覺到她有些緊張。
“圓潤的人這麼不招人待見嗎?”陶恬暗暗自嘲道。
跟隨着女人走進小區后,陶恬故意落後女人幾步,站在佳和小區門口。
早在進入小區之前,他已經放開靈性査探過情況,此時只需要找到對應的居民樓即可。
進入小區后,陶恬感受到溫度稍微下降了少許,同時一縷縷黑氣攀附在樓牆上。
遠遠地跟隨女人在小區里拐了一個彎之後,陶恬看到了黑氣的源頭。
如果說之前小區門口所見到的黑氣只是根系的旁支,那麼現在映入陶恬眼中的,便是主根部分。
密密麻麻的黑氣,凝實成根須狀,將整棟居民樓的上層部分包裹在內,黑氣流動着,時不時冒出一兩個小鼓包。
周圍的靈以一種極其緩慢的速度被吸納進根系中,化為黑色根系的養料。
陶恬打了個寒顫,眼前的景象讓他覺得有些反胃。
眼看着前面的女人打開大門即將走進這棟不太正常的居民樓,他喊了一聲:“等等,先別關門。”
女人明顯呆愣了一下,陶恬趕忙上前。
“我也是進這棟樓。”陶恬把手中的薯片袋子扭起來,順手揣進了衛衣的肚兜中。
感覺到手上有些油膩,於是在衣擺處擦了擦手。
“沒事,你不要緊張,我只是來這兒找個朋友。”陶恬看出了眼前女人眼中的驚慌,於是擠出一個笑容,讓自己顯得更為和善。
“嗯,沒事。”眼前的女人小聲回答,頗為勉強地對陶恬笑了笑。
“有這麼誇張嗎?”陶恬看着眼前的女人如受驚的小鹿一般快速進了門,心裏有種受傷的感覺。
“不過自我保護意識還是比較強,應該是獨居吧。”感覺再往前一步會進一步刺激到女人,陶恬注意了一下和她的距離。
居民樓內的電梯看起來似乎是故障了。
眼前的女人身上開始散發出驚恐的味道,她輕微顫抖着掏出手機,也沒見撥幾個數字,便把電話拿到耳邊。
“喂,我到樓下了,電梯壞了我不敢上去,你下來接我一下。”她說道。
頓時陶恬有一種從多方面受到打擊的挫敗感。
“把我當不法之徒也就算了,還把我當傻子呢。”陶恬噗嗤一下笑出聲,同時心裏為自己默哀了一小會兒。
他微微摩擦了一下臼齒,把女人周圍的恐懼吃掉了少許。
“美女,你這電話都沒撥出去呢。”陶恬揶揄道。
眼前的女人一下子變得尷尬起來,舉着手機不知所措。
“要不你看這樣,我先上樓,你落後一兩層樓跟着我,你能聽到我的腳步聲,遇到危險你可以跑下樓去,我這身材也追不上你,怎麼樣?”陶恬給女人找了個台階下,順帶給出了一個解決方案。
“這樣你一個人也不會太害怕。”陶恬撫慰着自己受傷的心靈,走進了樓梯間。
畢竟早點解決異常,早點結束加班。
踏入樓梯間后,細密的黑色根系變得更多了,不過尚處底層,還不算密集。
陶恬順着樓梯不急不緩地往上爬,同時放開靈的束縛,少許靈接入整棟樓的監控攝像頭,剩餘的呈水波狀散開。
結合雙眼觀察與靈的接觸,周圍的變化都進入了陶恬的感知範圍。
黑色的根系似乎很害怕陶恬自身蔓延出的靈波,每當陶恬的靈拂過黑色根須,黑氣都在努力逃竄。
爬到二樓時,他聽到樓下的女人跟了上來。
感知着靈給予的反饋,陶恬感受到黑色根系再一次和女人的靈產生連結。
“真是貪吃啊。”陶恬皺了皺眉,繼續向樓上走去。
樓下女人的靈在一點一點被抽離着,這使得她變得虛弱,不過陶恬現在是打定主意不吃這玩意兒了。
感知到女人的恐懼在逐步恢復,他裝作氣喘吁吁的語氣感嘆道:“呼……這電梯房……就是有這種毛病,一遇上停……停電或者故障啊什麼的,真的是非常折磨。”
“是啊,不過我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樓下傳來了女人的回答。
“爬樓這麼累,等……等會兒洗個熱水澡,好……好好休息吧,美女,明天就不累了。”
“好。”
感覺到女人的恐懼減弱后,陶恬也止住了話頭。
隨着高度攀升,黑色根須也越來越密集,某些密集恐懼症患者看到這個場景說不得會當場調頭。
陶恬對這個場景倒是見怪不怪了。
樓下的女人似乎是到了所居住的樓層,樓下傳來一聲感謝的話語。
“我到了,謝謝。”
“還挺有禮貌的。”陶恬心想,他調整了一下呼吸,以誇張的語氣回答:“哎喲……說得很好,下次別說了。”
聽到樓下關門的聲音響起,陶恬的步調瞬間改變了。
他先倒退回13樓,記住了女人居住的門牌號,隨後開始快速攀登。
監控中,胖子仍在氣喘吁吁地爬樓。
實際上陶恬已站在19樓,目光審視着19樓04號門牌號的住宅。
19層的聲控路燈比其他層都要暗淡,偶爾還會閃爍一下,把周圍的場景渲染得更為陰森。
白色的燈光照着眼前黑氣縈繞的海綠色防盜門,整棟樓的黑色根須都是從門縫中蔓延出來。
“篤篤篤”
陶恬試探性地敲了三下門。
不出意料,沒人應答。
他回頭望了一眼攝像頭,靈給予了他反饋,該攝像頭“正常”工作着,鏡頭傳輸給終端的畫面里空無一人。
確定無恙的陶恬回過頭來,活動了一下面部。
此時他的眉心逐漸撕裂,一條細縫順着眉心一直往下開裂,撕裂了鼻子和人中,直到連接上嘴唇,同時,原本的嘴角從兩邊撕裂至下顎,形成了一張詭異的三瓣嘴——如果這還能被稱之為嘴的話。
這張嘴完全張開后,陶恬的整張臉上多了一個三角形的空洞。原本正常的牙齒化為細密的尖牙。
透明的涎水順着尖牙滴落而下,涎水所到之處,黑氣發齣劇烈的“呲呲”聲,隨後化為一縷縷白煙消散。
已經不成人樣的陶恬雙手撐住門板,把咧開的大嘴貼在門上,尖牙瞬間釘上門板,固定住了嘴唇的位置
他的身體開始迅速乾癟下去,皮囊包裹下的內容物順着嘴唇與門連接的孔洞流入其中。
待到皮囊完全乾癟后,三角形孔洞把整套皮囊包含衣物全部吸入其中。
如果不看門板上的三角形空洞,19層走廊上空無一人。
隨後這個空洞也逐漸消失,一切重歸平靜,除了地上仍在“呲呲”作響的涎液,一切彷彿什麼也沒發生過。